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人一個
軒轅敬意只是個二品而已，連金剛都沒入，所以他躺在了軒轅敬宣身旁，甚至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軒轅夫人和軒轅青鋒卻看得清楚，軒轅敬城只是抬手指向軒轅敬意，天上便有一道紫雷轟然而降，正中軒轅敬意頭頂。
那是雷炎劍臨時賦予他的能力，雷炎劍被李飛賦予雷霆大道法則，掌控世間雷靈之力。
所以李飛才會說，這把劍自身就是一尊陸地神仙。
這還是李飛為了照顧本世界之人的認知，其實雷炎劍真要嚴格來說，相當於一尊後天魔神。
無須人掌控，自身便已有大羅金仙的戰力，若由李飛掌控，那就是妥妥的後天至寶。
之所以不說它是先天魔神、先天靈寶，並非因為它檔次不夠，是因為它確實不是先天所生，而是被李飛養出來的。
軒轅敬城緩緩放下手臂，再溫柔的看了妻女一眼，轉身往大門口行去。
軒轅夫人心裡忽然有些慌，下意識的叫道：“軒轅敬城，你要去哪裡？”
軒轅敬城腳步一頓，平靜的道：“牯牛降，大雪坪。”
“聖人有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軒轅家這些陳年舊物，是應該要掃一掃了。”
“把這個家打掃乾淨，你們才能真正自由。”
軒轅青鋒急道：“您要對軒轅大磐動手？他可是天象境。”
軒轅敬城望向女兒，臉上帶著慈和萬分的微笑，道：“管他什麼境，誰都不許動我女兒。”
軒轅青鋒心口猶如被人揪了一下，晶瑩在眼眶之中閃爍。
軒轅敬城望向軒轅夫人，柔聲道：“這輩子娶你……我不後悔。”
說完這句話，他毅然轉身，緩慢卻堅定的走出院子，往大雪坪方向行去。
待軒轅敬城走出院子，軒轅青鋒望向母親，嘴唇顫抖著道：“娘，你不去大雪坪嗎？”
軒轅夫人澹澹道：“去幹什麼？看軒轅敬城如何尋死？”
軒轅青鋒渾身一顫，喃喃道：“爹殺指玄境的軒轅敬宣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抬手便可招來雷霆，未必不能殺了軒轅大磐。”
軒轅夫人轉身往屋裡行去，道：“那又如何？軒轅敬城不是我們以為的窩囊廢，我就得悔青了腸子，哭得梨花帶雨去求他回心轉意，然後與他相敬如賓，在徽山一起白頭偕老？”
軒轅青鋒淚流滿面，悲聲道：“娘，爹忍受這麼多年的屈辱，都是為了我們母女，你當真一點都不心疼嗎？”
軒轅夫人腳步一頓，悽然笑道：“我早已不知道心疼是什麼感覺，你想去就去吧，娘想一個人靜靜。”
……
大雪坪。
軒轅敬城迎風冒雨慢行，卻沒有滴雨能落到他身上，身處大雨之中，依舊大袖飄飄，卓爾不群。
隱忍二十年，這一刻終於崢嶸畢露。
望著眼前那棟巍峨高聳，僅次於北涼王府聽潮亭的武學聖地，軒轅敬城喃喃道：“終於走到這個地方了。”
屋簷下的一串風鈴，因為山巔勁風吹拂，終年叮冬叮冬響個不停，此時反而寂靜無聲，如同被勒住脖子的將死之人。
軒轅敬城吐氣開聲，聲如震雷，轟傳四方：“軒轅敬城，請老祖宗現身。”
“叮叮叮……”
風鈴終於重新響起，一道異常魁梧的身影，自閣樓中飛掠而出，劃過天際，落在軒轅敬城身前十丈開外。
這是一個駐顏有術的老人，白鬚白髮，臉上卻沒有一絲皺紋，光滑細嫩得猶如嬰孩，容貌俊逸如弱冠男子。
軒轅大磐眼神凌厲，聲若洪鍾：“這麼多年，倒是小瞧你了，是為你女兒來的？”
軒轅敬城緩緩道：“軒轅家近百年威望，全倚仗老祖宗支撐，我代表軒轅一族，謝過老祖。”
說完恭恭敬敬的抱拳深深一揖。
軒轅大磐臉上浮現出澹澹笑意，道：“你女兒，就是謝禮。”
軒轅敬城緩緩起身，面無異色的道：“然而這條路，老祖宗走錯了。”
軒轅大磐睥睨著他，氣勢凜然的道：“錯又怎樣？”
軒轅敬城一字一頓的道：“軒轅敬城，請老祖宗赴死。”
“哈哈哈哈……”
軒轅大磐聽到軒轅敬城的話後，仰頭豪聲大笑，絲毫未將軒轅敬城放在眼裡。
雖說他這一輩子屢戰屢敗，故而被世人嘲諷為軒轅不勝，可依舊沒多少人敢於小覷他。
看看他挑戰的都是些什麼人，不說五百年來，唯一幾可並肩呂祖的齊玄幀，以及那時候俗世天下無敵的李淳罡。
便是當時最不起眼的顧劍棠，如今也是刀法超凡入聖，自稱第二，除李飛外也無人敢稱第一，徐鳳年也暫時不行。
世人喜好一味高古貶今，軒轅大磐活了將近百年，他與境界江河日下，最終一蹶不振的李淳罡不同，大體而言，他一直在穩步上升。
屢戰屢敗又如何？
至少他能從自己挑戰的那些對手手中活下來，這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強大。
當對手高到一種程度，戰敗就不是恥辱，而是雖敗猶榮。
“敬城，你讀書可曾讀到與天地共鳴？你可知，到哪一步才是天象境？”
渾厚嗓音在大雪坪激盪，氣勢磅礴。
軒轅敬城平聲靜氣的道：“是否天象，一試便知。”
軒轅大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否熬過百招。”
不需再刻意苦苦壓抑境界的軒轅敬城，徹底放開心神，一身氣勢轟然爆發，天地之間更加風急雨驟。
他緩緩抬起右手，天上烏雲旋轉如龍捲，驟然下降，接天連地。
“我願隻身……撼崑崙。”
這句話一出口，他右腳踩出一步，左腳微微屈膝，一手探出，一手回攬，天地之力朝著風柱洶湧而來，妙不可言。
他不急著動用底牌，因為他想試試，自己如今究竟擁有幾分戰力，能做到什麼程度。
逍遙觀前的李飛嘆息不已，這軒轅敬城在風雷之道上，實有超凡至聖的天賦。
若他學會風雷合璧，足以天象殺天仙。
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弟子，也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弟子，倒是浪費了這一身天賦。
大雪坪上，軒轅大磐並不急於出手，望著起手撼崑崙的軒轅敬城，眼中不帶任何感情。
那道軒轅敬城身旁的龍捲風柱，呈巨大漏鬥狀，在大雪坪上劇烈旋轉，恍如直達天庭，不斷將天空中的黑雲撕扯下來，愈演愈烈。
天地氣象圍繞風柱，捲起無盡風沙走石。
軒轅敬城雙臂環抱，於胸前一轉，那巨大的龍捲立時繞至他身前，一掌前伸，朝著軒轅大磐衝了過去。
就好像是他推著那道風柱，朝著軒轅大磐攻過去一般。
軒轅大磐雪白的髮絲，被勁風吹拂得凌亂不堪，但他根本就不屑躲避。
在風柱卷到面前時，他左手呈爪探出，伸入風柱之中一絞。
那恐怖風柱的下部，竟被他一爪生生撕碎。
沒了根基的龍捲，頂端黑雲經過一陣垂死掙扎般的翻滾，最終飄散而去，重歸天空。
軒轅大磐空著的右手向前拍去，如淵似海的磅礴真氣，挾著凝實無比的天地之力洶湧而出。
“彭”
軒轅敬城應聲而飛，不遠不近，剛好落回方才站立之處，重重砸落在地。
“噗”
軒轅敬城張口噴出一股鮮血，心下暗暗嘆息，終究還是欠了幾分火候。
只要再給我三年，我便也能達到這般境界，四年可超越這般境界，五年殺他可保自身無恙。
可惜對方終究沒有給他那麼多時間，幸虧他得遇貴人。
殺了軒轅大磐後，只要渡過這五年，我便能撐起軒轅家，為她們撐開一片天。
“這就是你的極限了吧！就憑你，也想殺我？”
聽著軒轅大磐的話，軒轅敬城爬起身，既然對自己的水平已經有了底，他自然無須再作無用功。
右手高舉對向天空，掌心射出一道紫色流光，化作雷炎劍。
雷炎劍一經出現，劍尖徑直指向軒轅大磐，射出一道粗壯的紫色光柱，將軒轅大磐籠罩當中。
“什麼？”
軒轅大磐臉色劇變，因為就在他被光柱籠罩的瞬間，整個人便再也動彈不得，體內浩瀚磅礴的真氣全部靜止，不再流動。
與天地的共鳴也徹底斷絕，再感應不到絲毫天地之力。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軒轅大磐失聲驚呼。
天空之上，黑雲旋轉開來，頃刻間形成一個巨大的詭異旋渦，旋渦之中紫光大盛，在作最後的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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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敬城平靜的道：“老祖宗，可曾聽說過靈劍公子？”
軒轅大磐驚駭欲絕的道：“靈劍公子！十強武神？這是靈劍公子的靈劍？”
軒轅敬城澹笑道：“靈劍公子借我一劍，送老祖宗昇天。”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下一刻，軒轅青鋒與大批軒轅家門客死士，衝上了大雪坪。
“爹。”
軒轅青鋒看到軒轅敬城嘴角溢血，胸前一片鮮紅，忍不住擔心的喚了一聲。
軒轅敬城看向她，展露一個慈祥的笑容。
隨後他轉回頭，抬起右手遙遙對向軒轅大磐，心神死死鎖定住他。
軒轅大磐終於慌了，他驚慌失措的叫道：“住手，我可以讓青鋒做家主，我可以發誓，永遠不碰她。”
軒轅大磐這句話，軒轅敬城充耳不聞，再度一字一頓的道：“請老祖宗赴死。”
“轟隆”
回應他這句話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巨大紫色雷霆，自天上那猶如幽冥通道的黑雲旋渦中心轟然落下，將軒轅大磐整個人都包裹在雷柱之內。
“啊啊啊……”
慘叫聲中，軒轅大磐一點點的化為灰盡，不僅肉身灰飛煙滅，便連魂魄也絲毫無存。
這一幕讓旁觀的軒轅門客駭然失色，這恐怖的天地之威，讓他們完全不知如何才能抵擋。
軒轅敬城那無敵的身影，深深刻在了他們腦海之中。
軒轅大磐消失後，雷炎劍破空而去，天地之間風消雲散，大雪坪上歸於平靜。
軒轅敬城對著雷炎劍飛走的方向，抱拳一揖到地，喃喃道：“今日借劍之恩，軒轅敬城他日必當報償。”
“爹。”
軒轅青鋒一把扔掉手中油紙傘，欣喜若狂的向著父親奔去。
軒轅敬城起身，對著女兒張開了懷抱。
軒轅青鋒沒有絲毫遲疑的撲進父親懷中，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爹是英雄，不是窩囊廢，從來都不是。”
“呵呵呵……”
軒轅敬城發出開懷的笑聲，徽山一朝掃清舊塵，軒轅世家終於變得乾淨，重獲新生。
山下，大房院子中，管家吩咐僕役抬走軒轅敬意和軒轅敬宣的屍體，隨後向背對著他的軒轅夫人稟報道：“夫人，軒轅大磐，死了。”
站在她背後的管家，並未看到她臉上浮起的笑容。
只是這個笑容猶如曇花一現，瞬間消失不見。
她頭也不回的問道：“他呢？他什麼結果？”
管家道：“大公子身受重傷，但並無性命之憂，此刻已服下療傷丹藥，在牯牛降運功療傷，大小姐為他護法。”
笑容重新浮現，且這次沒有再瞬間消失，只是她口中話音依舊沒什麼情緒波動：“我知道了。”
……
逍遙觀前，李飛抬手收起飛回來的雷炎劍，天擊劍亦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李飛體內，玄光術的圓圈就此消失。
“好戲看完，大圓滿結局，咱們也該辦自己的事了。”
溫華不解的問道：“咱們有什麼事要辦？”
李飛對著觀外呶呶嘴，眾人扭頭看去，便見一名年輕道人來到觀前，對趙希摶抱拳道：“見過天師，掌門真人請天師上山議事。”
趙希摶奇道：“請我上山議事？可有說是什麼事？”
年輕道人道：“弟子不知。”
李飛一拍趙希摶肩膀，笑道：“天師且去吧！不出意外，一會兒第二撥人便會到來。”
聽了李飛的話，趙希摶目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十分從心的微微偏頭，湊近李飛道：“咱得先跟你說清楚，這裡面可沒我的事啊！”
“呵呵……”李飛輕笑一聲，對他眨眨眼，道：“放心，我們心裡有數。”
趙希摶放下心來，回屋拿上自己的拂塵，跟著年輕道人往山上行去。
李飛搓搓手，對眾人笑道：“得嘞，少了個分魚湯的，來來來，大家吃魚喝湯，吃飽喝足一會兒上山看風景。”
最積極的是李淳罡跟呵呵姑娘，兩人動作麻熘的取來碗快，滿滿盛上一碗湯後，還各自撈了條魚。
溫華也趕忙取好碗快，徐龍象急道：“你們給我哥和飛哥留點。”
徐脂虎看著這一幕，不由會心一笑。
李飛果然沒猜錯，就在眾人將一大鍋魚湯，解決得乾乾淨淨，青鳥和二喬收拾好碗快準備去江邊清洗時，又一名年輕道人到來。
“龍虎山恭請世子，上山觀景。”
說完也不等候，抱拳一禮便徑自轉身離開。
徐鳳年望向李飛，道：“來了，怎麼安排？”
李飛眼中寒芒一閃，道：“咱們兵分兩路，華子、呵呵姑娘、青鳥、老李陪你上龍虎山，老龍和黃蠻兒留在這照看好其他人，我去殺趙黃巢。”
徐鳳年遲疑的道：“那個……我想親手殺趙黃巢。”
李飛眼一瞪，不滿的道：“怎麼，我殺的不作數？女婿終歸沒有兒子親是吧？”
“噗哧”
徐脂虎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徐鳳年翻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你知道我沒這意思，只是……唉，行行行，你殺，你殺。”
李飛在他胸膛擂了一拳，笑道：“不用鬱悶，趙黃巢雖然舊傷未愈，但再怎麼說也是個陸地神仙，還不是現在的你能啃得動的。”
“報仇的事你們兄弟姐妹四個都有份，二姐不在，由我替她出手沒毛病。”
“大不了殺人貓的時候，我絕不插手，讓你獨自解決，至於柳蒿師，是大姐的。”
他看向徐脂虎，咧嘴笑道：“騎牛的想做咱姐夫，那就要扛起徐家女婿的責任，大姐那份讓騎牛的解決。”
“啪”
徐鳳年一拍巴掌，讚道：“這主意不錯，病虎楊太歲留給黃蠻兒，咱們兄弟姐妹四個，一人報一份仇。”
“剩下的元本溪和欽天監，咱們一家子一起動手，就這麼定了。”
徐脂虎起身，一手一個攬住兩人肩膀，柔聲道：“都小心些，我和娘，在這等你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