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景朝陽下一言便是:“李璇美,你願不願意同我一道出國移民?”

李璇美氣結鬱悶,她想坐享結果,不能做出決定。以他們的情感積累沉澱,誰先離去,誰便會於日後思念牽戀對方一輩子,且九曲輪迴,永世不得超生。

垂死掙扎,懷著陰暗心理,李璇美下套:“景夫人呢?她同你一道移民,還是願意同你離婚啊?”

彷彿知道女人蠍苦用意,景朝陽絲毫不含混:“她說,倘我移民,就離婚。事無巨細,我同她都已於春節期間協議商定好了。”

如同舞蹈中斷了跟兒的水晶鞋,前夜後番的差別如此之大。李璇美只顧著沉迷於小情緒之中,絲毫不曾注意到風雪裡有淡淡分明的哀傷,自男人的眼中溢位,落在女人身上,洇透溻溼。

頓了頓,景朝陽俯下頭,唇尋著唇,卻並不急於吻下去。他們唇貼著唇,兩處冰冷。象一瓣兒雪花,遇著另一片雪花那樣的無奈。

象是想要銜住女人嘴邊兒最近的那句答言似得,景朝陽低聲問:“我自己走,還是咱們倆一起?李璇美,我要你一句話。”

原來,這世界想要得到前,都定義著一場付出。幾近沒有不需要付出的得到,卻常見付出了的也得不到。

愛情不是天下,滋養皮囊總還是需要旁的一些。

本就不屬於太極高手,搏擊之術才是她的強項。此一次,不曾再行太極八卦推手。甚至不曾猶豫,彷彿同樣想要斷送掉他去意,女人急急回絕:“我不要去。我的事業才剛扎穩根基,站穩腳步。”

想了想,還是不甘心,亦或者做垂死惺惺態,李璇美強言:“你也不準去。”

鬆開懷抱,直起方才俯向女人屈就的姿態,景朝陽不著於色,心下卻欣慰再次確定,男人之於她,仍不過是一個符號,代表著她每個階段性的勝利。而他,亦只不過是她前行身後的腳印。

她象是這座城市的女人心,那麼美麗!誰都想做她真正的主人,然,實際卻是,她從未可能永恆屬於過誰。

事後多年,李璇美再次確準,彼時男人唇邊其實掛著一絲瞭然若胸的微笑。雖笑,然,眼神卻是一派從來沒有過的無奈,直望得女人心中一片荒涼。

景朝陽仰起頭,靠著那棵雪松,雙臂自然下垂。有個問題,象是直問入雪夜般,帶著一絲無奈的此消彼長:“你,愛過我嗎?”於心底兒,其實這是僅次初夜之外,令男人們同樣執拗糾結的問題。每每喜歡於重大變故前,將此問上一問。

不僅女人終生追尋愛情,其實男人也是。無論天高幾何,位高幾許,倘一派尊崇的他們入了心,是會比女人更加天真純摯的。

李璇美覺得男人常常蠢得很薄情,亦會蠢得很多情。她知道不該這樣想待景朝陽。然,倘一定要讓女人於關心則亂和反之理智兩者間抉擇。她還是寧肯能夠理智些。

固執殘忍的認定,女人是應該這樣子的:永遠清楚,應該怎樣做,且透過這樣做,將會得到哪些,又會失去些什麼。至少清晰知道大方向將被命運帶向何方。

大約是因著垂頭低目,看不到,觸不及景朝陽的目色神情。任性違心乾脆,李璇美:“沒有。”

此一次,同以往每一次,任何次的任性都沒有不同。她以為他亦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不會介意,甚至認定他會懂她心中的柔軟。卻不知,有些話即便很假,同樣傷人很痛。

冰天雪地,即便沒有風,寒氣也吹得女人濃密的長卷發漫舞飛天。景朝陽用手將她的長髮夾在耳後。

相識這許多年,李璇美再次感受到,這愈來愈不像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情愛。過去象是憐愛,如今女人強大了,他倒更像是憐惜她。

李璇美討厭“憐”這個字。更討厭被心上人兒,將此字套用於她身上。這種感受亦是她終身奮鬥,想要擺脫掉的。

現在,又這樣被景朝陽對待一次。由於不知道是最後一次,所以李璇美相當懊惱地揮臂,將男人攏起她長髮的手開啟。

男人被拒絕,不得再繼續此類親暱狀的道別,只得壓下心瀾萬丈情思,哀從心起,內瀾面淡言如冰,對女人道:“你已經,或者說,從來沒有過愛人的能力。”

說到此,他象是哽咽了一下,令李璇美情感幾近決堤,卻又實實在在被男人接下來的話,深度刺傷···

看似體恤,實則重磅載入出擊,景朝陽:“我寧願理解你。因為怕失去,所以更怯懦於得到。”

童年時的經歷遭遇,往事所造就女人成年後感情上的偏執涼薄,似在今夜被最重要的男人,體無完膚地揭露出來,扔在寒凍深雪裡哆嗦打著醜態百出的冷擺。

這是景朝陽第一次直擊李璇美。向來牙尖嘴利反應快的她第一次無話應對似的緊握小拳,看於地面。

有那麼一個瞬間的冷場,似只有雪花撲撲簌簌努力下墮的聲音,填補著兩人最後的空白時光。

言及此,行到這番時候,不再有什麼好說,能說的了。景朝陽轉身提步欲走。

見男人扭身背向,李璇美那該死的直覺如前轍後怕,敏感覺得哪裡不好。接連問了幾個最擔心的內容:官場地震,政治避難,移民潛逃?

景朝陽被問得笑不出來,只一一否決。

既然都不是這些,那就是活該沒事找事,想要找茬子同她了斷嘍?

原來盼望著的,不全都是愛情,還有些是灰燼。

李璇美自知不是國色天香的絕色美女。即便是,也會老,無法如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嫦娥一般,常舒廣袖久居廣寒宮,熬痛天下凡俗男人。

如果什麼都不是永恆的,那麼就讓女人攥緊手中生活裡的現實吧。這是唯有的一劑,守不變應萬測的良藥。是即便人不在了,也留有香氣的唯一憑據。

心下主意打定,李璇美嘴上卻裝作不在意,對男人道:“你走吧。”男人果真聽話依言離去。

多年後,得知真相,女人亦常至深夜於夢中,為那日對男人的態度,而痛哭出聲驚醒。

原來她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不懼離別。為什麼要離別,每一場離別即便不是傷害,亦總是傷感的。

然,彼夜,他亦的確氣傷女人至深。從來不曾受過景朝陽如此這般相待,比凌志還不通情,比沈彥更加可惡。

行至這刻方知,不用思考人生有沒有可能重新謀略,鋪排設計的必要,她已經失去景朝陽了。

原來,那麼多年的鋪墊,竟然就是為著今日莫名傷痛離別。原來將心掏出,朝向男人招搖片刻,於女人一生都是不安全的隱患,心痛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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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璇美失態,用盡全身力氣,不曾如往日想象中那般理智,對著景朝陽的背影大喊:“你到底想我怎樣,放棄自主奔向未知嗎?”

女人淚凝於睫,寒冷中呵氣成雪,絕望於深雪中,驚掉一簇松針上未凍緊的蓬雪。

景朝陽如溫莎公爵般孑弱優雅憂鬱的側面,離去時的影子,永遠釘在李璇美的夢魘之中。

他不曾停住腳步,甚至沒有回頭,雪風只輕飄飄沉甸甸鑲嵌鑽石一般堅固,贈予女人最後一句話:“一直以來,我都只想你身心安放。”言辭恢復了從前的關懷,雖出聲很輕,卻釘釘於雪夜清晰明朗。

這算什麼,到底仍然愛她,還是果真捨棄?看不透,想不明的關係,向來會令李璇美這樣的女人抓狂。

潛意識裡,自覺不能這樣放他走掉。否則,今生有些濃烈的情感,便終身得不到消解,找不到釋放的出口。求證似的盼他回頭望向,哪怕只一個轉身,她就會不管不顧地朝向他奔往,哪怕只是在今夜。

今夜,是了,今夜到底怎麼了?好像開始的時候不這樣。如何過了午夜,女人便失了從前的魔法,一切全然急轉直下了呢?

是因著不同意與他移民發展嗎?女人如今的事業,不也應當是他預料之中願意成全的嗎?

更何況,以往女人做過得更多任性,不近情理的決定,他不是都一一縱容默許,疼愛力挺著才走到如今的嗎?

女人,夜深躺於床,雖無能安眠,卻不知永別。

李璇美仍自我開解:告別姿態還算雅儀萬方,憑此,景朝陽會迴轉,再來相尋。卻不知今夜之後,便是終點,他們再也不能夠了。

此一去兩年,再也未見過景朝陽。他不給任何訊息,她亦不去尋。

這不是李璇美第一次殘忍對待心愛的男人和自己,傷人與自傷早就駕輕就熟。更何況,原有心計的女人,又有了基礎和目標。人生便似畫龍點睛如虎添翼。

女人的心,亦如眼界。一旦放開了去,就再也收不回來。

如今的她,衣肩處有高高的墊肩,看起來很堅強,也必須堅強,從來不特別需要誰。至少再也不特別需要哪個男人的幫助。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她力所能及的勢力範圍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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