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醒和商嘉禾相繼離開,陸葉半夜裡將一顆亂晃的心壓了又壓穩了又穩終於恢復平靜。其後的幾天,他幾乎足不出戶,專心致志地閉門修煉將養傷勢。

經歷過浮羽島九死一生的惡戰,陸葉的修為突飛猛進,再加上懸天觀開山祖師顧華醒的點化傳授,他的道心也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隱隱然無垢無塵剔透通明。

如果是一般的修仙之士,憑藉這兩場天大的機緣,早已一鼓作氣衝破了封山階,資質稍好些的甚至能更上層樓。

可陸葉的丹田氣海一如既往未見波瀾,好在早得了顧華醒的提醒,陸葉沉住氣,每日依舊按部就班苦修不輟。

功夫不負有心人,陸葉漸漸感應到自己體內正在發生各種奇妙的改變。

首先天德八寶爐在商嘉禾離去的當夜,轟然一聲“坎”字元破土而出華光大放,仙爐威力遽然倍增,連帶著在爐中煉化的元石一同水漲船高受益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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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陸葉遵照顧華醒的指點,將碧鴛飛劍放入天德八寶爐內淬鍊,短短幾天下來便有了脫胎換骨的跡象。

與此同時天璣劍經也有了突破,十八道劍符可以令陸葉隨心所欲地組合成三柄飛劍,往後要是再碰到封山洞天階的高手,嘗試越階挑戰未必不可能。

一二三也沒閒著,窮兇極惡又吞了一枚祖幣後,再次開啟結繭睡覺模式。

龍王珠的神通除了已被陸葉參悟出來的“龍行有雨”,又多了一門“藏龍臥虎”,雖然遠遠比不上傳說中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但用來隱形匿蹤應付一些尋常場面倒也遊刃有餘。

陸葉將更多的心思花費在了對“養生主”的領悟上,希望最好能夠趁懸天觀之行將這一式劍意徹底掌握。

如此光陰如梭,轉眼就到了陸葉和陳鬥魚約定的日子。

幾天裡龍藏書和龍藏經也相繼離開,浮羽島一戰後四海龍宮和四大天王府都面臨一場大洗牌,但誰家佔便宜誰家吃虧卻不是陸葉所關心的事。

當日天明,游龍和胖妞兒一同現身。因為苗雨聲也要上山修行,所以苗人天和陸飲冰亦來送別。

苗人天夫婦對陸葉說了不少感激的話,又送上厚禮說是作為川資,陸葉一概謝絕。

胖妞兒親熱地拽住陸葉的手,感慨萬千道:“妹夫,這一別咱們兄弟不知何日再見。江湖險惡,你要多多保重。小妹我會替你看住,等你來娶哈。”

陸葉被他一雙胖手摸得渾身皮癢,聞聽最後一句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游龍哈哈大笑,拍打陸葉肩膀道:“胖妞兒,你啥時候成親,記得叫上兄弟們一起喝杯喜酒,千萬別不聲不響就把事兒給辦了。也不著急,等哥哥我把陳鬥魚追到手,咱們一起一醉方休!”

陸葉不屑道:“人家陳真人可是出家人。”

游龍滿不在乎道:“沒事兒,本大少早晚讓她心甘情願為我暖床煲湯!唉,要不是我傷沒好,胖妞兒又離不開我,今天便追過去了。”

他嘬唇發出一記嘯音,天空中一條海蛟破雲飛來,降落到眾人面前。

陸葉轉頭看到小罐子還抓著小刀不肯撒手,走上前去道:“如果不想去就算了,其實做了仙人也未必快活。”

游龍深有同感,嘆口氣道:“這話沒錯,瞧瞧咱們這些兄弟,哪個真的快活過?”

胖妞兒神氣道:“我就很快活啊,想吃吃,想睡睡,想打就打,想殺便殺,愛整誰整誰。”

陸飲冰淚眼朦朧鬆開苗雨聲,破顏一笑道:“孩子,去吧。每年年關,孃親都會來看你。”

苗雨聲規規矩矩朝苗人天和陸飲冰跪下磕頭行禮,抬腿跨上了海蛟。

小罐子一步三回頭:“小刀哥哥,我走了啊!”

小刀勉強笑道:“放心去,等你下次回來,保管半座寧州城的幫會兄弟都管我叫哥!”

小罐子用力點頭,被陸葉抱上了海蛟。

海蛟拔地而起,轉瞬之間便飛越東海天王府衝上雲霄。

儘管海蛟飛得十分平穩,但小罐子畢竟是頭一回高空飛行,嚇得雙目緊閉靠在陸葉的懷裡一聲不敢發。苗雨聲就顯得鎮靜許多,身形隨海蛟自如起伏,紅著眼含著淚低頭俯視不斷遠去的爹孃。

陸葉看了暗中歡喜,自己的這位小表弟頗有男兒氣質,或許天道成就如陳鬥魚所言未必能有多高,但僅看這份天然的鎮定從容,將來承襲當個東海天王卻是沒錯。

海蛟不斷高飛,天王府迅速在陸葉的視野裡變小。他的眼力遠勝於小罐子和苗雨聲,隱隱約約還能夠瞧見小刀等人立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陸葉的年紀雖說比苗雨聲和小罐子大不了幾歲,但已歷經了一番又一番的生離死別,心境上要比他們平穩許多。

海蛟在雲霧之間穿梭如電,鋪面而來的狂風嗚嗚呼嘯,大地在遙遠的下方飛快地後退。

幾個人都沒有心情說話,旅途顯得有些沉悶。

約莫快到中午時分,陸葉操縱海蛟慢慢下降,遠遠看到前方一條大河邊坐落著一座繁華的通衢大鎮,東西往來的貨船塞滿河面蔚為壯觀,河畔的城鎮被當地人稱作“下江”,與幾十裡地外河對岸的“上江”鎮遙遙相對。

陸葉和陳鬥魚約定的匯合地點便在下江鎮。眼看天色尚早,陸葉稍稍松了口氣,指揮海蛟在野外僻靜無人處著陸,將小罐子抱了下來。

他拍拍海蛟的背脊,喂了一顆楊枝玉露道:“蛟大哥,辛苦你了。我們步行進鎮,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海蛟吞下小小的一滴楊枝玉露,頓感靈氣充溢仙運勃發,碩大的頭顱探到陸葉手底連蹭三下以示感激,這才振身起飛消失不見。

苗雨聲站在陸葉身邊左顧右盼,逐漸意識到此刻自己已置身在遠離父母數百裡之外的一處陌生地方,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終於心裡生出了一絲害怕與緊張。

小罐子緊張了一路反而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曉得死死抓住陸葉的手。

陸葉朝兩人笑了笑,安慰道:“沒事兒,跟著我就成。”

三人離開荒野,走上一條沿河的官道,行出大約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下江鎮。

儘管下江鎮遠不及寧州府城繁榮,卻也是方圓幾百裡內的第一大鎮,六橫六縱十二條大街從碼頭邊往南鋪陳開去,商肆林立車水馬龍,叫賣談笑聲沸反盈天不絕於耳。

陸葉左手牽住小罐子,身旁跟著苗雨聲,順著河邊的街面慢慢往前走,終於看到一座臨河的酒樓,樓外的杏黃色酒旗風上寫著“從來慢”三個硃紅大字,頗有些盎然古意。

“我們到了,陳真人便在酒樓裡等著你們。”

陸葉說著,剛打算帶著小罐子和苗雨聲走進酒樓,猛聽到一旁有女孩兒聲嘶力竭地叫喊道:“我不要嫁給那個癆病鬼,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陸葉聞聲望去,就瞧見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抓胳膊逮腿將一個瘦小的女孩兒架在肩膀上,正從一條貨船上走下來。

四周的路人和小販三五成堆,議論紛紛在看熱鬧,也沒見誰上前阻攔。

就聽人群裡有個婦人小聲嘆氣道:“造孽哦,才多大點兒的小女娃兒,就被她爹賣給了一個病秧子沖喜,這進門不用多久就得守活寡。”

旁邊有個男人像是她的丈夫,低聲喝斥道:“你婦道人家懂個屁,金員外可是咱們下江鎮的頭面人物,家裡金山銀海還有個兒子在外頭做大官。小女娃兒那是八輩兒祖墳冒青煙,麻雀變鳳凰,換我眼紅還來不及哩!”

男人身後有個小矮子嗤之以鼻道:“郝老四你發他娘的什麼白日夢。這女娃兒可是白雲觀玄真道長親口點名的,說她八字清貴,無雜格,無煞星、煞氣,無混濁之星臨命,是一等一的富貴旺夫運。”

苗雨聲也在聽,忍不住輕聲道:“匹夫無罪,懷玉其罪。”

小罐子不懂,困惑道:“苗三公子,你說她犯了什麼罪?”

苗雨聲倒不嘲笑小罐子目不識丁,耐心解釋道:“我是說這小姑娘怪可憐的,明明沒有招惹誰,結果就因為命格生得好,被人買去做童養媳沖喜。”

小罐子這下明白了,嘟噥道:“就是,她太可憐了!”

苗雨聲搖搖頭道:“天下可憐人多如過江之鯽,就算大羅金仙也管不過來的。”

陸葉忽然開口道:“既然撞見了,總是要管一管,能救一個是一個。路見不平,怎可只唏噓一陣求個良心稍安,如若這樣,我等修仙何用?”

小罐子握緊兩個小拳頭應聲道:“陸大哥,我幫你!”

苗雨聲默不作聲緊緊拉住小罐子,心想這位陸大哥果然走到哪兒都是個行俠仗義的,當初獨闖醉風樓攪動風雲在四海龍王太子面前摘了沈二公子的腦袋,自己和小罐子那點本事,幫忙打架就算了,鼓掌助威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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