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心懷坦蕩地柔聲勸慰女人安心放心,隨即預備打給田偉國。看來是得鄭重與之談談,總是操心埋雷,打伏筆,能幹好事嗎?

李璇美:“今天是除夕。又是我前腳才回城。你立時打電話相喚,沒得更讓他認定咱倆過於親密。”

沈彥早就看端詳,這個女人平日裡風魔一般大大咧咧,實則內裡心思縝密周全。

罷了,這會子正過年,喊田偉國來省城,難不成還得管他年飯不成?沒得又讓他藉著過年,生出許多料想不到的禮數。

總之,過兩日,還是要敲打敲打他。拿定主意,沈彥將手機收起來。

見男人聽話,李璇美復得意姿態畢現,搖頭晃腦吃得更加肆無忌憚。

稍頃,沈彥若有所思問:“那洞天山腳下要是有一座中型水庫,是不是能增加不少景觀效果?”

李璇美吸吸溜溜將兩盅木瓜蒸紅燕喝淨,又把木瓜肉一勺勺往嘴裡掏。吃完其中的一枚,掏空了的木瓜蓋盅堆置於男人跟前,如同轉換作案場所,嫁禍於人,示意是他吃的。如此心理及形象上,方襯得自己不那麼吃相狼狽。

見男人毫不抵抗,甚至沒有一貫地嘲笑。李璇美明了,這兩盅燕窩,其實原本就是都預備給她的。

窮人家的孩子,小門小戶。勿論富貴之人如何看爛尋常了這矜貴東西,總之,李璇美就是喜歡。且吃完後,馬上就實覺皮膚果真好得一塌糊塗。

聽得沈彥相問,晃晃正被燕窩滋養著的小臉,李璇美:“我是個外行。但的確覺得,紅花若得一灣碧波相襯,憑庫再能生出些煙渺之氣。繚繚望望之間,猶如美人面紗,似勾魂,如撩撥···”女人一臉憧憬:“一定很美。再者,水庫應當還可以作途用於農田水利灌溉吧?”

沈彥微乎其微地點點頭,默不作聲思忖著什麼。擔心偏言誤導他,李璇美忙又補充旁人方方面面的看法:“不過,柳河縣長凌志好像對水庫復建,持有一些保留意見。一是選址。凌縣長覺得那個位置歷史上有過慘痛教訓。重新復建原址,地理上沒有優勢。有點兒象鷹嘴兒,口小肚大,勢高,容易形成堰塞湖。

二是核心問題,就是資金。凌縣長很擔心兩個工程同時鋪開,並且都不是縣市財政能夠支撐的,會出現資金斷節,一件事都做不好的拍腦袋工程。建議慎重。”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女人將所能接觸到的所有訊息,都同時不再加個人觀點的灌輸給沈彥。然後,看她為人為己又續杯香檳。替李璇美端起相遞,男人也將杯子優雅地擎起,輕輕地碰杯。

沈彥眼中的星光合著李璇美滿面月色,柔然於杯中翻滾著,碎鑽似的氣泡。

沈彥:“水庫復建也不是不可行。倘真的實施,資金同工程技術方面應該也都不是問題。畢竟立項審批程式這一套完整走下來,工程雖然會受到國家乃至各級專業部門的許多牽制,也正因著於此,更多的程式會被規範化。”

望著女人,沈彥交心道:“你也知道,做成一件事,常常技術參數等方面都是硬槓槓。有科學依據,經過論證,可行的,方能實施。

然,唯有人為因素是複雜,千機百怪不可控。所以,往往不同人的做派,做事風格,會直接導致成敗。有時經是好經,就怕和尚念歪···”絮到這裡,難得見李璇美忽閃著雙眼,勤學好問般地認真聽講,男人反倒有些不習慣。

又因著是除夕夜,相聚在一起吃飯,兩人於杯明酒粲的燈光映襯下,面色生華,親切之餘更多出幾分旖旎流連之色。

唸到李璇美馬上就要出國宣傳推介,恐這一走,三、四年都不得好好再見。更不知何時何年除夕,才能如此這般的一起,吃她最愛吃的飯菜,看她毫無吃相狼吞虎嚥。

想到這個女人藉著男人給予的一雙翅膀,翱翔於未知可預測的方向。大約會羽翼豐滿,愈飛愈遠,終究會飛出他能力掌控範圍內的視線吧。沈彥所慶幸的是,在如今階段,曾給予她幫助的那個男人,是自己。

這個女人,即使在最落魄的時候,也非長情之人。日後拍馬揚蹄逐塵疾去,怕是不會回頭望一眼身後的歲月,以及歲月之中的人。

大約是會忘記自己的吧。想於此,沈彥欲握住她的手。如果說,未來不可知,那麼把握住眼前的光影風乾,留作夾在後光陰裡,聊以自慰的書籤,會不會至少是今日之幸事。

向著女人伸出去的手,與空氣微乎其微的摩擦,帶起只有手背能感受到的沁涼。如同一支橫在鐵軌之上的小木棒,就能讓千鈞列車整齊排停,無有衝勢。

翻過四十歲,沈彥常自詡上了年紀。而上了年紀的人,自動自覺就懂得忌口忌諱。

童年無恃,老年有忌。很多年輕時愛吃的東西,現在懂得放棄。就連吃雞蛋,也要捨棄最愛如陽的蛋黃,而只得取寡淡鬱淨的蛋白清。

再沒有激情亂說話,那些年輕時教都教不會,打也打不過來的禮數,現在自動就於血液裡循規流淌著。直到生命終結,下個輪迴之前,基本難再看到有倒行逆施的風采。

揚眉苦笑自嘲中,沈彥伸手無回,只是遮掩慾望般,握住了香檳。女人自以為瞭然地迅速遞出自己的那支。兩人吃吃喝喝聊聊。

都說時間老人是最公平的。然,在人的心中,時間卻各有各感性的度量衡。其間,沈彥裝作不經意看過幾次腕錶,關注時間,卻又極想忽視時間。

李璇美則是忍住,一次也未敢關注時間。甚至不敢問時辰。生怕提醒注意到時間之後,男人便會離開。她唯有語速愈來愈快的開言,儘量不留冷場。那些未見時自以為的不曾想念,偏偏於相見之後更加想念。

來時,沈彥已將手機調至靜音。說話時,螢幕不時閃亮,是有人打進來。最終,女人不得不承認,沒有敗給手機,卻還是被時間給打敗了。

屬於他們共度的時光,莫說今晚這珍寶一樣的六小時。就是於港澳初見的那六日中,時間也曾以細謔人的姿態,騎著白蹄透明身形的白馬,以一日千里的步伐,翻山越嶺,度日飛快。

許是怕男人先將離去的話宣諸於口。時間翻過11時,李璇美看了一眼表,裝作驚訝,實則眼明心亮:“這麼晚了,我還以為才10點左右。”

臺上你作,臺下我看,你想作的戲。看著女人表演,沈彥極有默契地無有拆穿她。兩人默不作聲,走出酒店。

大約因著地處繁華夜店地段,居然有兩輛計程車候於遠遠近近處。見男人不作聲,只自前行,李璇美自覺道:“我打車回去得了,很快。大過年的你就別跑趟了,一東一西的。”

這個女人總是通透。回數多了,便會有些自以為任何事情都了悟。於一些小事情上,常常會表現得不需要男人。

這樣的女人永難駕馭,不會無條件屈從。愛不愛,同她的交道都象是一場挑戰。

勇迎挑戰,沈彥不容置喙道:“要送的。”說完,男人從略前方扭轉過身,直跨一步來到女人面前。沒去拉李璇美的手,卻是箍住她的右臂,緊隨男人的步伐。

不防突如其來的力道,再加上男人右手拽著她的右臂,又不是溫柔甜蜜的姿態,著實不順勢。禁不住,李璇美埋怨地嘟囔:“自己會走路,拽什麼哩?”

男人身著長褲休閒鞋,大衣外面繫著一條暗紋兒蘇格蘭格子圍巾,本不想多言,此刻朝向女人立定,解釋道:“本想讓你在這裡候著,我去後院提車。轉一念,你這人,主意太正。難免不會自己跑掉,再給我來個電話,道是驚喜也未可知。”

他真是女人肚裡的蛔蟲啊。雖李璇美還未動那樣的念想,然,經一提醒,倒還的確象自己的行事風格。

見男人分析得有理,女人思想通了,也就由著被他如蔥似蒜的揪上車,象盆怕灑了的水仙花,寶貝的安置於副駕駛座位上。沈彥緩緩似秒針一般地開,她靜靜地坐著。誰都不曾廢話開言,生怕垢抹了眼前這夜。

天際象是夜的翅膀,一下一下劃過天窗。彷彿不是車子,而是整個城市在絲綢般的馬路上,滑翔似飛行。

莫不是已近零時,四處綻放著煙花,散落著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愈來愈聚集,似乎很快將成爆發之勢。

雖是兩個方向,卻畢竟在同一城市,可以慢得不像話,然,只要是有目的地,就無可能永遠不抵達。

於李璇美家樓下停下來,將車熄火。男人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四處翻找出來一盒旁人遺落的煙和火機。將煙叼上,李璇美勤快地搶過火機,為男人點燃。

火機的明火與香菸點燃的明寐旦夕之間,沈彥歪頭從另一個角度,第一次低低的打量著女人:此情此景,此曖此昧,臻首低垂作羞澀狀不是李璇美的一貫風格,她極煞風情地大膽回望。(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