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拉西扯,這些個傳說一聽就是杜撰出來應景,羊腿被拉到狗腿上的生硬。更像是一段段拙劣,讓人不忍卒瀆,明顯錯漏百出的徵婚啟事。

想要有所說辭,襯托得歷史淵源悠久有文化底蘊和出處,由於缺乏誠意,所以並不動人,還自露出幾分粗鄙。

如同一個人,想要隱藏粉飾不足。用了許多砌美之詞,卻始終蓋住頭,露出腚,遮住腰,又露兩頭,顧此失彼。

心不在焉聽著介紹,到二郎擔山救母這一節時,李璇美眼前一亮。下意識搜尋方才講述中的地名“扁擔裡”,大意就是當年二郎神擔山所用的扁擔,落景在此。

地名俗不要緊,傳說不動人也不礙事。然,眼前這方天地牽動著李璇美每個觸角的末梢神經。

導遊出身的她,不是沒見過世面,也沒少見過世界各處的名山大川。

九寨溝的水,廬山的瀑布,黃山的松,雨後馬六甲海峽街道上那橙黃色的街燈···

可要如何形容眼前的景緻呢?不是壯美奇特震撼,也不能完全算作視覺上的盛宴。

扁擔裡,山峰頂出似含苞狀,口小肚大,地面開闊,愈往天空愈集中收緊。

人處其中,如同置身井底。所不同的是這井底不窄仄,有潺潺溪水自兩側蜿蜒而下。

蔥綠植被樹木掩映下,溪水似人面兩彎多情的淚水,更似兩道委屈的目光,擺脫了傳統束縛,火熱神秘的情懷從山懷抱中躍然而出,直指心底。

眼下深秋賦予這裡更多繽紛的色彩。除去墨綠色之外,還有淺黃深褐,一眾鮮美奪目的色澤如煙花般,淺搭深縱,層層綻放鋪排於大地。又如凡高的調色盤,看似雜亂無章,卻又過度極為自然和諧,深具美感,點點都是色。

雖是白天,可由於山峰拱腰簇頭,頂端過於緊湊,所以光線並不十分充足。

好比什麼呢?好比一方四季搭造的寬闊舞臺,極高明的燈光師或者是享譽全球的魔法師,在天地間拉上了厚厚的天鵝絨幕布。只留存天日,夜月,更替,如同一盞混然天成的聚光燈。

若置身其間,聚時光如流,歲月如節打在身上,那麼,這裡就彷彿是人生的舞臺。

李璇美深吸一口鮮氣,這方土地實在太適合慕思暢逸了。

風格隱逸靜謐,如家鄉被中的老妻。無論外面有多麼的荒誕,無論外界的景緻如何的鮮翠欲滴,然,只有這裡才是真正同自己休慼有關的。

仿若只要蒙上頭,便可不去想,山林外的山林,會否有歲月的迴音。

這個時刻,是女人來柳河縣最動心的一天。

聯想到男人引導她來此的目的,想必他也曾行至此地時被這片土地所打動。

沈彥那時的浮想聯翩要靠她來實現嗎?李璇美仿若人生第一次突然被某種宿命感所擊中。

從此不能再無謂了,將要在這裡付出,也大約會在這裡得到。

她不吝嗇付出,也不是一定要現在就算計得到。然,希望能夠清楚知曉自己將要去向何處。

盼望眼前可見,伸手可觸的這一切,那些即將共事的人,能夠給予她靈感,信心和力量···

*

李璇美喜歡這裡,尹支書來了勁頭,更加賣力講解。

農村人,自有幾分生活勞作所賜的狡黠。他們常常面目不詳,甚至一徑面目滄桑,神情模糊。

然,再那一水石板刻出千面一律的面孔下,每個人卻又都有著不同的想法。

就如同現在,尹玉書內心就在訕笑李璇美。還真是年輕啊,大約沒見過什麼世面。

尹支書本名尹玉書,年紀同沈彥相仿吧。他常道年輕還是個壯小夥時,也是個走南闖北,四處闖蕩,見過大風水的人。

同那些名勝古蹟,仙城美境,底蘊沉厚,天賦異稟,後天趁勢的天地比起來,尹玉書常覺生存生活的柳河縣這片土地簡直不值一提,可以忽略不計。

尹玉書不認為當年那是漂泊,卻覺得而今心死了不跑了,回到柳河縣不是衣錦還鄉,落葉歸根,僅是無奈當中的落草之策。

儘管他不認同李璇美突如其來的莫名神情,更加不瞭然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怎樣的情懷,可有一點,卻也是尹支書深切盼望著的,希望柳河縣好!

尹玉書自知,柳河縣與自己的關聯,這輩子,怕是脫不開了的。

眼前年輕的李璇美,還有其他許多領導,無論或否譜寫輝煌,在柳河縣大約都是過客而已。只有他才最永久的永遠屬於這裡。

當年在外翱翔時的那些希冀,如今隨著年齡的增長都化作為腳下堅實的泥土。同樣終於認命般的曉得,自己恐怕不會是那個能靠頭腦改變什麼,領翔眾人的人物了。

如今,尹玉書只務實的希望能有某個人,改變或者說改善一下柳河縣一直以來的生活勞作方式。他有的是力氣和精力,缺乏的只是頭腦而已。只要有前瞻性極強的先驅帶領,幹勁還是非常足的。

洞天山海拔並不高。山上除了至高點可以縱覽全景之外,其餘部分倒與一般山峰沒有太大區別。無非是山樹石植被,這一點李璇美尹玉書看法是一致的。

只不過,李璇美稀罕的是山與山之間,林於溪之間,有大大小小多塊兒地勢平坦,植被豐厚,花草簇鬱的廣場,還有山勢向下自然形成的小片山坳峽谷。女人禁不住感嘆:“尹支書,這裡真美。你天天身臨其中真幸福。”

暗暗有些不以為然,尹支書不加掩飾直言:“沒覺得很幸福。現今,動動都是錢,支不敷出倒是常事。”

見李璇美不解,他又解釋道:“雖早就不為柴米油鹽捉襟見肘,孩子也沒從前生養的多了。可生活眼瞅著就精貴起來,好象養個孩子,一切就得精打細算會過才得。”

理解尹玉書,李璇美在內心深處單純想著,什麼時候才能修為到看山水永是山水的境界呢?

指著眼前景緻,尹玉書仍自顧自道:“咱這山不深,不咋產名貴的中草藥,大氣候也不宜養茶。你們城裡人也別笑話俺們,山裡鄉人打心眼裡不管看到啥,變成錢,只算!俺這一輩子囚在這小縣城的小山包裡,沒啥!可是俺的心又可大,總想有能力把孩子轟出去到大地界過生活。”

不知咋的,對著這麼個不足三十歲,看起來還沒成家的女人,尹玉書居然把對著老婆都不曾傾訴過的心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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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璇美方第一次認真打量面前這位大哥:一身雖舊卻很乾淨的打扮兒,一幅似乎永遠洗不淨的面孔和雙手,腳蹬新刷過的白運動鞋。

見女人關注他,尹玉書又恢復老實巴交,千篇一律農村人刻板的神色,只有微紅臉膛顯示出有些懊惱自己話多。

為了掩飾,他從隨身帶著的拎袋中掏出幾個柿子、鹹菜、燒餅、火腿腸什麼的。李璇美定睛一看,居然還有水,不禁在心裡更加覺得他有著出人意料的細緻。

接過吃的,她學著男人的樣子,在一塊兒平展的青石上盤腿坐了下來。他們,就著秋風,還有樹、花、草、石、溪,安寧、柔和、簡約,各懷心事,各成風景···

*

與洞天山首次邂逅,李璇美沒能找到更精準的語言來形容心中呼之欲出的感慨暢吟。

此刻的她,還不知道今天另外一場無比吸引的相識,在前方候著。

然,如有一支馬良神筆,能將錦瑟記流年。流年中,除去愛情,那日即將而至的邂逅,卻也是女人生命中濃姿重彩,最隆重的一筆。

沒有攀登高山,就是在山與山之間,每個李璇美感興趣的地方逗留。然,畢竟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兜兜轉轉間,累是累,卻不同於度尋常日子時常感覺到的倦。

其實一整天已經走了不少的山路,透過今天,經過洞天山,李璇美突然對柳河縣產生了感情。似乎沒亂裡,覺得這裡的氣息從容淡定,時光在這裡全然甜美,清淡···

待感覺到癱軟般的累,筋疲力盡時,才發現天已似張黑幕,將眼前的一切籠罩。

天黑透,星點繁繁。無力照明,又似無意用光線劃破黑暗,破壞寧靜。

摸黑走得踉踉蹌蹌,跌跌撞撞,李璇美很是驚異尹玉書為何仍疾步如飛,一腳一個準星。

尹玉書行了一段路,發現李璇美落了好遠,不由得認為女人就是不中用,僅僅是擺個花招式還中看作用。

象李璇美這樣的城市小花瓶,就應當城中束之高閣才對。

跑到柳河縣,不說是窮山惡水,窮鄉僻壤,卻也是物資匱乏,文娛幾無的縣城裡來做什麼?

難不成,她就能將柳河縣一直以來的生活引向康莊嗎?

迷茫之中,尹玉書想到李璇美至少是隱約著的希望。

再回頭看看這個步行緩慢,眼前也同他剛在外折翅回到柳河縣時一樣眼前一抹黑的女人。今天著實一直也沒停步,走了太多的路,尹玉書嘆口氣,有些不忍地指點她:“山溪把頭的側邊,一般都是路。儘量靠著這邊走,不至於踏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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