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了賬,李默蘭還算吃了個酒足飯飽。在渝北墓中的確沒有辦法滿足口腹之慾,雖說板楓山嶺內也有野雞野兔可以勉強開胃,可是無論是在雪原之中奔行萬里之遙,還是在荒原深處數萬裡跋涉,往往連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都不多,就更別提烹飪飯菜了,更何況事先準備好的調料刀具都放在書箱裡,可是書箱卻被遺落在了聽風竹林內,事後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所以在板楓山嶺內大部分時間都在忍飢挨餓,只是修行者捱餓的能力比較強而已。

走出了酒樓,許久未曾見面的怡長街還是那般熱鬧。

他平靜的走在黑色的石板路上,看著四周的店家與來來往往的遊人百姓,心情跟著安逸下來。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才從怡長街走出,來到了城南。

剛剛入夜,城南的街道上也很熱鬧,不過李默蘭急著回家看看,倒是沒再多做閒逛,直接進入了在月光下明亮通透的梧桐巷,隨便和路旁不陌生的街坊鄰里打了個招呼,然後便推開了十二號小院的院門。

院子裡空蕩蕩的,那口水井孤零零的在院子中間,牆頭從隔壁人家伸過來的桃花枝光禿禿的,不復離去時候的桃紅。

人呢?

李默蘭自言自語,喊兩聲,卻沒有意料之中的反應。

李默蘭更加驚訝,推開小院屋門,進屋一看,才發現屋子裡並沒有人。

跑哪兒去了?

他一愣,取了一個盆子去院子裡打了點井水,洗了把臉,確認臉上重新變得乾爽之後,才開始思考家裡那個小姑娘的去向問題。

也不能說是小姑娘,秦禮的年紀應該是比李默蘭大幾歲,差不多二十歲,只是平日裡總是給他一種小女孩的感覺,他便戲稱為大小姑娘。

屋內的桌子上蒙了一層灰,說明秦禮已經出門很多天了,不過雖說臨安城治安良好,路不拾遺,可是出門在外竟然不鎖門,偏偏那一本他手寫的《妖神》還正兒八經的擺在書桌上,這也太不小心了吧?

李默蘭有些疑惑,心想秦禮這丫頭應該不至於那麼粗心才對,而卻出去了那麼多天,她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不過他心中對於秦禮倒是沒有太過擔心,只是單純困惑。

現在這丫頭妖道雙修,臨行前他給她留的除了《妖神》之外還有一本稱得上不錯的修道典籍,以其卓越的血脈天賦,現在差不多也應該有悟道境後期實力,與其擔心她的安全,不如擔心她是否會惹出一些事情來,而且畢竟家裡頭沒有任何凌亂痕跡,四周街坊也沒有什麼傳聞流言,那應該無礙。

李默蘭很快又打了一些井水,然後褪下衣服把身體清洗了一遍。

在渝北墓中如果僥倖能夠遇到清泉,那自然可以梳洗一下,可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雪原和荒原上趕路的關係,並沒有這個閒暇功夫,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

只是修行者可以利用體內氣機滾動肌體,實現乾洗的效果,可是這類干係終究不如用水洗澡來的清爽,李默蘭一共洗了小半個時辰,順便還把這套道門給自己的青色長衫也洗乾淨晾在了院子裡,然後穿著一套單薄的白衣,走入屋中。

屋中的書桌上還放著一本賬單,李默蘭技術入股的那家酒坊最近一個月的分紅收支情況都很清楚的記載在了上面,他隨便的掃了一眼,便躺在了床上,有幾分夜不能寐。

雖說並不怕秦禮出意外,但是這姑娘家出門在外也不留一張紙條,誰知道她去幹什麼了,李默蘭心知擔心也是無用功,無聊之餘正準備盤膝打坐,向著武道下一個境界繼續邁進,便聽到了有人敲門。

不會是上門推銷的吧?李默蘭在心裡嘀咕一句,他和秦禮早先在臨安城過日子的時候遇到過好幾回,也不知道這種商業手段是怎麼被人發明並且普及開來的,有賣假酒的,有賣假藥的,還有上門算命的和各式各樣的登門美妓,服務種類相當齊全,遍及各行各業,不愧是繁華的臨安城,要知道在潯陽城那種小地方都看不到這種上門服?務,果然為人民服務才是硬道理。

開啟屋門,門外站著個穿著道門服飾的弟子,是一面容質樸少年。

“孫百川?”李默蘭怔了怔,心想怎麼是他?難不成是來還錢的?

說來也好笑,李默蘭對於這個少年的印象卻是不太深了,甚至都忘記了他曾經是讓問道石發出紫光,直接被錄入道門的天才少年,所有的音容笑貌在回憶裡慢慢重疊,就變成了三十兩銀子。

眼下孫百川的實力似乎已經在悟道境中期的模樣,可謂進步神速,一般修行者要入悟道境可能都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方可頓悟,再入悟道境中期可能便又是一年兩年三年歲月,而這少年只是半年時光就從普通人變成了一個悟道境中期的修行者,稱得上天資卓絕。

“小哥,我欠你的那三十兩銀子,你還記得不?我來還了。”孫百川緊張道。

李默蘭微笑起來,心想這少年居然真的是來還錢的,不得不說這種隔了半年還惦記著錢人錢財這種事情,真的是難能可貴啊。一般人向人借錢,時間長了兩邊都忘了後,就算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還錢,也可能因為對方也忘記就故作不知,而對方就算記得這件事情,也一般會羞於開口提錢,最後兩邊都佯裝不知。

這也是俗人本性。

李默蘭笑了笑,心安理得的接過了孫百川遞來的三十兩銀子,看著少年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心想這小夥子還真是質樸。

孫百川看了一眼李默蘭,眼中有一些猶豫,不過他很快就告辭準備離去,在他轉身的時候,李默蘭叫住了他。

“進來聊一聊?”李默蘭說道:“我知道你大概有不少問題想問我,恰好我也想要和你打聽一些事情。”

二人走入院內,李默蘭搬來了兩個不大的小凳子,二人相繼而坐,坐在月光下。

“你這些日子在道門過的如何?我倒是好奇,傳說中的道門弟子,平日裡究竟是怎樣生活的。”李默蘭問道。

孫百川說道:“小哥,不瞞你說,世人都以為山上都是真正超脫世俗的仙人,實際上沒想象中那般飄渺,山上的師兄師姐人都很好,很親切,在山上修行就和在自己家裡一樣,所有師門兄弟姐妹都和藹可親,而且沒有嚴厲的師長督促,修行看個人,一般情況下一天下來都不會有人打擾你,只是白蓮聖山很大,我這幾個月來也才勉強知曉了個大概,很多地方都沒去過。”

李默蘭對於他描述的那種修行方式很是嚮往,只是這種平靜修行的生活註定與他無緣。

他看著那些月光找不到的院牆角落,像是在看一片與眾不同的黑夜。

孫百川問道:“小哥,你真的是北海劍仙的傳人嗎?”

李默蘭微笑點頭。

看到他這樣毫不避諱的承認,孫百川眼中一陣情緒起伏,看上去彷彿是興奮和緊張混雜,宛若一個親眼見到偶像的追星族。

最後他深呼吸道:“那些師姐們說的,在渝北墓裡的事情,包括小哥你用命保護聖女大人,以及聖女大人要以整個白蓮聖山來保你,都是真的嗎?”

李默蘭很想要告訴他,虞化姬就算想要讓整個道門都站在他身後,但是也必須經過她師傅的同意,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存在於童話裡的故事。

只是不知為何,他看著少年淳樸的眼眸,沒有說話,輕輕點頭。

孫百川大聲說道:“小哥你放心,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要對付你,我肯定與師兄師姐們一起站在你身後,跟聖女大人一起戰鬥!”

李默蘭被他的突然大聲說話嚇了一跳,心想你怎麼弄的和宣誓一樣,示意其安靜一點。

然後他問道:“孫百川,聖女現在怎麼樣了?”

孫百川猶豫著說道:“師祖應該在治療聖女大人,想必是沒事的,只是聽說因為聖女大人傷得很重,恐怕要閉關養傷一段時間。”

虞化姬要閉關養傷?

李默蘭心中一片灰暗。

他或許也曾經對道門抱有過一些希望,但是這一刻恐怕已經一點都不剩下了。

他不是蠢人,或許算不上聰明絕頂,但是這些表面上的掩飾想要看破還是不難的,李默蘭知道所謂閉關養傷代表了什麼。

與其說是閉關,不若說是把聖女給軟禁了起來,語氣說是養傷,不若說是害怕她妨礙到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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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蘭已經明白了那一位前道門聖女,現道門師祖陳水煙的決定,雖然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但是還是讓他很是失望……甚至是不快,憤怒。

他在渝北墓中為了聖女拼死拼活幾乎命都不要了,甚至為了她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道門依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讓他很不愉快。

他當然不會對虞化姬感到憤怒,那個眼眸清澈的紅衣少女在他的心裡不知不覺佔據了很大的位置,所以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絲毫後悔。

只是單純的有對道門那些掌權者的憤怒罷了。

雖然道門的做法有自己的道理,可終究……會讓人覺得不悅的吧?

他重新平靜了下來,恰好此時孫百川正在說著一些他聽來的渝北墓中的各種故事,說的正起勁,眉飛色舞,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

他露出了微笑,和沒事人一樣。

只是這一抹微笑中,潛藏了許多難以看透的情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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