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上前兩步,略作觀察後,忽然抬起右手,一掌對著一處河面隔空拍去。

“轟”

河中被炸起一道水柱,一條巴掌大的游魚,被水柱挾裹著飛上半空。

李飛手一招,那條魚便飛落到岸上。

徐鳳年好奇的望著他, 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魚已經被李飛的掌力震死,但他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再度抬掌拍出。

“彭”

那條魚瞬間消失,魚身被轟成碎末,只在原地留下一小灘血跡,還有幾尺外剩下的一個小小魚頭。

李飛對徐鳳年問道:“這條魚是不是已經死透,甚至可以說已經不存在?”

徐鳳年下意識的點點頭,李飛微笑道:“你瞧好了。”

徐鳳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動作, 眼中浮現出幾許希冀。

只見李飛劍指朝著那一小灘血跡一指, 一滴血珠憑空飛起。

他掐起手訣,空氣中水汽迅速凝聚,那水汽實則是水靈之氣。

最純淨的水靈之氣,凝聚為一團籃球大小的水團,將那滴血珠包裹在內。

李飛手訣變幻,徐鳳年只看到,一團黃光和一團綠光憑空而生,先後融入那團水中。

徐鳳年雙目漸漸瞪大,因為他看到,那滴血在水團中緩緩變大。

隨後猶如老樹發新芽一般,向著周圍延伸出道道血線,便似樹木的枝椏。

那些血線,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形成血管脈絡以及內臟。

徐鳳年呼吸停滯, 屏息凝神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一個生命由一滴血開始, 從無到有的誕生過程, 正在他面前上演。

慢慢的, 血管脈絡形成一條魚的輪廓,連線著臟腑,一個生命的核心已經完善。

數息之後,魚刺與血肉一點一點的浮現,最後是魚鱗。

再過十數息,那條本已被一掌拍成碎末的魚,就這麼完完整整的重新出現在徐鳳年面前。

李飛放開手訣,那條魚隨著那團水譁啦一聲墜落在地,隨後便在河灘上掙扎跳動,魚嘴和魚鰓不住開合。

“要不要拿這條魚,去跟那個魚頭對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剛剛那條?”

聽到李飛的話,一種巨大的驚喜湧上徐鳳年心頭。

他霍然抬頭,欣喜若狂的看向李飛,正要說些什麼,卻是笑容一僵。

只見此時的李飛,一如第一次施展“歸元神訣”時那樣,臉色蒼白如紙, 沒有絲毫血色, 滿頭大汗,連頭髮都被浸溼。

徐鳳年連忙扶著他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又消耗過度了?”

李飛踉蹌兩步,盤膝坐了下來,苦笑道:“不好意思,修為還是不足。”

“雖然已經能做到滴血重生,但只能復活一些小東西,復活人還力有不逮,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話未說完,眼一閉便向後倒去。

徐鳳年趕緊扶住他,探手按在他膻中穴處,體內五靈真氣不要錢般往他體內灌去。

他修煉的是李飛的功法,雙方的真氣同根同源,所以他相信他的真氣,對李飛一定有用。

果不其然,隨著他真氣的輸入,李飛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潤。

那邊青鳥等人似乎發現情況不對,紛紛展開身法飛掠而來,連羊皮裘老頭都跟了過來。

青鳥正要開口,卻被魏叔陽阻住,他輕聲道:“別打攪他們,世子在給李公子輸真氣。”

姜泥看到李飛的狀態,又看看地上那個魚頭,和那條依舊在活蹦亂跳的魚,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李飛這種狀態她見過一次,只不過上次沒那麼嚴重。

再結合他當初在武當山,以歸元神訣恢復菜圃後說的那些話,答桉呼之欲出。

姜泥輕輕掩口,一雙美目睜得熘圓。

他真的可以,這世上竟真有滴血重生這種事,太不可思議了。

盞茶功夫後,李飛緩緩睜開眼睛,輕聲開口道:“收功吧!已經沒事了。”

徐鳳年聞言也不遲疑,當即撤掌收功,他知道李飛自行運功,恢復速度比他輸真氣更快,自不會無謂逞強。

魏叔陽這才開口問道:“世子,李公子這是?”

徐鳳年面無異色的道:“沒事,剛才阿飛想試驗一招秘法,有些消耗過度而已,大家不必擔心。”

說完不動聲色的瞥了姜泥一眼。

滴血重生這種事太過驚世駭俗,他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

在場的也只有一個姜泥瞭解一二,看她神色顯然猜到了些什麼,相信她會有分寸。

羊皮裘老頭驚訝的道:“以這小子一身深不見底的功力,竟然都會消耗過度,什麼秘法這麼厲害?”

徐鳳年直接保持沉默,李飛微笑起身道:“沒什麼,一個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羊皮裘老頭見李飛不想多說,自不會不識趣的打破砂鍋問到底,轉而道:“今早你提到‘人劍’和‘天劍’,能不能具體說說?”

這個李飛倒是沒有駁了他的面子,解釋道:“這是武道修行的幾重境界,有別於世俗的境界劃分,屬於另一個體系。”

“以劍為兵者,初入劍道,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故其只是在用劍,劍對其來說,也僅僅只是一件兵器而已。”

“劍道修行大成者,手中無劍,心中有劍,自身便是一把最銳利的劍。”

“此時有無兵器,或兵器是什麼材質,都已經不重要,因為草木竹石,皆可為劍。”

說到這,李飛對羊皮裘老頭笑笑,道:“老頭你便處於這層境界。”

老頭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所說,追問道:“那天劍呢?”

李飛道:“劍道修行超脫凡俗者,是為天劍境界,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因為無,故無處不在,無所不至。”

“劍氣穿梭時空長河,不僅可斬人現在,亦可斬人過去未來,甚至將一個人的存在徹底抹去,便好像世間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聽完李飛的話,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李飛的話很好理解,劍氣即可穿梭過去未來,那麼一劍斬出,直接將剛剛出生,或尚在母體之中的你斬殺,那麼你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羊皮裘老頭聽得想笑,搖頭道:“聽著倒是挺唬人,可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般境界?”

李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指了指十數丈外一塊大石,道:“老頭你看好,我現在出一劍,斬掉一炷香後的那塊石頭。”

說完手握腰間德理劍劍柄,果然拔劍出鞘,對著大石隨手斜斜一揮。

所有人都感應到一股劍氣一現即隱。

李飛揮出這一劍後,便即還劍入鞘,原地盤坐下來,準備打坐恢復功力。

羊皮裘老頭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塊石頭一炷香後便會裂開?”

李飛微笑道:“你可以守在這,親眼看著。”

老頭也是個實在人,當即走到那塊石頭旁,細細檢視後,確定石頭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問題。

隨後便在石頭旁盤坐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石頭。

徐鳳年饒有興趣的問道:“阿飛,你說的這個境界體系,是只針對劍道,還是針對所有武道?”

李飛道:“針對所有武道,你如今便是手中有刀,心中無刀的狀態。”

“畢竟才初窺武道,連自身所學都還未徹底掌握,離人刀境界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想要臻入人刀境界,武學見識、對刀道的領悟、深厚的修為、入微的掌控力,缺一不可。”

“天刀境界你暫時無須考慮,你魏爺爺在聽潮亭,給你挑選了許多秘笈放在馬車上,路上多看看,對你有好處的。”

徐鳳年點點頭,道:“明白,你先恢復功力吧!”

李飛見沒人再提出問題,這才開始閉目運功,恢復修為。

眾人紛紛走到那塊石頭旁,將石頭圍起來,在心裡暗暗計算著時間。

一炷香就是半個小時,很快便過去。

“譁”

那塊大青石,果然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上半截突然就斷開,斜斜滑落在地。

所有人都沒發現絲毫異樣,感知力一直籠罩在石頭上,不曾放鬆過的羊皮裘老頭同樣如此。

這次他徹底服氣了,難怪他能以自身十門武道,敗盡當年此十道第一高手。

武道修行殊途同歸,一法通則百法通,他既然是天劍境界,那想必也是天刀、天槍、天戟等等。

將此人稱作古往今來武道第一人,也未嘗不可,便是那呂洞玄,恐怕也難以望其項背。

斬人過去未來,防無可防,避不可避,這是何等的可怕?

若無與之同等境界,誰人能在他動了殺機的情況下活下來?

此時所有親眼目睹李飛斬未來的人,看向他的目光,皆是敬畏無比。

……

夕陽西斜。

隊伍辰時出發,未時紮營,李飛過酉時才收功睜眼,他用兩個多時辰恢復了一身功力。

徐鳳年在不遠處練刀,河灘邊石塊充足,正好方便他。

姜泥、青鳥、魚幼薇在準備晚飯,舒羞、魏叔陽、呂錢塘守著營地,寧峨眉帶著鳳字營鐵騎在一裡外紮營。

此地只有羊皮裘老頭守候在側。

李飛對老頭頷了頷首,道:“有勞護法。”

老頭哂笑道:“你哪裡需要人護法,這一身護體罡氣,世上怕是沒人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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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不置可否的笑笑,問道:“貴姓?”

老頭微微一笑,道:“跟你是本家。”

李飛略一沉吟,瞭然道:“原來是你,難怪有這般劍道修為,我早該猜到的。”

老頭詫異的道:“你猜到我是誰了?”

李飛緩聲道:“天不生你李淳罡,劍道萬古如長夜。”

李淳罡苦笑道:“別人說這話,算是在捧我臭腳,你說這話,聽著就有些不對味了。”

李飛失笑的搖搖頭,隨即正色道:“你當得起這份讚譽,與修為境界無關,而是你那份胸懷。”

“當初若非你手下留情,便不會有今日的王仙芝。”

“世人都以為,天下第二是王仙芝的自傲,誰又知道,他真的只是第二。”

李淳罡對李飛的話並無多大感觸,只是疑惑的看著他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照你的情況,不應該知道的。”

李飛眺望著離山頭已經十分接近的夕陽,失神的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何會知道。”

“我好像知道許多事,沒有理由,就是莫名其妙的知道許多,原本我不應該會知道的事。”

“比如,綠袍兒已經轉世,又比如,我好像有一種手段,可以助人開竅,憶起前世的事。”

李淳罡渾身一震,隨後止不住的連連顫抖開來。

他沒有去問真假,因為這跟可以讓劍氣穿梭時間長河,斬人過去未來相比,算不得什麼通天本領。

他嘴巴開合幾次,卻始終沒能說出什麼。

李飛嘆息一聲,身形離地半尺,飄飛到他身旁重新落下,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別太激動,我只是隱隱記得我有這種手段,但具體如何施展,我還沒記起來。”

聽聞此言,李淳罡總算暫時平靜下來,嘆息道:“真不知道當年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若沒出現變故,如今盤踞在武帝城中的,便不會是王仙芝。”

李飛搖搖頭,道:“我代替不了王仙芝,因為沒那份心氣。”

說完這句他頓了頓,又接著道:“老李,你應該知道一些我以前的事吧?”

“不如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這樣說不定有助於我想起以前的事,恢復以前的能耐。”

“我答應你,等我恢復一身本領,想起助人開竅的手段,便還你一個綠袍兒。”

李淳罡僅剩的右手不知不覺緊緊握拳,想了想道:“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都是聽長輩講述,八十多年前……”

李淳罡將自己知道的資訊,一五一十的跟李飛說了起來。

也就是李飛在天道之書上編輯的那些資訊,這是李飛刻意為之,因為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的解鎖更多能力。

“我知道的差不多就是這些,嗯……還有一事,你之所以被人稱為靈劍公子,是因為你隨身攜帶著兩把靈劍。”

“據說那兩把靈劍一青一紫,可引動風雷,極富靈性,也不知道如今那兩把劍會在何處。”

李淳罡說著,發現李飛忽然愣住了,只聽他喃喃道:“一青一紫兩把靈劍,可引動風雷……”

李淳罡沒有出聲打擾他的思緒,只是靜靜看著他。

片刻之後,便見李飛的眼睛突然發生變化,左邊眼睛泛著青光,右邊眼睛泛著紫光。

他霍然站起身,喊出了那兩把靈劍的名字:“天擊,雷炎。”

便在這一刻,天地變色,狂風四起。

天空之中黑雲湧動,頃刻間遮蔽蒼穹,天地之間昏暗下來。

“噼卡……轟隆……”

雲層之內電閃雷鳴,道道紫紅色電蛇竄動不休。

李飛身軀陡然爆發出耀目的青紫二色光芒,一股恐怖的威壓自他身上洶湧而出。

李淳罡臉色微微一變,身形瞬間後掠數丈。

營地中青鳥等人與一裡外的鳳字營鐵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營地的帳篷物資,被狂風颳得七零八落。

正練刀的徐鳳年回頭望向變故發生的源頭,不由沒好氣的叫道:“又是怎麼啦?你這傢伙可真能搞事。”

青鳥、姜泥、舒羞、魏叔陽、呂錢塘等人急忙搶救帳篷物資,以免讓大風颳走。

魚幼薇蹲著身子,一手抱白貓,一手死死抱著一顆樹。

以她這輕柔的身子,又沒練過武,在這大風中連站穩都難。

“嗡嗡……”

突然,兩道劍吟響徹天地,所有人都仰頭看去。

便見蒼穹之下,兩把古樸長劍各自泛著青紫光芒,於半空往來穿梭,上下翻飛。

時而還互相繞著飛舞旋轉,便似兩條靈動無比的游龍,在嬉戲玩耍。

“你倆給我下來,別瞎鬧騰。”

李飛一聲大喝,霎時間風消雲散,兩把長劍劍尖朝下,齊齊飛了下去。

徐鳳年等人顧不得七零八落的營地,再度向李飛那邊匯聚而去。

靠近之後,便見那兩把剛才在天上嬉戲的長劍,正繞著李飛的身軀盤旋飛舞。

李飛滿臉久別重逢的歡喜神色,時不時伸手在兩把劍上輕輕一撫或一點。

“你這又是什麼情況?”眾人跑到李淳罡身側,徐鳳年對李飛叫道。

繞著李飛盤旋的兩把劍,左青右紫的懸停在李飛兩側,便似左右護法。

李飛朝著眾人行去,兩把劍也自行跟上。

走到眾人半丈開外後,他笑吟吟的對眾人道:“喚醒了兩位老朋友,不好意思,驚擾諸位了。”

“給大家介紹一下。”他指了指左側泛著青光的長劍,道:“這是天擊劍。”

李飛說完,在眾人見鬼的眼神中,那把青光閃耀的長劍,劍尖竟朝著他們上下晃了晃,便如在點頭打招呼。

李飛又指著右側泛著紫光,有電弧纏繞的長劍,道:“這是雷炎劍。”

雷炎也對眾人晃了晃劍尖。

徐鳳年鬼使神差的抬手晃了晃,打招呼道:“你們好。”

他話音一落,天擊劍緩緩飛上前,劍尖竟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

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這景象有些衝擊他們的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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