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既舒了一口氣,又不乏遺憾地收了收下巴,繼而抬眼,乖巧問道:“不用跑趟送我,我的車就停在局院裡。這會兒進去開走就成。”

景朝陽戀戀不捨:“那就把你送上車。”

兩人一同出了門,李璇美探尋男人的目光,象是在問:一起走,不要緊嗎?可以同他走到公眾場所,不會影響他嗎?

女人的顧慮關切,景朝陽看在眼裡,即便心中有鬼,然,身卻是坦蕩。他毫不作偽地扶了一把女人的身形,道:“一起走,沒事。”

微雨仲秋,圓在人心。雨雲之上,月望人間。兩人並肩而行,雖未把臂相歡,卻也心生喜意。

行至市文化旅遊局停車場,李璇美找到司機早前放車的地方,站定,誰都沒有急著離去的意思。兩根手指翻揀著車上潮溼的落葉,女人禁不住問:“又快仲秋了吧?我什麼時候走呢?”

景朝陽:“儘快吧。趙中鋒那邊我會給他招呼。你離開前,也要去他辦公室坐坐。面子上的過場之禮,還是要行。畢竟,為你弄正處的虛職,仍需要他的無間配合。”說罷,示意女人上車去吧,男人隨即意欲轉身離去。

左思右旋一整晚,最終還是沒忍住,李璇美上前一步,攀住男人的胳膊,底氣不足地喚了聲:“景書記···”他詫異中轉身相對。一整晚,不,即便是記憶中,女人也很少這樣相呼官稱。

躑躅著,李璇美還是將心中多日來,所盼宣諸於口。她再喚了一聲:“景書記···”隨後道:“這一走,也不知中間幾時得空回來。臨行前,能安排我見見沈彥嗎?”未待景朝陽答覆,她又迅速討好般地哀求:“你一定有辦法···”

深盯著她,探究某種謎底似得相看一會兒,隨即男人的目光又越過女人,深長地投注於女人背後的夜色微雨長天之中。不一刻,景朝陽並無絲毫想要李璇美難堪的語氣,只是真的想要瞭解一般,平和相問:“為什麼走前,非要見沈彥?”

李璇美近身,將男人西裝裡的領帶撈上來,擺弄著,親暱裡又透著一絲曖昧討好。不解釋,又不可以不答,那麼實話實說有時才是最大的武器,女人索性:“走前不見見他,我真的心不安。”

憐惜著將女人拉得更近些,心心相對,看不到對方的臉色神情,卻可以感受得到彼此心跳。不賣關子,景朝陽亦實話實道:“據我瞭解到的情況,目前形勢十分有利於沈彥。

朵顏和江薇的證詞一致相符,深究其竟,的確並未直指沈廳長和田偉國。一切招投標也是按照程式走,偷工減料的分包商也承認,全部都是朵顏經手,並未有官員直接插手授意。”

頓了頓,男人補充:“沈夫人的活動能力也很強,一直在各處積極奔走訴求。更何況,更何況還有你今天下午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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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男人入微體察到懷裡方才還很冷靜的女人,此刻卻有些喜極而泣地顫慄,彷彿羊毛衫亦被她緊切打溼。

儘管如此,他仍然不得不殘忍以實相告:“倘一直是雙規階段,莫說是帶你,就連我也無可能探視。除非···”

未待話落地,李璇美慌然仰頭翹臉,咬文嚼字,急切打聽:“除非什麼?”

嘆口氣,景朝陽:“除非你透過趙中鋒轉達的點子有效,過兩天,能從省紀委雙規黨內審訊,轉為地方性一般調查。

這樣一來,雖不一定能官復原職,但至少可以免去牢獄之災,離重獲自由不遠矣。”

這樣的話題,繞來繞去,總免不了是傷感的。話說了半天,景朝陽入微體恤到,懷中女人的身子亦沒能夠暖起來,只得遂她心願道:“調查階段,若有可能,我運作一下,安排你們見上一面。”

說完,男人拍拍李璇美的肩,並藉著此動作,同女人的身形拉開了些距離,隨即轉身欲行。

他總是這樣溫和以待,雖容易相處,卻也正因著如此,更加讓人難辨喜怒。

想見沈彥,更為了自己的前途,李璇美深明,她不能再失去景朝陽。

琢磨不透,又怕景朝陽是因著生氣方離去,於是女人縱情無賴地拽住男人的領帶,緊緊不放手。

提步不得,他只好詫異地一手護著領帶,另一只手握著女人的手腕,問:“還有什麼想知道,需要我做的?”

李璇美探著一面是喜,一面是憂,一半兒淚溼,一半兒醃幹的陰陽小臉兒,藉著雨水露氣,時隱時現,不知從何處反射出來的光表,察言觀色相問:“你···沒生氣吧···”

男人都是心思粗糙些的。即便景朝陽,也不會有女人細膩。此際,他方了悟到李璇美的擔憂來自於何處。

不是第一次同眼前這個女人過招。從第一天起,只要他願意揣掇,就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看破她。

不想打擊李璇美,他只是希望能夠幫助女人努力,直至有天,她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說話行事,哪怕是他的。

景朝陽面色無破,卻言辭有綻地道:“放心,今晚我的所有預想,都永遠會助你鋪陳。”

本也不是擔心旁人將己睇透,女人只關切確定景朝陽不作怪,仍會幫助相攜她的人生,即可。

而李璇美可戰江湖的利器,只有她自己。思及於此,女人玉手不松,反將領帶一寸寸收緊,男人便一步步更近,直至貼得最近處。

兩人都目無旁及,避無可避,只得盯視著彼此時,李璇美方笑出聲來,道:“若然真不生氣,那就聽我講完一個笑話,才許走···”

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情緒,寬容寬泛,景朝陽微笑著,輕鬆允道:“好。”

女人於是騰出來一隻空手抬腕輕抿著,男人齊整利落似刀鋒的鬢角。隨便將網路上看到的冷笑話炒熱給他聽:三毛去收拾髮型。要求髮型師將其三根頭髮,編成麻花辮兒。

髮型師不小心,弄掉其中一根。三毛無奈道,那就將剩餘的梳成中分吧。

梳理當中仍不小心,又掉發一根。

三毛撫著僅剩的一根,勃然大怒,難不成要讓我披頭散髮地出去見人嗎?

說罷,效果比女人預期的要好。景朝陽不似作假地笑起來,彷彿她是生命力無以倫比,無物可替的珍寶。

區區一個笑話而已,男人真白痴的樣子使李璇美方明白,大約他的生活工作當中,沒有人會變著法子,瞎胡八道謅這些。不由得聖母自戀之情油然而生,心道,幸好還有她這個救世主出現在他生命之中,否則男人真是可憐。

不知男人是否亦心同此想,如此才一手握拳,輕堵著嘴唇,一面將臉別向一旁的夜色裡。象是怕笑得輕狂,削了風度。然,那笑容雖沒有從口舌唇中滿溢傾瀉出來,卻仍是一波又一波盪漾在頰。

女人不知道,其實笑話可笑不可笑,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覺得她很可笑。

自我感覺極好,不明就裡著,李璇美矯情發揮道:“我就是你的發。如若脫離了你,哪怕仍舊烏黑翩長,亦失去了全部生命的意義。”

聽得此話,男人將笑容收了起來,卻更深切地注視著她。從景朝陽的眼睛裡,女人又一次分明看到了自己。

他相信李璇美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卻於心道:這些男人們,真可憐。若不是我們這般的青豔女人,他們生活哪有一點樂趣?恐怕會早早老去,朽掉的吧···

又日,李璇美從清晨到單位,開了窗,便暈暈沉沉地盼望著新生活的到來。

走廊上有些嘈雜,她立馬歸位以待,盼望著有趣的人或事尋來玩兒,亦好打發些時光。果不其然,那份熱鬧竄過幾個辦公室後,真輪到她這邊。

輕巧的啄門聲過後,早已期待著的李璇美裝作不覺大叫:“進來。”生怕屋外人待不及,離去一般大聲。看清楚眼前進來的動靜,她不禁一愣,腦筋有些進水,轉不動,反應不過來。

來人一縱是江薇的主管副局長,領著江薇和另外一個年齡相仿的男青年。男人面帶喜氣,一副終於搞定了女人一般的得意,進來就往桌上擱放喜柬喜糖。

李璇美也不理那個只自忙乎著的男人,兩個女人眼神咬合在一起,不分你我究竟。

派完喜糖,四人一時不退無話,竟有些冷場,副局長於是開玩笑道:“李璇美啊,你看,要嫁也不難嘛。江薇這不是找到她的幸福了嗎?女人啊,遲早還是要嫁人的嘛。雖說江薇這一嫁,有點遠···”

沒聽清那副局長不停歇地又唸叨了些啥,江薇只擠出一波臉笑心不笑的表情,笑中含苦,甚至於李璇美看來,還含著一絲悲,道:“一定要來湊個熱鬧啊!”交待完,三人轉身欲離去。李璇美衝口而出,喊住女人背影。

江薇身子一慄,未轉身,卻向主管副局長道:“領導可否先將小唐帶到辦公室?糖柬都發得差不多了。我同李處長敘敘話,以後恐難得再見面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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