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柳河縣原縣委書記陶知野千年媳婦熬成婆,去了市裡人大,安排了一個副地級虛職,半升半休養了起來。田偉國這才來到了柳河縣接替陶知野任縣委書記。原柳河縣和陶知野擱班子的縣長林泉涵沒能接上書記一職,憤懣終鬱遠走它區,繼續任同級別區長。

貌似這一番推手換磨之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未盡的心緒,歡喜哀愁。身在其間,個中吊詭有玩趣意味的當屬:林泉涵得不到的,田偉國卻也不稀罕,甚至以為知道因果,而多少覺得有些窩囊。

彷彿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點。驢推磨,蒙著眼。一圈一圈,看似不停地在走動,其實未真正朝著歡喜的方向,邁開前進的腿兒。

柳河縣委書記,這個在圈內無數人眼中,金光燦燦熠熠生輝灼灼其華的寶座。于田偉國喉中,象是兩排梳齊的魚刺,如鯁在喉,無有什麼稀罕,想起來還會有痛隱然。

為政者,是要多經事。除卻歷練自身,豐富人生閱歷,更重要的就是要變得令自己什麼都不再相信了。思維不再有定勢,一切都是可以斡旋的。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每一把鎖,都會有一把直通心靈的鑰匙。什麼事,必須要怎樣,那是道德理想信念。遺憾的是,政治沒那麼高深。政治的目的性很強,強大團結一切,卻又能迅速的拋棄一切。為了一個目的,利用一切,卻又很快因著新的目標航線推翻曾經的一切。有時,即便是始作俑者,也未必能夠掌握未來的所有細節走向。

所以說,政治家是很痛苦的。奮鬥一生,無非是想要按照自己的人生價值觀行事生存。隨著作大,外在的痛苦根源干擾漸微。然,由內而生自我加註的痛苦之源,卻在萌根發芽,開葉散果。因為到了他們這番歲月,是不可能不在歲月長河中積累沉澱下一些信念。

沒有信念,不足以自我支撐。然,目的總是千變萬幻,常常要同自我作戰洗腦,不能完全常式。因為常式不足以解決應對每一個新問題。

收回飄遠的思緒,田偉國能夠感覺得到,眼前的凌志,同過去時常爭權奪利一身臭,還嫌旁人腥,整日滿腹牢騷的代縣長杜振飛不一樣。

凌志不拘小節,高調樂觀,身上有著一股子浪漫主義情懷。行政規劃,處世上著眼高遠,大格局,邏輯性思維極強,卻又不乏激情細膩。田偉國有預感,這樣的人不能為己所用,很容易就又會是另一個對立面。且,還總是站在正義,不卑不亢的那一列。

凌志,想必是個眼裡很難揉沙子。不能拉攏,且難苟且的人。以田偉國同沈彥目前的交道,定不了沈彥李璇美凌志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張利害關系網。

田偉國告誡自身,一定要慎重。不能再犯當年草率行事的路線錯誤。哪怕就後路而言,自己若能得償所願高升,凌志接任的可能性很大。那麼,在柳河縣即便有何遺留問題,有凌志兜著,自可無比輕便上路。

一個凌志這樣的小弟兄,要比十個梁度秋,二十個石平生都來得有情有義有用。再者,踢走杜振飛之後,田偉國修訂了人事風格。不能再樹敵了。不能再給上級組織,柳河縣黨委政府班子兩個一把手長期不合,他不交人的此種印象定論。時間一久,一而再三,有了輿論,就難以收場了。

下定主意,有心拉攏凌志,決定在此事上犧牲旁的,也要支援凌志一把。然,田偉國並不打算一上來就表明態度,還想看凌志的決心到底有幾何,打算走到哪裡算完。

一點一點放話,將支援的意思透露出來給凌志體會,田偉國:“大案小案,人的因素總是要放在首要來考慮。張瑞鄭舫栓是老滑頭了。當年那個案子雖夜黑人眾,然,著實動過手的人還是知道輕重。別的不說,到底誰是挑頭的,誰讓年下了狠手,確鑿查出來並不是難事。公安辦這類案件還是很有經驗。調查充分依靠群眾嘛。

再者,據我瞭解掌握的情況,幾個首犯由於多年來未受過懲治,賊不打三年自招,以為無人會再攬管此事,口風較剛發案時就松了許多。只是···”

見田偉國停語,凌志禁不住深問:“田書記,希望信得過我。有何賜教,今時往後都請但說無妨。”

故作似有千鈞重擔壓身似的起身,腳步卻悠遊哉晃地來到凌志跟前。為凌志面前的茶杯續上水,從辦公桌後方坐到距凌志最近的一張椅子上,田偉國交心似的開口:“鐵打的柳河縣,咱們都是外來流水的官。這石平生是坐地戶,本地官。

這種人往高處走,辦成個正事或許是沒多大能力奔頭。然,扒漏踩腳挑唆亂中取勝,還是他有一勢的看家本領。

我那時剛來柳河縣也沒多久,緊接著杜振飛也來任職。杜振飛壓不住他們,結果被生生逼走。我這個書記班長也很沒面子無奈啊。畢竟在相當方面,還是需要保持某種平衡,有些時候還是需要依靠石平生這樣具有地方勢力的粗人。

你還別說,有些官,我苦口婆心,理想追求,黨性觀念的懇談上半天,也改變不了的思想。經石平生一跳腳,連唬帶嚇的,居然就通順了。

況且,凌志你現在還是代縣長。上頭也是打算開完人代會後,縣委副書記和縣長一起公佈。上次我們開常委會你都參與不了,否則也不會和李璇美被困在二郎山上差點有人身危險···

我就是擔心,現在碰陳和數案件,年後開人代會,有人會在選票上做手腳。”

只是,見田偉國將話說得透徹,自也不是個盲目樂觀主義者的凌志,免不了陷入到了掂量的沉思之中。現在的事,不好說啊。即便不怕犧牲,總還是要避免無謂的犧牲不是。

見凌志對自己的話很虔誠上心,田偉國很受用。要的不就是這效果嘛。學院派的娃兒還是太嫩啊。哪裡比得上自己由大隊會計幹起,一步步摸爬滾打上來的,見過太多基層市井世面。

引導凌志做決定,田偉國:“凌縣長,你回去想想周全,再答覆。我這裡先向你老弟表個態。你若徹查,我定然支援。”

田偉國語氣平和無起落地掌控著談話的節奏進度,內容上卻不無得意的補充:“那石平生別的摸不得,所幸這兩年我還壓得住他些。再者,大王莊的人無非是仗著勢。他也見小王莊當年沒有狠角色翻案,所以樂得在老家威風。其實真正動手的人裡面本沒有石平生的直系親屬。

不過,凌縣長,要是願意息事寧人賣石平生個面子,其它的路子,我也支援。陳和數的病情已然如此,不惡化,醒過來的可能性也極小。不如為他家老父親親朋能幫得上忙的解決點實際困難。譬如一次性解決救濟賠償金。再給照顧他的親近小輩批兩個財政全供的編制···”

田偉國說得頭頭是道,凌志卻愈發的沉默了。

田偉國心中暗笑,這小子,對付女人有一套風采。事一壓己身,關乎自己切身利益時,也不是往日的那般豪氣衝雲天,志氣風發了嘛。並不急於追討凌志心意,田偉國只是讓好好想想再議。

出得門來,沒做旁想停頓,凌志驅車就來到小王莊。因著陳和數當年的遭遇,所以他的家,一打聽就都知道,一點也不難找。

凌志自己的抉擇無需多慮,但不能替陳家做決定。即便是理想和現實這對兒,本不應是衝突矛盾體,必得二選一,有所捨棄。那麼,凌志也認為應當讓陳家選,而不是自己有權利相代的。

許是莊上晚飯時間進來輛車,又是個陌生人。那些一路跟過來的孩子見凌志進了陳和數家,都趴在未關的院門外擠頭探腦。

屋內人聽到動靜,陳老爹迎了出來。迎面定睛晰辨出是凌志,兩眼頓似久旱枯井突遇活泉,就要下淚似得。

他們只一面之緣,況且還是在那般情形之下。然,沒有絲毫猶疑,一眼就認定了凌志。兩人站在院子裡緊握住手,卻是無話。

凌志沒話找話,隨口招呼身後打頭活躍的一個孩子進門來。那孩子未進,倒是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陳老爹隨口道:“他們不敢進來的。”握著凌志的手,緊了緊,這才往屋裡讓,邊讓還邊怪罪自己:“越來越不經事了。怠慢怠慢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