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高懸,野蠻人的大營像一頭雄踞在戈壁上的獅子,九丈轅門正如張開的血盆大口,死死的扼守著敵人漆黑的洞穴。

“說吧,為何擅自退兵。”

帥座之上塔南面沉如水地看著底下的維爾,因為後者擅自從山谷中退出的緣故野蠻人軍隊的佈局盡數被打亂進退失據,不得已之下塔南只能下令鳴金收兵,如果那時候谷內突發一支奇兵衝出掩殺,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考慮到維爾戰鬥法師的身份以及她在軍隊中的聲望再加上這次撤兵確實有驚無險,塔南在責問時保持了一定的剋制,但是他鐵青的臉色顯示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陛下,塔洛希爾將軍不幸戰死後我軍士氣已失,但是敵軍不但不趁勢掩殺反而出現大規模撤退的形勢,我擔心其中有詐不敢強追,而且山谷內地形狹窄實在是太適宜埋伏,再加上天色將暗戰事久拖不利我才下令從谷中撤出,其中或有疏漏之處臣願意身領責罰,但敵人之狡詐卻望陛下著心提防。”

維爾坦然道。

對於傍晚十分的撤退她至今心有餘悸,雖然最後的結果顯示是她誤判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若當時那種場景再現一次她依然會毫不猶豫的下達撤退的命令。

天時地利人和全不佔,而敵軍的行動又是那麼的詭異,她絕對不會拿數千將士的性命去驗證自己的判斷。

“塔洛希爾怎麼死的?”

塔南再度沉聲問道,因為山峰的阻隔他無法看到谷內的情形,但以他對維爾的瞭解基本上可以判斷對方所說不假,雖然他本意並不介意那幾千軍隊的性命甚至希望維爾以身試敵探明李爾的底牌,但有些話在這種公共場合卻不能說出來。

“死於哈格之手,一擊。”

回想起那一道瞬斬百米的血芒維爾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敢想象哈格竟然已經強到了這種程度。

“什麼!?”

這次不僅是塔南,王帳之中彙集的所有將領都發出了不敢置信的輕呼,只有賈格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要知道塔洛希爾不僅是十級的狂戰士,更是曾經率領一支小分隊戰勝過泰坦巨人的野蠻人英雄,這樣強大的戰士竟然連哈格的一擊都接不下,那豈不是意味著哈格的力量已經足以媲美泰坦巨人?

最重要的一點,哈格曾是這個帳篷中的一員,但是現在卻成了他們的敵人。

“說詳細一點!”

塔南沉聲道。

對於哈格他有著十分復雜的情感,一方面欣賞他的勇猛,一方面又厭憎他的特立獨行不聽話,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古以來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哪個又不是有著鮮明的個性呢?

聽話的狗固然是好的,但只有野生的狼才能在荒原上走的更遠。

“具體我也沒有看清楚,敵軍之中還有另一個野蠻人作戰同樣非常勇猛,其時他誤入我軍包圍我和塔洛希爾將軍合力將他擊傷,正當要結果對方之時哈格突然出現,我曾試圖以霹靂閃電攻擊他,但他只用了一拳就化解了我的魔法,隨後塔洛希爾將軍想要逃離哈格的身邊,但是我只見到一道血光沖天而起然後瞬間斬破了百米時空,在那一擊之下塔洛希爾將軍連抵抗的姿勢都沒來得及做出就被砍成了碎片。”

維爾努力地回憶著當時的場景,但是回憶越深刻她的臉色就越蒼白,彷彿直面那一擊的是她自己一般。

“你說的沖天血光,可有惡鬼之像?”

維爾的話音剛落,一個低沉的似是從遠古虛空而來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當她抬頭望去的時候,卻驀然遭遇了一雙無比深邃的瞳眸。

有若星辰大海,又似萬丈深淵。

“是…”

維爾對這個人有點印象,好像是陛下此前的侍衛長阿瑪裡,本來以她的身份根本無需回答對方的問題甚至可以直接出言呵斥,但不知道怎麼的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不但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生出一種深深敬畏的感覺。

阿瑪裡和塔南對視了一眼,後者的眼眶中立時升起了澎湃的怒火。

“格尼森!”

塔南突然大吼道。

“在!”

斷臂的格尼森聞言立即出列匍匐在地,只是他低垂的雙目中光芒閃動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哈格擁有先祖之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先前哈格頂撞自己的時候塔南雖然不悅但也並沒有殺心,挑斷手腳筋關入大牢也不過是施以懲戒,這樣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以野蠻人的體質只要有療傷法術的調養不說完全恢復,至少將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畢竟在塔南看來哈格還是個相當出色的人才,以後還會有大用。

而後哈格越獄的訊息傳來也是格尼森一力攛掇將他斬殺,加上塔南當時正忙於先祖降臨的事情就直接讓格尼森去全權處理了,可是如果他知道哈格身負先祖之力這個情況,就連當初頂撞的結果都可能完全不同。

先祖之力,上千年來野蠻人族群中出現的次數都不超過一隻手,而每一個身負先祖之力的人都成為了野蠻人當中被世代傳送的存在。

一到三代先祖每個人都身負血修羅之像,而他本人甚至都不具備這種異像,而如果他提前得知哈格具備這種資質的話,毫不誇張的說他將全力把哈格當做繼承人來培養。

但此時因為格尼森的緣故,這樣一個對於整個野蠻人族群都具有極其重大意義的人物卻被逼到了種族的對立面,這叫塔南如何能不憤怒?

“陛下!我不知道啊!”

格尼森聞言突然渾身顫抖,繼而竟然毫無形象的哀嚎起來。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聲充斥了整座營帳,塔南雖然站在原地沒動,但是格尼森的身體卻是以跪姿在原地打了一個轉轉然後仰倒在地,五個鮮紅的血掌印出現在他的左臉上,兩顆門牙滾落在他身邊,汩汩鮮血不停地從他嘴角流出。

“人是你向我舉薦的,之後的幾個月也一直安排在你的麾下,哈格越獄之時是你一力主殺,其後四天四夜全程追殺最終還功敗垂成的也是你,現在你告訴我說不知道,你當我不會殺你嗎?!”

塔南雙目赤紅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雖然他的語速還算平和但其中的寒意只要不是個傻子就能夠感受得到了。

而且自成為野蠻人領袖以來塔南還從未像這樣當眾親手責打過任何人,更別提格尼森這種一直以來的心腹愛將了。

這一巴掌下去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帳篷裡所有人都呆住了,彼此間只剩下輕躡的呼吸和沉悶的心跳,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勸慰一聲。

其實最讓所有人吃驚的還是塔南剛才說出的話,只要是個野蠻人就沒有人不知道先祖之力的,雖然在場的真正見過的只有寥寥數人,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先祖之力在野蠻人族群中的傳說地位。

而當所有人都得知哈格正是這樣的一個人之後,不但對於塔洛希爾被一擊斬殺的事實已經能夠完全接受,看向格尼森的眼神裡亦是充滿了冰冷的怨毒。

幾乎所有人此時都覺得如果不是格尼森的刻意迫害的話哈格此時應該還在野蠻人的隊伍中,而有這樣一個存在的帶領,就算塔南陛下逝去以後野蠻人也能創造更大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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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因為那個人已經成為他們的敵人。

“陛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格尼森強忍劇痛和恥辱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甚至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塔南的腳下,而此時他的聲音已經從哀嚎變成了哭喊了。

“我和哈格雖然曾經是戰友,但是他從未在我面前展現過先祖之力,就算是那四天四夜的追殺數度陷入絕境他也未曾展現過任何異常,否則的話我又怎麼敢不向您稟報,這幾年我追隨在您的座下鞍前馬後忠心可鑑,陛下您要相信我啊!”

不顧自己滿臉的血汙鼻涕格尼森一把抱住了塔南的腳跟,然後一邊哭訴一邊在塔南的腳尖親吻起來。

這其實並不是野蠻人表達忠誠的方式,但是格尼森知道塔南喜歡他人在他面前表現出卑微的姿態,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滾!”

然而這一次塔南卻沒有給他留下半分情面,直接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將他踹的胸膛凹陷然後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倒飛了出去。

“咚!”

格尼森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帥帳的支柱上,甚至整座帳篷都產生了一陣劇烈的搖晃。

“來人!”

塔南大喝道,立時就有十幾個帶斧食人魔衝入了帳中。

“將格尼森拖出去梟首示眾!”塔南狠狠地一揮手甚至不想再多看那個身影一眼。

“不!千刀萬剮!”

然而在兩個食人魔倒拖著格尼森的雙腿就要走出營帳時塔南突然又雙目暴紅的回頭大喝,可見他此刻對於格尼森的恨意之重。

“哎,算了吧。”

就在食人魔守衛聞聲抓住格尼森的頭髮將他整個懸空提起時,那個深淵一般的聲音又再度在帳篷內響起。

“事已至此,你殺了他也是於事無補,況且陣前斬將於士氣不利,當務之急明日開營我們要和李爾好好談談了,若是他願意歸還哈格,這場戰爭或許可以就此平息。”

阿瑪裡的話讓在場的眾人都呆住了,要知道以此時塔南盛怒的狀態沒有一個人敢冒險勸說,他一個小小的侍衛長竟然敢以這種教訓的口吻跟塔南說話,而且他的最後一句話竟是直接決定了戰爭的走向一般。

“那件事情怎麼辦?”

更讓眾人震驚的是在聽到阿瑪裡的話後塔南竟然平靜了下來,回問時竟然用了請教的語氣。

“哎,我們老了,野蠻人的未來終究在你們的手裡,曾幾何時當我們的祖先第一次踏足這個世界時天上並沒有任何的護佑,但不管是苦難或者崢嶸我們全都走過來了,對於野蠻人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什麼聖殿和榮耀,而是傳承和希望,火種不息,野蠻人的輝煌就永遠不會終止。”

阿瑪裡的話聽在眾人耳中也許不明所以,但是塔南的心中卻如同萬鍾齊鳴。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賈格的真實身份,自然也就只有他明白賈格剛才做出了怎樣的抉擇。

放棄天上的聖殿和阿迪斯手中的兩位先祖,換取野蠻人在地上的輝煌和希望。

聖殿毀了可以重建,先祖死了可以再有,而如果希望傳承滅絕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您所願。”

塔南微微躬低了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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