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吐溫曾經說過,命運,就如同一環扣一環的鎖鏈,改變其中任意一環,整個局勢都會有所改變。

災難面前,有很多當時以為過不去的痛,很快就會發現,只要生命還未終結,那些軀體消化不掉的記憶,時間可以全部稀釋。

喪夫之後,每個但願睡過去不醒的長夜,每個必然醒過來的清晨,反反覆覆,痛到最痛,就不再痛的時候,張嬸孃終於明白,如不閉眼死,就還得睜眼活。

她一人拉扯還沒有上幼兒園的兒子。早些年困難,可大家都艱難。每戶日子都緊巴緊的過,沒什麼差別。

房子都是單位廠子統分的,雖然離鬧市生活區很遠,是山坡上的平房。但由於連著片兒,很多職工都住在那裡。再加上離廠子近,所以這許多年就這樣過來了。

然,進入到九十年代,積蓄了能量的歷史車輪開始加速,很多看似一夜之間的變化實則已沉蟄多年。但凡有能力的,先後都搬離了山坡平房區,奔往美好熱火朝天的新生活。

如果在之前的許多往日歲月中,你的內心一成不變,那麼,生活的變化也會令你措手不及,瞠目結舌,仿若無論如何揉眼都看不清這個社會。

不是世界變化快,只是你不明白。

其實,如果留心,早就不難發現,偉大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指給全中國那一條發展的道路中,春風曾化冰,敲過所有中國人的窗,內心深處對美好生活的希冀在拔節。人們再也不願道貌岸然,是美就要踐踏,掩飾慾望的活著。

為什麼要掩飾呢?幾千年來,除卻盛唐,或者僅少數幾個鼎盛開放的朝代之外,中國人一直活得太累。

傳統陋習中,曾屈從於多少可怕可悲可笑。

如果說裹腳是擔心女人跑得太快,跑出男人視線,那麼束胸簡直就是讓人無語到了極致。

胸,直擊性感腎上腺素的女性體徵第一大美,不知道古往今來,有多少傲人堅峰,就這樣被人為的翦除。

不好說,是誰出的這個點子。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人一定是個十足的變態。他定然深深迷醉於女人的雙峰不能自拔,由於無法掌控所有,才索性毀滅一切。

真悲哀,滅絕美的行為竟然成為自動尊崇的一種文化,受到男人女人生理心理逆行的傳承遵守。

很遺憾,李璇美的張嬸孃沒能在最初期體察到社會生活絲絲節節的變化。

如果不自我覺醒,那麼就只能夠被叫醒。懵懂之中被叫醒,目之所及所要消化的,通常已比較難以讓人承受。

說不準確是一日一日,還是朝夕之間,總之,山坡上的平房還在,人卻搬得沒剩幾戶了。

都說故土難離,老家難捨,張嬸孃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人搬走的姿態竟然如此決絕。

從前人聲鼎沸貓咬狗叫的山坡,現在即便白天也很冷清。

張嬸孃再也不用跟左鄰右舍時而親熱,時而又因一半句話心生閒隙。也不用擔心兒子會受鄰家無良少年大寶的影響,只因,大寶一家也搬走了。

後來,這裡白天和夜晚一樣靜。連代銷點,賣滷食的都紛紛搬走掉。張嬸孃終於意識到,或許日子已經無法象原先設想的無欲無求就可千年如一日的無限複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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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代,人的思想和經濟只是剛剛破冰。人力資源還沒能完全轉化為生產力,家政公司以及出錢就能尋來的勞力供求關系還未能市場化。所以,當時那種情況下,一個家庭,尤其張嬸孃這種情況,男勞力也就格外重要。

搬煤球,修院牆,砌爐子,支煙囪,稍微有一點等靠依賴思想的女人就頂不下來。即便能幹,這些分明是男人的活計,女人幹來心中難免不生絕望和荒涼。

從前的老鄰居,央一央主婦,女人一吆喝,男人也就順勢幫張嬸孃把活計幹了。然,現在的情況是,左右鄰居放一掛鞭,若張嬸孃在家,打個招呼,道別一下,隨後就歡天喜地舍老家奔新居了。

家園,人多的時候固然嘈雜,混水橫流,人聲鼎沸。雖然惹人煩躁,卻有著非常難得,重要關鍵的一點人氣。

沒有了人氣,山坡上人和建築的衰敗頹倒,彷彿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張嬸孃被迫明了,日子不是你甘心束手就擒就能守恆,無論如何,時光總是要推著人有一些改變。或者前行,或者後退。

先是一些細小提醒猶如暗湧,這個時候倘若不在意,那麼接下來在大的時局或摧枯拉朽的社會變遷中,很難適應。

如果說一個人對待自家的不幸,還可有所把握的話,那麼對於環境的改變,哪怕是丁微幾許的,也很容易成為壓倒牛頭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天,順道找兒子龍龍,參觀了老鄰居馮建華和萬菊的新家。

三口之家,普通的二室一廳,水磨石地板,白展展的四面牆。不見得比從前的平房大,卻端得顯潔淨明亮。衛生間和自來水都在屋內,再也不用起身去院子裡。四樓,風行無阻,清爽明氣無限。

在人家的新居里嘖嘖唏噓著的張嬸孃,如何張得開口央馮建華去她家搭把手幹一些重活。畢竟,這搬走後的距離,已不再是這院到那牆如此輕便,抬腿即達,順手可成的了。

張嬸孃有了危機感,她害怕的想到,人和人,家與家之間,原來是會有差距的,且這差距還將越拉越遠。

兩個女人從熱情寒暄,到支支吾吾沒話找話,最終幾近冷場。

萬菊擇完了手中的菜,接下來的程式該是烹調。

張嬸孃識趣起身欲走,主婦留飯,客不想停。

看了看菜鍋裡燒滾了的油,萬菊吩咐丈夫送送客人,馮建華放下手裡的釘釘鉚鉚,將張嬸孃送至樓下。

仰視了一下四樓那寬敞明亮的樓房新居,她欲言又止,黯然轉身離去的當口,一直客客氣氣的馮建華冷不防來了這麼一句:“以後家裡有女人幹不下的活計,等我去幫你收拾。”

說完男人轉身上樓,輕飄鎮定。就好像剛才的話只不過是平地而起的一陣小微風,哪說哪了似的。

而女人卻無法鎮靜。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此年代此歲月,對於孤兒寡母來說,如此恰到好處來自異性的一句關懷話語,是怎樣暖人肺腑!

不過三十來歲的女人,多年來沒有合適的,守著兒子也未做過他想的張嬸孃,想到自己也有好聽的名字:張桂香。突然覺得也該有個男人了。

想得到家庭、事業、子女、幸福,都需要一番付出和努力。甚而,有些過程往往很艱辛。

然,在女人情感需求當中,有一樣,是只需不去細想節制約束就唾手可得的,且方便快捷,很容易在初期帶給女人不勞而獲的快慰,這樣東西就是男人…

果不其然,攢了一堆門門窗窗,管管道道的活兒之後,馮建華就心靈神通不用召喚,上門來了。不是想象中的一個人,同來的還有幾個學徒。

人眾便顯得活少,況且男人的活計,女人愈發的插不上手。

張桂香感動起來,話特別多。她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家中這許久沒有過的熱鬧亢奮著,手腳麻利,內心卻象被清風吹得凌而不散的書頁,忽忽啦啦拍翅作響。

剁了餃子餡,細細盤好,滴上香油。用滾油沏了辣椒麵,擺好醋水小碟,剝蒜、顆顆枚枚用蒜桕捶精細。男人們一鼓作氣把活兒幹徹底,在女人持續熱情的招呼聲中,自然而然圍在她和馮建華的左右落座。

有那麼幾個瞬間不真實的永恆,盼望長期永久的思想,影響了今後的張桂香。希望,或者眼前美好的生活,能永遠定格在生命中。只要努力,就不會失去。

活盡人散,安頓好兒子龍龍入睡後,張桂香反芻方長的熱鬧。

她不是風塵女子,但作為寡居的年輕少婦,潛意識裡清楚馮建華是個有婦之夫,這樣的接近意味著什麼。

然,現實常令人不快,只有需要節制的那部分才讓人欲罷不能。

女人想退縮,卻又舍不掉那唾手可得,假亦真時,真亦假的人間溫暖。

不過,男人群,女人堆當中,都有那麼一些無奈心快過事的人物。男人沒有給張桂香充足的時間掰清楚該如何,不該如何,因為馮建華很快就返身獨自回來了…

*

彼時,張桂香正裡裡外外收拾方才熱鬧的道場,進進出出運垃圾到牆根外。沒有每次順手關院門,在換一塊兒煤球時,突然身後有人將她攔腰抱住。

迅速到來,很輕易就想實現願望的快餐男人,是不打算花費很多心思來安排隆重的過場。

那些五百年佛前虔誠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一千年的修為,還得變為橋或是大樹,才能與之凝眸。這些美好隱忍節制虔誠的情感,絕難唾手可得。

快餐又怎能長長久久,即便陰雨連綿低晦時也給人力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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