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且不論老夫人和陸夫人之的婆媳關系怎樣。陸正是老夫人的獨兒子, 陸睿是老夫人的獨孫子,是兩個比心肝還要寶貝的寶貝。
溫蕙是軍戶姑娘,陸老夫人對她個出身滿意不滿意, 陸睿不去猜。
因為老夫人來到江州的時候便已經是滿臉笑容, 一直在對說她是如何地期盼個孫媳婦。
陸睿不是看不透老夫人對溫蕙存的是什麼心思, 但單對溫蕙而言,實在是個有利的局面。以放心地對溫蕙包票說,祖母一會喜歡她。
認親時老夫人的賞賜甚至貴重過了陸夫人, 足以說陸睿猜想的都是正確的。
那麼怎麼會才過了一個午, 老夫人那裡便風雲變色?只能是什麼人在老夫人面前搬弄了口舌, 說服了老夫人改變了對孫媳婦的策略,放棄拉攏直接厭棄了。
想到一點,陸睿便心恚怒。
因溫蕙嫁給了, 她的一生是榮是辱,是富貴還是貧賤,都繫於身上。
羞辱溫蕙,便是羞辱陸睿陸嘉言。
“是。”玉姿應道,道,“只現在晚了,各院該都關門落鎖了, 天婢子便去聽。”
“行, 記得。”陸睿自己脫去了衣衫, 跨進了浴桶裡。
溫蕙今日裡沒做什麼體力活, 就只是對著人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特別累。知道日要早起,早早地睡了。
陸睿跟她保證說,她今天做得分地好, 極大地安慰鼓勵了她。溫蕙是帶著甜甜的笑入夢的。
而個時候,劉富的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劉富叫她翻得煩了,嘟囔:“你翻個啥啊,煎魚啊?”
劉富的道:“我睡不著。”
劉富道:“你就是窮命,麼好的床,麼軟的被,你說睡不著。”
劉富一是陸府少夫人唯一的一房陪房,人是少夫人房裡的媽媽。因著個身份,一四口給分了院子裡的三正房。房裡不僅床櫃都有,具整齊,們還被賞了幾床絲綿被。
軟得跟雲朵似的,輕得也跟雲朵似的。餘杭的絲綿以前可是只聽說過,摸都沒摸過的東西。不想跟了姑娘,們竟也用上了。
要不是賞東西給們的人告訴們東西放久了會漸漸不好,還不像棉花那樣可以重新彈,兩口子都想把幾床被子壓箱底留給大穗兒小穗兒成親時候用了。
“呸!”劉富的說,“我在想那個玉姿。”
劉富莫:“啥魚籽?”
“玉姿!姑爺房裡的一個丫鬟!”劉富的拿笨男人沒辦法,徒長個大頭,腦子實在不靈光,“白日裡你沒聽見嗎?姑爺房裡有個丫鬟叫玉姿,那啊,有八九是從詩裡來的。落落呢,是梨花,燕脂呢,是杏花,個玉姿,是梅花。”
劉富道:“讀書人,花花真多。你想個幹嗎?”
劉富的翻身瞪:“就知道你沒注意。白日裡提起她的時候,姑爺是怎麼說呢?”
劉富:“……咋說的?”
“姑爺說,是房裡的丫頭。”劉富的說,“你聽,說的是‘房裡的’,不是院子裡的。”
劉富懂了:“你是說……?”
劉富的愁:“有八九是通房了。”
“通房不通房的,咱也管不了。”劉富卻說,“夫人叫你管姑娘房裡的,可沒叫你管姑爺房裡的。”
“我自然是知道,我算哪根蔥,手能伸到姑爺房裡去?”劉富的說,“我只愁,要不要跟姑娘說白?”
白日裡她和銀線便嘀咕過了,猜測那個玉姿可能是姑爺的房裡人。只姑娘年紀小,雖聽到了,可跟她個傻子一樣,沒聽白。
“可別!”劉富坐起來,“姑娘還小呢,還不懂得收斂脾氣。你去瞎說八道,姑娘和姑爺鬧起來,能得什麼好?”
劉富的道:“自然是不能讓姑娘和姑爺鬧起來。只是覺得,總該讓姑娘白過味來,心裡好有個準備……”
“咋準備?”劉富切了一聲,“你要是先知道了我要跟田寡婦說話,再看到我跟田寡婦說話,便能不氣了麼?”
劉富的氣死了,被窩裡擰:“田寡婦是個半掩門子!你沒跟她說什麼話!能比嗎?”
“差不離。”劉富揉著被擰痛的肉,“你麼大歲數一個婆娘還樣呢,姑娘才麼丁點大,她能管得住脾氣?萬一衝去給姑爺的通房揍壞了,可怎麼收場?陸可是讀書人,規矩大著呢。再說了,夫人再半年就過來了,到時候自有夫人去給姑娘說。啊,還得夫人來,你本就是半路來的,不熟悉姑娘脾氣,就管好屋裡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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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的話不中聽,但在理。
劉富的道:“那還是指望夫人吧。我天跟銀線說一聲,可別在姑娘跟前漏了口風。”
男人嘴賤:“就你們大驚小怪,大戶人老少爺們,房裡有個通房怎麼了。我不信夫人想不到一出。”
婆娘惱怒:“什麼叫怎麼了?哪個人歡歡喜喜嫁個男人,願意房裡還有別人的?”
劉富道:“那也得看什麼人。咱們百戶就是懼內,你看人楊百戶還養著兩個妾呢。要我說,咱百戶沒個妾室通房的,雖然夫妻和睦了,卻把孩子養得心思簡單了。你看看大奶奶,大奶奶兩個庶妹三個庶弟,你看大奶奶多精的一個人,要不然咱們夫人怎麼就沒看上別人,偏中她做長媳呢。”
劉富的更怒:“你當大奶奶自己願意?你去問問,看大奶奶願不願意用精換咱們姑娘的心思簡單!”
男人嘟囔了幾句,翻過身去:“我不跟你吵,睡覺!”
人也生氣,心裡罵著天烏鴉一般黑,世上的男人無論貧富貴賤都想三妻四妾,區別只在於有沒有能力三妻四妾而已,背對著轉過了身去。
很快睡去,早早地醒來,會兒還不到寅時——今日裡溫蕙要早起,她得比溫蕙起得更早才行。
摸著黑起來起來穿衣洗漱,提著燈籠出門。頭頂還星河璀璨,陸府各處已經次第亮起了燈,丫鬟僕婦們已經在廊穿梭,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只今天祭,人人穿著素麻孝服,遠遠看著便瘮人。
劉富的趕到溫蕙的院子,那院子也已經亮起了燈,孫婆子給她留了門:“就覺得姐姐該來了。”
內院裡若沒有確輩分,按著身份高低而不是年紀稱一聲姐姐,便沒錯。
劉富的也笑道:“有勞姐姐了。”
孫婆子笑眯眯:“都是一個院子裡的人,別麼見外。”
劉富的進了屋,青杏、梅香都已經穿戴整齊在忙碌了。的確是比溫的丫鬟有樣子得多了。
見她來,都喚一聲“劉媽媽”,說:“姑娘已經醒了,正洗漱。”
劉富的道聲“好”,掀開簾子進去。
溫蕙已經洗漱完,披著衣服,銀線著哈欠給她梳頭。
劉富的過去低聲說:“你精神些,別叫陸的丫頭小瞧了。”
銀線一個哈欠沒完,硬生生咽回去。溫蕙撲哧一笑。
“我的姑娘,別笑。”劉富的無奈,“今日祭,可不能笑啊,千萬憋住了。”
她姑娘性格直爽心思簡單,缺點就是實在愛笑了。
溫蕙忙道:“知道,知道。”
劉富的出去點,卻現早飯也擺好了,孝服也準備好了,實沒什麼她能做的了。
陸的丫頭實在□□得好,其實沒有什麼她能插得上手的。劉富的覺得自己的存在實在雞肋。
如果只是她自己的差,她大概便會求去了,畢竟沒臉吃白飯。可不是她一個人的,是姑娘的。
離開江州前,夫人和大奶奶反覆囑咐她和銀線,一要在陸站穩腳跟,萬不能使溫蕙屋裡全是陸丫頭的天。就姑娘簡單的小腦袋瓜,可不得被她們哄得眼盲耳聾的。
用過早飯,大紛紛穿上孝服。
銀線還是不開心。溫蕙一直安慰她:“不是沒辦法嘛,想開點。跟皇帝爺爺比,咱算個啥?就是公主正成親,也一樣得脫了喜服換孝服。”
唉,姑娘,心真大啊。
不過心大也有心大的好,不會因為那些針頭線腦的小便成日裡自尋煩惱。
劉富的決,她先好好觀察、聽,看看陸睿房裡那個玉姿是怎麼個情況。等溫夫人來了好跟溫夫人彙報。至於跟溫蕙怎麼說,怎麼教,就是溫夫人的了。
都收拾好了,便出門了。
青杏前面燈籠,銀線面燈籠,劉富的挽著溫蕙,一行人往上房去。
上房一片燈火通,人影憧憧。年輕的丫鬟穿著素麻孝衣,多出了幾分俏麗。只過於安靜無聲,感覺詭異,讓溫蕙無端地有些害怕。
陸夫人已經收拾停當,她髻簡單,素面朝天。素麻孝服映得她臉龐反倒年輕幾分。
從前必是個人,即便是現在,其實依然是個人。只是有了年紀。
待溫蕙行過禮,陸夫人道:“男人在外面祭,我們在裡面。先隨我去請老夫人。”
溫蕙便跟著她行動。
路上,陸夫人道:“麼早起,老夫人必要犯頭風的,脾氣不會好。待會有什麼委屈,你且先忍忍。”
溫蕙忙道:“長輩訓責,晚輩自該受著,沒什麼委屈。”
陸夫人點點頭,告訴她:“你今日跟著我,看我做什麼,你便跟著做什麼。”
溫蕙道:“是。”
很快到了東路老夫人的院子,昨天那個叫溫蕙先回去的婆子出來抱怨:“折騰麼大歲數的人……喊頭疼呢……”
溫蕙耳朵豎起來。
話怎麼說的?好像是指責陸夫人存心折騰老夫人似的?不是喪嗎?
她婆婆卻波瀾不驚,眉眼不動地請罪:“是媳婦不孝,累著母親了。”
那婆子便滿意了,說:“夫人稍等等,就快好了。”說完進去了。
那態度,彷彿她便是那“母親”似的。她只是個人。
她望了自己的婆婆一眼,她婆婆站在那裡,依然沉靜如舊,顯是早就習慣了。
那沒辦法啊,溫蕙想白了,因為那婆子就是在代老夫人訓話。
而媳婦,是不能夠跟婆婆頂嘴的。就是為什麼出閣前,溫夫人和楊氏反覆叮囑她“要聽夫的話”的原因。
因為,口多言,離親也。
“口舌”,七出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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