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斷斷續續下了好些日子，秋風吹拂不停，道旁常有枯葉飄落。
風雨之間，來自道門的車隊逐漸靠近了臨安城。
這一次道門車隊回臨安是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要萬眾矚目無數倍，也許那些其他宗派的車隊也都還沒有抵達山門，可是那些訊息流言卻如同風兒一樣傳播在了天地之間。
青銅古船，滅生之靈，諸人行刺道門聖女，這三件事情放眼過去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每一個都足夠驚動北海修道界。
北海劍仙傳人出現了，這件事情卻把所有的風頭都壓下去了一些。
青銅古船也好，滅生之靈也好，伴隨著渝北墓一步步崩潰，雖然可以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但是真相幾何已經無從考證。
至於刺殺道門聖女這件事情，也會是各大宗派與道門私下裡解決的事情，畢竟虞紅衣還沒有死，那麼一切都可以算作磨鍊與考驗，因為某個少年的關係，道門現在看上去更加像是眾矢之的。
與枯酒詩有仇的宗派有多少？
他縱橫北海百餘年，幾乎每一個宗派都有很多個弟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在他手裡，加上他曾經毫不客氣的闖入各個宗派的藏經閣中觀摩各式武道法門，這個樑子肯定是解不開了。
作為枯酒詩的傳人，那個少年理所應當承擔這些敵意的視線。
而北海劍仙已經從某些大人物口中確認，的確是真的死了，那麼誰還能保他？
道門真的會保他嗎？真的敢保他嗎？
沒人知道結果如何，但是那個少年現在的的確確在道門的車隊之中一同回臨安城，而且虞紅衣也明確表示出了要保護他的意思。
所以普天之下幾乎所有的目光現在都匯聚了過來，匯聚在這條長長的車隊上，匯聚在最前方那輛紅衣少女所在的車輦上，匯聚在最後放那個長衫少年所在的車廂中。
……
……
清涼的雨水阻擋不住臨安城百姓的熱情。
可以看到迎接道門車隊的人群很早便在臨安城外的大小鎮子上聚集起來，看著逐步出現的車隊長龍，然後投來了興奮的目光。
當然這些目光裡也隱藏了許多別的意思，尤其是這一次渝北墓之行的異變已經在各大酒館茶坊這樣流言傳播點逸散開來，很多百姓的目光中帶著一些複雜。
他們對於前因後果瞭解的不多，他們只是知道有一個少年在渝北墓中誓死保護聖女大人，現在這個少年是修道界公敵，所以讓百姓們可親可敬的聖女大人將會反過來保護好這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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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去真是一個很美的故事，至少在百姓們的心目中是這樣的。
白蓮聖山腳下的臨安城算得上太平安逸，一切富足，與北海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所以這裡的百姓大多對修道者沒有惡感，而且很是愛戴聖女。
李默蘭不用撩起帷幕，便可以感受到外邊的視線彷彿要撕裂車廂一般，他聽著外邊嘈雜的聲音與夾雜在其中的竊竊私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是如何，雖說虞化姬態度很堅決，可是他依然不相信道門會幫自己。
只是他本來就是要回臨安城的，無論是把梧桐巷十二號小院裡的銀票卷走，還是把那個妖道雙修也不知道修的如何的小姑娘扛走，亦或是問白蓮聖山討要一本真道秘典觀摩。
渝北墓之行他的本意是尋找傳說中渝北仙人自創的功法，甚至連功法的名字都被人傳的神乎其神，叫做《渝北仙經》，誰知道在雪原上一夢五千年，才知道渝北仙人修煉的也是道門的真道秘典，哪裡又有什麼自創功法了？
從這個目的上來看，這一次他的確是無功而返。
但是以他現在和虞化姬那種連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算如何的關係，想要看一眼真道秘典似乎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他還對道門聖女有救命之恩，整個道門應該都不能說什麼。
只是他也明白一件事情。
如果他真的看了真道秘典，那麼道門估計就有正當理由讓他離開，也不會有人背後說道門忘恩負義。
只是李默蘭不在乎。
他雖然不知道虞化姬的師傅與那個道門小師叔究竟是怎樣的人，但是這種站在山峰最頂點的人考慮的從來都是大局，大勢，而不會和那個心思清澈的小聖女虞化姬一樣會在乎所謂情義。
他相信那道門肯定不會真心要保自己性命，那麼他與其留在道門，不如看了真道秘典之後自行離去，對兩邊都好。
車窗外吵吵嚷嚷的聲音一直到了進入臨安城都不曾停止。
時不時有悟道院學生撩起窗帷，向著百姓們興奮的招手，然後這些民眾們會回應更多的叫好聲。
路旁經常有一些父母帶著自己的孩子，指著這些坐在車廂裡的悟道院學生，語重心長的教育他們要好好唸書，將來考入悟道院光宗耀祖。
甚至在這一天下午，酒肆也好，飯館也好，茶樓也好，街邊說書的小巷子裡，都人滿為患。
渝北墓之行結束，裡面的經過自然被外界透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挖掘出來，宣傳出去，而民眾們對此當然很感興趣，比如帝子齋腳下的那個小鎮子裡，居民們會比較關心春秋四客這一次都經歷了哪些事情，比如秋名山腳下的鎮子裡，很多老百姓都知道了路羽在這一次渝北墓中的一鳴驚人。
臨安城這些大小酒館茶樓飯店中，民眾們則是緊張的關注著聖女大人的情況，並且在聽聞聖女大人這一次遭到數次刺殺之後，很多人雖然只是聽故事，都嚇得面色煞白，甚至嚷嚷著要把家裡的臘肉豬頭送到山上給聖女大人滋補身子。
這些流傳在臨安城裡的故事也都有各種各樣的版本，以訛傳訛，千變萬化，甚至在有的故事版本中，道門聖女手持聖女劍化身不敗真仙，威風凜凜，一個人單打獨鬥將路羽，劍痴這樣的強者全部打翻，而那個北海劍仙傳人從頭到尾都只是從旁輔助。
好在李默蘭沒有去那些說書人聚集的酒樓茶坊的習慣，不然聽到這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故事，大概會無語很久。
道門車隊一路開入悟道院內，但是李默蘭並沒有在悟道院中多加停留，直接便走了出去，來到了久違的怡長街上。
此時天色已黑，怡長街上是大大小小的燈火光芒，亮如白晝，根本感受不到入夜的氣息。
夜色裡的秋雨已經停下，街上雖然溼漉漉的，但是人依然不少。
聽聞聖女大人在車廂中已經睡著了，被梓曉曉和另一個叫做龍星遙的聖女貼身女婢揹著帶回了山上，而其餘道門弟子自然也跟著上山，而悟道院學生則是各自回宿舍，或者也到外邊的街上逛一逛。
歸來的第一天，自然有很多的事務需要處理，趙子源看了一眼那個默默離去的青衫少年，也沒有叫住的意思，他現在必須馬不停蹄的回到白蓮聖山上的道殿中去，找陳水煙商議，而在那之前，臨安城應該會有一段暫時性的平靜。
其餘道門弟子也好，悟道院學生也好，看著李默蘭離去的身影當然不能平靜，顯得很是複雜。
他們也清楚之後道門可能會面對一系列的暴風驟雨，而且來源便是這個少年，但是同樣如果沒有他，聖女大人應該無法活著回來，所以他們對李默蘭的態度有些微妙，談不上冷淡，甚至有些感激，可內心深處卻還是希望此人能夠離開這裡。
初回臨安城，看著宛若星火一般的燭火燈光，李默蘭只覺得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這種煙火氣息在渝北墓可是半年沒有感受過了。
在街上找了一個店面較大的酒樓吃飯，這裡的店老板和李默蘭也算熟識，在這裡吃飯可以賒賬，他找了一個沒有人的空座位，剛剛巧倚靠著酒樓第二層的窗戶，邊吃邊看外邊的街景，回想著渝北墓中的經歷，有些感慨。
他準備過兩天上一次白蓮聖山，然後觀摩一下真道秘典，等踏足了悟道境之後再離開臨安城，屆時北海之大，任他行，隨便覓地潛修也行，又哪裡是那些修道者可以追得到的？
至於更遠一點的事情，關於如何離開道域前往九州，這個方面他隱隱約約知道一個大概方向，可是枯酒詩叮囑他的是，如果實力不夠，就不要去試，當時他問要多少實力才能去那個地方，結果枯老頭說了兩個字，幽冥，然後他就不說話了。
如果說武道上可以從登峰造極這個境界上升到返璞歸真這個境界，也勉勉強強可以算作幽冥境實力，但是他畢竟才初入登峰造極不久，時間還不到一年，自然遙遙無期。
而修道邁入幽冥境，別說那之間需要多麼漫長的歲月，更何況修道者想要邁入幽冥還有一個生死境大坎兒，兇險萬分，比武道還要困難。
綜上所述，李默蘭發現這幾年內他恐怕都沒有去往九州的可能性，只能暫時性放到一邊。
窗外行人如織，燈火通明。
隱約可以看到不少便裝的悟道院學生出沒在街頭，當然這些悟道院學生往往都成雙成對，儼然才子佳人一對對情侶，大概是從渝北墓中安然回來後，準備慶賀一下。
李默蘭看著這些男男女女，再看著自己獨斟獨酌的孤單模樣，忽然想起了虞化姬。
她體內的毒素怎麼樣了？她現在還好嗎？
想著這些問題，李默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擔憂，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