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迎面而遇來開會的省長和常務副省長,他們同時停下腳步,用詢問的眼神示意沈彥跟進。

沈彥只好用手指指手機,以示來電很重要,兩位領導點點頭先行而進。

尹玉書上來就是一句掏心扒肺的:“對不起你啊!”

未及對方應聲,尹玉書直白於第二句:“李璇美找不到了。”

此言一出,走廊裡踱步而行,時時還向會議室望上一望的沈彥當即立定,眼神空洞而凝結,彷彿能看到走廊外風的形狀。有那麼一個秒的停頓,隨後用排除法樂觀安慰自己和尹玉書:“是不是耐不住,跑回省城了?”

尹玉書十分肯定:“不會,這丫頭在我們這裡越跑越來勁兒。起初我也以為看她講吃講穿十分講究的樣子,城裡小姐,料想塌不下身子,沒幾天我就可以拱手相送了。前天從山上摔了一大跤,連滾帶爬下來,昨天還是要繼續。

沈廳長,你是不曉得,蠟燭臺很險。山連山,山深林密,她答應不上山,只到山腳,我才放她一個人去。不久,開始下雨,我們這裡的秋雨,只要開始下就沒停歇。

山上植被雖好,可土虛。山根底還好說,要是山頂或半腰,看著長草的好路,一腳踩上就塌了根,從高處滾落,山裡的野獸都經不住摔,很多山民在根底撿到的山獸野豬啥的都摔得可碎。況且,她昨天沒有帶飯就走了,那林子深處也不通訊號…”

舌趕嘴,嘴攆舌,尹玉書把所能表述的通通知無不盡,言無不祥,象提供破案線索似的車轆轤合盤託給沈彥。語速跟飛豆一樣,生怕一停頓,就會被打斷,不讓他繼續說,讓他將愧疚在肚裡咽上一輩子。

他說得慌里慌張,沈彥聽得也不輕鬆。好不容易說完,都無心客套,掛下電話,沈彥將腰向走廊牆壁一側靠過去,下意識左顧右盼片刻,關心的卻全然不是會議室裡的一切。

曾經想到過李璇美於柳河縣有可能發生的一切,怕吃苦,沒盼頭,賭氣回省城,等等···千想萬算,就是未曾料及她有成烈士的可能。

沈彥長吸一口氣。多年黨政領導生涯,常常條件反射令他連鎖想到怎麼對李璇美的父母解釋呢?這個將要在一輩子人生長河中時刻令他憂心討厭煩躁的女人,不會於這一章節中就如此快的匆匆謝幕退場了吧!

邊思忖著最壞的打算,善後事宜,邊下意識往電梯間走去。此際沈彥已經忘記運籌帷幄,忘記遙控指揮,忘記幾乎在任何一個行動中他都只應充當大腦的作用,去指揮協調手腳嘴等器官,達成目的,完成任務就好。

這會兒,他只想發揮手腳作用,仿若只有親手親腳去尋找李璇美,方才能安心。

小張從會議室出來在走廊一端察言觀色待沈彥片刻了,沈廳長有些反常,不明白何事能大過省長正在佈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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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長,常務副省長都在會議室裡坐陣,沈廳長卻在外圍不知為何事所擾。當領導的,不喜被人研究得透徹;然,當秘書的,卻也不希望領導太過於出格。

小張一直不遠處盤旋,就待沈彥相瞧上一眼,就趕緊招呼廳長大人進會議室。誰料領導越走越遠,越堅定,最後站在電梯間,似乎有撂挑子,揚長而去之勢。

小張這才急了,小跨步穩中急快地幾下邁到領導跟前,造詞遣句酌著語氣提醒還有會,且常務副省長丁亞東已經使了好幾次眼色待沈廳長進會場。

看見眼前有來人,沈彥如夢初醒,裡面還有與己有關的專題聯席會議呢。

他偏偏頭,小張就曉得領導在權衡,於是趕緊進言:“沈廳長…如果十分緊急,不如就近找個治事的先處理著。再大的事,還不是您一個電話,口授總比您趕過去快不是?”

小張本想自告奮勇,但不知是件什麼樣的事情。又不見領導授意,於是把獻殷勤的話嚥下。

好在,沈廳長似乎聽進去了,往日篤定的神情又重新回到領導臉上。招招手,示意小張先進會場,他隨後就到。

*

接到沈彥來電前,田偉國也連著開了幾天的會。常委會,研究人事、經濟、土地等幾個棘手問題。

經過昨天半天的會議,半天的私下溝通,截止到今天臨近午飯時間會議已漸入佳境,很多思路主旨正在完全按照他的意圖逐項透過。就在這個時候,手機螢幕開始無聲閃爍,田偉國拿起來一看,是組幾近陌生的號碼:19071657,便沒有理會。

沈彥的電話號碼端端正正記錄在田偉國一個重要的通訊筆記上,手機上沒有存過。

根據多年官宦生涯慣念:象沈財神爺這樣把著全省經濟命脈金鑰匙的人物,不可能主動聯絡他這個土縣太爺。

他永遠都只有上竿子巴結的份兒,即便是套上關係,心隨意願,短時期真正熟稔之前,沈彥要想聯絡他,勢必也是透過秘書。

田偉國如此所做的官僚小析不是沒有道理,然,放在沈彥身上未必能夠套用。

在柳河縣調研時,沈彥就往手機裡存上了縣班子排名前五位的通訊方式。在他內心深處始終關注著柳河縣的發展,一直在尋契機實實在在為柳河縣做點事情。

不過,的確不能全怪田偉國,誰叫沈彥這個號碼也太平常了些,完全沒有時下是個人物就用的6666、8888、9999等類似的炸彈號。他的手機號碼,即便是撥打過的人也很難憑著這組枯燥毫無規律而言的數字留下深刻印象。

居然沒有接聽電話,沈彥想了想,還是再次撥了過去。

哎喲,這個號碼還挺執著,於是田偉國報著接了也無妨的好奇心理,倒要看看是誰這樣不長眼。如果是個不稀拉罕的人或事,就手預備結束通話電話。

電話終於接通,縣太爺並不是很禮貌,僅僅鼻子出氣表示下意識接聽而已。

沈彥並無概念去體察計較這些,簡潔先報家門:“我是沈彥,田書記,你好!”

田偉國坐直身子。沈彥這個名字雖然在報出這一秒鐘裡入耳,還未及進入大腦消化,但田偉國仍然連著“哎哎哎”應了好幾聲。本來常委會就是他在主導,一接電話就很靜,再加上此時眾人聽得這個電話似乎有些不尋常,於是常委會議室就更靜了。

直奔主題,沈彥將李璇美介紹給田偉國,以及她去的意圖,現在有可能被困的方位。

聽到蠟燭臺這個地名,田偉國不無擔憂地向領導備案,今天是聽得林場那邊說,山上有部分地段塌方,山路中斷了一截,正待雨停歇了再挖築,且藉機同沈廳長不見外熟稔著小埋怨:“沈廳長,您的特派員來這麼久都不打擾基層。哎,特派員同您為人處事一樣低調務實,值得我們學習啊。”

這一番明嗔暗拍,田偉國說得很衷情,覺得自己簡直太會說話了,早就不該僅僅是縣委書記,窩憋著許多年,進步無門。

然,就沈彥那邊,其實根本就不曾聽得他又囉嗦了些什麼。

李璇美,不安全的處境對於田偉國來說簡直是個機遇。而之於沈彥,她的危險進一步得到印證後,心裡更是難過擔憂極了。

鄭市窗外,秋雨將至。天空似哭不出來的孩子憋著個臉,鐵青鐵青的。沈彥多麼希望不曾遣李璇美去柳河縣,多麼希望她不要有事。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哪怕她的人生也同大多數女人那樣,只盯緊腳尖愚蠢樂天地活著。

沈彥沒接話,大約是對所表衷腸並無興致,於是田偉國趕緊撈稠的:“沈廳長,您放心!我這邊正開著十分重要的常委會,不過我馬上休會,救人要緊!更何況您派來的人完全是支援我們發展來的,沈廳,您一定放心,我親自坐陣帶消防官兵還有林場的同志去救援,您等我的電話就好。”

這一排子田偉國算是囉嗦到點子上了,沈彥收了線,拖著兩條腿不安地踱進會議室。省長面無表情地仍在作重要指示,常務副省長丁亞東示意他趕緊落座。

柳河縣行動也很快,點了幾將,隨田偉國一起帶消防官兵還有林場熟悉地形的同志去蠟燭臺。

一眾人抵山腳,偷空間田偉國掏出電話,將沈彥手機號碼正式仔細存上。直覺告訴他,同沈廳長的緣分或許才剛開始。

他也想通了,財神爺的手機號碼的確應當低調。那麼容易被人記住,豈不到處都是伸手要錢的人?那就不是財神爺,而是散財童子了。

*

沈彥的擔心,以及田偉國尹玉書一竿子人亂成一鍋粥,實際上女主李璇美卻並不需要他們的樣子。

早晨醒來,用凌志昨晚所接,澄清一夜的山水簌了口,見山中雨勢不減,男人對李璇美道:“昨兒晚沒告訴你,你挺厲害的!知道嗎,這樣一天瞎跑下來,已經離蠟燭臺你來時入口背道而馳十萬八千裡。我是從官平院的入口進山,也走了大半天才到這裡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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