白蓮聖山上的山道並沒有鋪砌石板之類的磚石,倒是方便車輦上山,只是在半山腰不到的地方,榭仲卿便與李默蘭一同下車,聽說是道門有規矩,半山腰之後禁止車馬同行,那剩下的路途只能慢慢步行。

山道一旁是宛若深淵一般的高空,幽邃黑暗,往下看去可以俯瞰到整個臨安城的景色,燈光漁火閃爍不停,很有人間煙火氣息。

榭仲卿這些年來早已經把白蓮聖山各地走了個遍,自然也對這美麗的夜色臨安不會陌生,只是李默蘭的確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美景,略微有些挪不動腳步。

道門歷史近萬年,而臨安城也有六七千年的歷史,可謂是充滿了人文歷史的滄桑感。

數千年來臨安城自然會發生無數變化,變得愈發龐大,愈發雄偉,四周也多了星羅棋佈的鎮子和村落。

起伏的山脈上花朵開了一季又一季,綠草一歲一枯榮,可白蓮聖山上的景色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

順著山道慢悠悠的往上走,夜色裡李默蘭隱約看到了不少建築。

這些建築多是亭臺樓閣,風格很是罕見,實際上是數千年前的風格一直延續至今,偶爾會出現一些和臨安城內建築風格相似的小榭樓臺,則多是這些年來新造的。

行走間,李默蘭左顧右盼,目光逗留在那些樓閣上,速度實在快不起來,於是榭仲卿不得不每走一段距離就要回頭等待一番,幾番下來,終於按耐不住露出怒色,走在後面的李默蘭只得識趣跟上,不再激怒這位成名十五年的道門青年高手。

雖是入夜,但是夜色不深,一路向著白蓮聖山的山頂走去,路上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道門弟子。

道門和朱雀宗是北海兩個女弟子數量居多的宗門,然而實際情況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一些。

一路走來李默蘭幾乎沒有看到多少男性道門弟子,女子卻是常見,頓時覺得身前的榭仲卿有一些稀奇,露出了打量稀有動物一樣的神色。

道門弟子無一不是出類拔萃的天才人物,有的道門弟子雙目低垂盤膝坐在樹梢上修行,風吹林木,紋絲不動;也有的道門弟子眼中露出奇異之色,彷彿失魂落魄走在山道上,對於身旁經過的二人視而不見,宛若著魔般,實際上是沉醉自身明悟之中,似看透世間虛妄;還有的一些道門弟子在深夜中在山上的雪林之間切磋劍道,隱約可以看到劍光閃爍,具是在劍道二字上已經登堂入室,以李默蘭的劍道造詣來看都覺得頗為不俗,劍法高超玄妙,還獨有自身個性。

這些道門女弟子中,李默蘭見到了好幾個眼熟的女弟子,這才想起這些道門弟子很多都曾經在渝北墓中露面過,應該也是年輕一代,而非榭仲卿這般成名多年的道門高徒。

自然有不少女弟子認出了李默蘭,遠遠的看著,神情略顯複雜。

她們是這十年來上山的道門後輩弟子,卻佔據了整個道門弟子數量的小半,可以看出近十年來的確是修道界滿山花綻放的年代,各類天才弟子層出不窮,比十年前要好上太多,有的天生過目不忘,有的一朝頓悟便是數百日不眠不休突飛猛進,還有善於用吹簫彈琴的音律戰鬥,具是奇葩稀罕人物。

她們雖說在年輕一代中資歷太淺,實力往往在三項境出頭,但是再過個五六七八年,便是道門乃至北海的風雲人物,眼下道門失去了白衣少女易水同時,虞化姬又中毒虛弱,山上看似後繼無人,實際上有這些天資不同凡響的後生晚輩,只是韜光養晦在等待下一個春秋鼎盛罷了。

那些認識李默蘭的女弟子已經將渝北墓之中的一些情況見聞敘述給了同門師兄姐妹,一些道門弟子看上去都有上前說上兩句話的念想,只是看到了青衫少年身前那個神情冷漠的榭仲卿,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榭仲卿在道門也是輩分較高的師兄,而且素來以軟硬不吃頑固不化著稱,很多女弟子都覺得這位師兄身上有幾分迂腐不化的氣息,略有畏懼,不太敢上前搭話。

李默蘭好奇道:“榭仲卿,你的那些師弟師妹好像都挺怕你的啊,你是不是這兒的老大?”

榭仲卿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作為道門的前輩師兄,自然要好好教導引證那些後來入山的師弟師妹。

他盡心盡力而且故作冷硬,彷彿不講人情,故而很多時候他在道門弟子的心目中比那些師門長輩還要讓人敬畏,但是又不是山寨匪窩,這裡是神聖的道門,哪裡能提及“老大”這種庸俗字眼?

榭仲卿黑著臉往山上走,背對著李默蘭神情更加冷硬,面部線條幾乎僵硬在那兒。

李默蘭摸了摸鼻子,趕緊跟上。

順道不忘打量左右建築和景色。

到山腰左右距離,山道上有很多岔道通往半山腰的許多空地與雪林,具是羊腸小道。

這裡的山道上沒有白茫茫一片,這裡的石坪上也沒有那些皚皚白雪,可是偏偏那些樹林上厚重的積雪幾乎把枝椏壓斷。

雪林綿延,景象很是神奇。

而且從半山腰開始,無論那些樓閣亭臺之間,還是雪林亦或是石坪,都開始有白霧繚繞,很有仙境的感覺。

這裡已經距離天空相當接近,近乎觸手可及,也分不清這些白色絮霧是雲霧還是山間自然而生的白霧,只是仙家韻味倒是極濃。

等到李默蘭與榭仲卿離開不久,王鶴無雙才和紙惜人從一片雪林後走出。

他們本來想要和李默蘭再說上兩句話,只是到最後也沒有上前,這到並非是畏懼那位榭仲卿師兄的威嚴,而是因為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沒有誰是蠢人,二人隱隱約約都猜到了道門為什麼會讓李默蘭上山,雖然並不清晰,但是已經有了一個輪廓,他們兩個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結果,那便多說無益。

另一處山中院落,四面雪林環繞,再往遠處可以看到山下的夜景,景緻極好,而且院落格局別緻,造型古樸又不顯得簡陋,隱有大氣。

作為悟道院教習,本來應該在悟道院內的教務處忙活新課程安排的梓曉曉此刻便在院落中,神情落寞的看著自己的師傅,道門長老孔賀。

孔老先生看著自己徒兒落寞的瞳子,嘆息一聲說道:“徒兒,不是為師不幫,而是真的幫不了。當年陳水煙大人發生過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趙子源那老家夥說,陳水煙大人對於天賦出眾性情風流的男子尤為厭惡,這也是陳水煙還是聖女的那段日子裡,道門幾乎不收男弟子的原因。這些年來雖然略有改變,但是她老人家對於男子,尤其是面容英俊倜儻的男子還是有所牴觸,總覺得長的俊俏的男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對此老夫也是愛莫能助啊。”

梓曉曉幽幽道:“師祖當年難道是被什麼風流美男子騙過?”

孔賀一愣,趕忙說道:“這可不能瞎猜,只是此事的確板上釘釘,沒法再改了,不過那個叫做李默蘭的少年畢竟是老劍仙的傳人,就算道門不伸出援手,他既然敢入世修行,便一定有所依仗,你或許不必擔心。”

孔賀忽然問道:“徒兒,你和那北海劍仙傳人是什麼關係?很少見你這般為一個男子說話。”

梓曉曉一驚,猝不及防之下急忙說道:“朋友……朋友而已,何況他對聖女大人有救命之恩,而且一路上流了那麼多血,我可全看在眼裡,總覺得他不應該得到這般待遇。”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孔賀狐疑:“僅僅只是朋友?”

梓曉曉重重點了點頭。

孔老先生又說道:“聽聞北海劍仙傳人的容貌也是廣為流傳的話題,聽說這少年面容極其俊美,留下長髮甚至能夠媲美胭脂美人,沉魚落雁,若將長髮束起便是風流倜儻的白面書生,長得是好看,莫非徒兒你看上了人家?”

梓曉曉啐了一口罵道:“老不修的你腦袋裡在想些什麼?這怎麼可能?”

孔賀露出擔憂神色:“無論徒兒你是否看上了這小子,他現在都是麻煩重重,恐怕真有一些危險。”

……

……

穿過岑岑雲海,李默蘭和榭仲卿順著山道往上走,終於看到了一條漢白玉鋪砌的康莊大道,在寬闊無比的白蓮聖山頂峰橫穿而過,直達一個巨大的殿堂石階前。

四周沒那般黑暗了。

左右都是起伏沉降的白雲,頭頂便是浩淼星空,明月當空觸手可及。

月光照亮了這片山頂的每一寸角落,亮堂堂一片,不復山腰那邊的黑暗夜幕。

站在這條道門內嚴厲規矩尋常弟子不得踏上的神道前,榭仲卿停下了腳步。

“你進去便可,師祖在裡面等你,而我的任務完畢,告辭了。”榭仲卿面無表情。

李默蘭納悶道:“你咋不跟我一起進去,我怎麼認識你師祖?”

榭仲卿冷哼一聲:“道門弟子沒有憑據不得踏上聖道,只有長老,師祖,小師叔以及聖女大人才可以隨意在神道上行走,而且,道殿內現在只有師祖一人等你,你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李默蘭向榭仲卿勾肩搭背道:“兄弟我知道你還沒踩過這條神道,來我們一起踩踩看。”

榭仲卿不著痕跡的躲過了李默蘭的手掌,冷漠轉身,一聲不吭掉頭就走。

李默蘭心想此人好生無趣,難不成道門的男性弟子都是這個模樣?

只是站在神道前方,他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道門的神道,在北海修道界,有幾個人走上來過?

他現在卻可以肆無忌憚的走在這條神道上,而且是去見道門師祖陳水煙。

他不禁覺得有些奇妙,但是卻並沒有太多敬畏,枯酒詩已經給他完美的演繹了高人風采,這北海還有幾個人能比那兩撇滑稽山羊鬍的邋遢老頭兒更高的高人了?

老劍仙的傳人,這輩子也再見不到比老劍仙更加高大傳奇的人物了,又哪裡會有常人的緊張激動不安擔憂呢?

他神情平靜的站在神道上。

這只是一條普通的漢白玉鋪砌的道路而已。

月光似水,地上宛若一層秋霜。

踩著秋霜,向前走去,要見的人沒有他師傅高,他當然沒有任何心情激盪起伏,所走的路其實也很尋常,自然也沒有感受到任何變化。

他平靜的穿過了在山下紅塵中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所謂神道。

步伐略微沉重。

來到了石階前。

……

……

(PS:剛剛睡醒看到打賞了我一個舵主,嚇得我直接起來碼字了,今天四更,差不多一萬四千字(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