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是這樣一個人,一路上都同李璇美廝磨著,說很懂旅遊的路數。大概見她不明白所指,他最終居然為了幾千元的提成,可笑的向當地導遊索取。這些人簡直養成了見利就要叨一口的習慣,這位科級幹部要真是同行,李璇美真想將提成讓給他算了,沒的在國內恣肆謀取還不算,丟人還要丟到國外去。

這人出來,本身就是公費旅遊,享受著單位集體活動的福利。不知一路上操著歪心的他,看到美景時有否被打動,難不成不曾油然而生一種美好,得到某種程度上的薰陶提升人格拔高?反而更加被刺激到某些不良神經,趕緊撈錢,方能享盡人間諸多更好的享受?

有些連潛規則都算不得的齷鹺事,讓一些人做起來得心應手,顛倒黑白,甚至不恥反榮,這或許也是一種生存能力。這些人出來玩兒都不肯放鬆人性劣根,於公職上可想而知更是只嫌撈得少,時間緊,抓緊撈。

而不這樣的李璇美在其間反而顯得像個異類。她卻總覺得人浮於事,幹的活兒對不起工資,沒有做出什麼可以讓人日久回味自豪生情的貢獻。從來都覺得自食其力創業不醜,整日琢磨著瞞上坑下,才醜。

人任何時候都不要妄談改變環境。即便想有作為改觀,首當其衝亦應是透過改變自己,繼而再改變環境。

早就預感,只是經景朝陽提醒,現實生活中的一切都成了虛線,遠方反倒清晰明朗起來,李璇美才更加重視內心。她和他們不一樣,至少想和要的不一樣。

想到那位比任何異域風情都更具可嚼性,經典的科級幹部,女人方難得謙虛,喃喃求教:“那我該怎麼辦呢?還夠時間將一切推倒重來嗎?”

深望著女人,景朝陽心道,這世間大多數人的愛好,幸福都比較直接淺顯,觸手可及。而李璇美的,卻全然總在雲蒸霞蔚以外。

或許正是因著如此,她的人生才勢必要比旁人轉更多的彎。得到更多,卻又要忍受最多的痛苦,擁有最絢目的未來。

心裡想著,男人言語明示道:“不必推倒重來。只需改張易弦。我有一個朋友,移民英國。想要將北京一家文化娛樂傳媒出版公司轉讓易主。如果你有興趣,接過來做,如何?”

從沒得選,到有得挑,一切來得太快。未解舊憂,又添新惑。

李璇美不生於這裡,卻將最好的青春消耗於此。倘不掙扎,恐毫無懸念的還將死於這裡。

人生多麼矛盾,知道仍死於原地,總難免心有不甘。不知死於何處,又會不安。

不得不承認,單程命道之中,許多憤懣都來自於沒長前後眼。牽絆於往事,看不清前路。以為命運指向這裡,其然指向那裡。懂得辨析,才是真的智慧。

不甘於現狀,就必得承受抉擇的陣痛。

成功總在下一秒,總屬於旁人。與成功相比,痛才是自己的,更真實。

如果錯選未來,還不如當日沒得選。所以,於女人來說,雖多了一種選擇,然,問題仍舊存在,不曾迎刃而解。

她是相信景朝陽的。可素來常以陰謀論判斷事態的李璇美,禁不住直言相問:“如何做到不必推倒重來?你是真為我好,還是想替趙中鋒作主,打發我走,從此生死兩茫茫?”

男人一愣,繼而將眼淚笑成花,飛濺出來。

這個女人果真十年如一日地狡黠不安。想伸手將她挽壓入懷,又覺著來日方長,不在一時。卻全然不知,兩人最美好的時光,就此消耗著。而未來永遠那般詭譎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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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想了想,景朝陽果決將本不該提及的實情,向女人袒露:“你先去帝都,將這家公司接下來。我隨後不出意外,有望去河北省政協任一個副省級虛職。

我離職前於省城幫你升到正處級總工程師,這樣一類的閒職上。你把副局長這個實職讓出來,讓趙中鋒安插他的親信,便是。”

李璇美有些暈,這麼大的事,於男人的手捏把攥中,居然說得如此輕巧。簡易得好似女人的人生,於某些有能量的人手中,竟如此輕飄。如同趙中鋒辦公室懸掛著的《接福圖》一般,自己的福氣,被那鍾馗僅用一口之氣,便可輕易上下翻飛操縱。

想到仍在帝都北漂的宋嵐陽,李璇美不禁生出幾分嚮往。嘴上卻仍不放心道:“我什麼都不懂,怎麼辦?”

景朝陽:“你還願意拿出當年在柳河縣幹事創業,跋山涉水的勁頭,來開疆闢土打天下嗎?”目注著女人,他提示道:“這一次打下來的,才是真正屬於你的天下。”

其實,男人所說的,一直都是女人的所想所需。只不過,真到眼前,割捨,總是會讓人患得患失,不安。不曉得,倘不認命,是否就真的會有不一樣的門開啟?

鄭重地點點頭,李璇美自是那種如何艱辛外傷,亦不覺著苦。但無法接受無端便要向人獻殷勤,膜拜政治的生活方式。無法接受不能為人所道的陰鬱內傷。

放下心來,景朝陽心思縝密地給女人打氣:“這間文化娛樂傳媒出版公司生意還不錯。朋友一時間不可能有合適的價格轉讓。況且,立時易主,買賣雙方感情經濟上都無法承受。

我想,你以執行董事的身份先接手管理。如此一來,不需投入大量資金。他們亦可在很多業務技巧上,再隔山打牛地傳幫帶你一段時間。

我這朋友是個儒商,他想要的無非是企業文化傳承和經濟利益雙豐收。”

真要劈刀斬水,同往日一刀兩斷時,難免不生出幾分俗情。顧慮到官至副處級,已配了車和司機,不知帝都前景的李璇美有些放不下,沒出息道:“就是說,我替他們打工,是嗎?”

沒打算笑話女人,景朝陽深為理解地安撫道:“移民,懂嗎?連國籍都放棄掉,更何況是一家鞭長莫及的公司?

他們遲早會放手。屆時你既有幾年積蓄的資金人脈接手,又有經驗。放手給熟悉的東主,也是他們所欣慰的。”

李璇美想想也是,香港花城規劃設計公司裡面,最威風的好像也是執行董事。至於老闆,鮮有聽人提及。不過是一個年終分錢的甩手掌櫃,只出現在公司簡志上面。

將李璇美的手攏在掌心,一雙大手溫厚地覆蓋著她白皙的小爪,景朝陽用從來不曾讓女人懷疑的方式道:“放心···”

於內心深處暗自將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比兌著。彼時沈彥自是強大著的。然,只會讓她閉上眼睛認定他,跟著他即可。這樣的情路,令李璇美不安。

凌志善良清澈真摯。他鮮活激躍,用心善待每個出現於生命中的女人。不那麼講究女人的格調品味,能使他躬身相憐的更好。

凌志象一隻追逐情蝶的小花貓,亦或者紅著眼敏感,羞澀愛慕筐內所有胡蘿蔔的兔子。這樣的情感,令李璇美心生不堪。

他們或許都只當她是錦繡光陰之上,再添的錦繡花。只有景朝陽將未來畫軸攤開,一筆一畫描繪給她瞧,悉心解疑釋惑。

只有景朝陽是認真平視,想要探索知道她的靈魂。哪怕有些似懂非懂,卻一點不會如凌志一般懊喪。甚至沒有一點想要打擊,亦或者改變她。

她想要學的,他都盡力教。她願意得到的,他都助她得。

不敷衍,也不怕她飛得高,終有一日,望不見。只是一味地願意她能翱翔得更高闊遼遠。

倘對她有一絲所求,也不過是想借她的眼,去看那九天之上,是否還有九天,空氣裡是否有人間雪氣清洌的雲雨香。

兩人說著聊著,女人雖仍有絲對未來的揣掇,然,只要牽得到景朝陽的手,望著他的眼睛,聽他將錯綜複雜的未來捻成一根線,織給自己看,李璇美就不再會不安。

夜愈來愈深,窗外時雨時晴。他們喝著茶,坐在椅子上,聊得越來越傷。

李璇美不想提到柳河縣,景朝陽不想觸涉沈彥,心情投機,話題漸說漸稀,卻又誰都不想提及離開。不敢相望臥室內那張大床,甚至不敢移駕到軟榻榻的沙發上,空氣中明明是有種一觸即發的氛情。不由得讓人想到婚姻契約關係的好處來,雖令人厭煩厭倦,卻又比一切關係都自然水到渠成。

兩個人期待,卻又隱忍節制。不知道何時,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她是否愛過,亦或者愛上了他,總之,景朝陽都是令李璇美最最心安的男人。從來都是。

手機響了,是市委機要局來電,說有份密電,問景書記是否方便來看?

闔上電話,多麼想讓女人在此候著,他去去就來。卻又笑自己,這不過是預料耐心等待中的第一個夜晚。未來時光裡,他和她還有值得期許的大把光陰。於是男人心裡那樣想著,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先把你送回家吧。我還要回市政大廈籤看電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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