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抹殘陽,消失在遠山之後,只留下漫天如血的光芒。

趙皓緩緩的勒住馬腳,望著那一團紅豔豔的晚霞,聞著空氣中那濃濃的血腥味,只覺一切恍然如夢。

种師道、種師中、韓世忠、花榮和張清等人,將他團團圍在大旗之下。

這一刻,空氣幾乎凝固。

周遭所有一切,在一瞬間都失卻了聲音……

在這一刻,雖然抬頭四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層層的鐵甲,只能看到無數簇擁著自己的宋軍戰士,但是趙皓卻彷彿看到了在最前面,無數遼人士卒,已經被白梃兵踏過,踐踏在馬下,長矛湧動處,不知道多少遼人戰士落馬。這些白梃兵將士,有的已經丟矛抽刀,沒頭沒臉的砍殺過去,藉著馬力,長刀過處,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就是一條血路!

遼軍慘叫著,呼喊著,跌跌撞撞地朝後擠,將自己佇列踐踏得更加紛亂,曾經兇猛如虎的遼軍,再也沒有反身迎敵的勇氣,只想離開這些黑甲殺神遠些。

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是同樣,那就是說不出的驚恐!

還有那遼軍主將,與蕭幹號稱遼末雙雄的耶律大石,曾經在歷史上僅憑倉促聚集起來的雜兵,便在白溝河一戰殺得宋人丟盔棄甲,令童貫倉皇而逃,不敢北顧。如今卻也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惶然北去,不敢南望!

這一瞬之間,所有聲音又突然回到了戰場上頭,巨大的呼喊聲音,慘叫聲音,在這一刻爆發,直衝上雲霄!

趙皓玉樹臨風、英氣勃勃,雖然被裹在隊伍裡頭,所有的視線卻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就連那曾經對他更多的只是憎恨和恐懼的河朔禁軍,也紛紛投來心悅誠服的神色。

這一刻,那些河朔禁軍們,肆意的享受著大勝的榮光,肆意的傾瀉著心中的豪情和暢快,他們從軍數十年,未嘗一戰,今日才嘗到了戰鬥殘酷,也感受到了橫掃胡虜的鐵血和激情。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好男兒,理當如此!

這一刻,這些百年未嘗一戰的河朔禁軍,才真正的蛻變為鐵血戰士,大宋的勇士,漢人的好男兒!

人群之中,清晰地聽見韓世忠的大笑聲音:“直娘賊,痛快,真他娘殺的痛快!這才是老子的本色!”

隨即,四周響起一陣如雷般的大笑,甚至演變成嚎叫,鬼哭狼嚎般的宣洩……

大笑聲、嚎叫聲,直衝雲霄。

這些將士,也許日後會喋血疆場,也許會解甲歸田,也許會如韓世忠一般逐漸成為大將,但是無論如何,今日這一戰,將讓他們銘記終生!

趙皓呆呆的望著面前這一切,那白皙如玉的臉龐,此刻卻是紅彤彤一片,熱血除了朝上湧,再沒有其他出路。許久,他才緩過神來,緩聲道:“吹號,收兵!”

嗚嗚嗚~

數十只號角連綿而起,如同颶風一般,瞬間橫掃了整個平原,整個天地之間都鼓盪著那豪情獵獵的號聲,成為天地之中,最強之音!

夜幕逐漸降臨,一縷縷如輕煙般的夜色,嫋嫋而起。

號角聲中,一隻數千人的鐵騎,踏著那如煙的夜色,緩緩馳來,一直奔到大軍近前,這才齊齊翻身下馬。

領頭一將,率先疾奔而來,前頭軍馬如同劈波斬浪一般裂了開來,那將直奔趙皓面前,恭恭敬敬的拜倒了下去:“末將楊可世,拜見隆德郡公,請郡公賜罪!”

在他身後,三千鐵騎,呼啦啦的全部跪倒了下來。

這只大宋第一精銳之師,在這一刻,全軍徹底對這位白臉宗室公子服氣。

……

燕山下。

一處小山丘之上,蕭幹站在自己旗號之下,只是看向東面。

那裡依舊連營數里,曾經是大遼四萬精兵的駐紮之地,到處飄揚著“鷹”和“日月”組成的大遼軍旗。

在那軍營裡,數萬大遼兒郎,殺氣滿卷,眾志成城,誓將宋營踏平,令南人百年不敢北顧。還有那意氣風發的大石林牙,氣吞萬里如虎,視南人將帥如插標賣首者……

然而,面前的一切,令蕭幹只覺做了一場夢,一場噩夢。

奔殺一夜回來,那座軍營便已易主,那數里的營盤,到處飄揚的是橘黃色的宋人的旗幟,那滿營喧囂而起的,也是漢人的聲音。

一日前那座滿是契丹人和奚人聲音的大營,似乎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蕭幹卻知道,那座大營絕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拜南人所賜。

那重新修建的大營,依舊能看出曾經被火燒的痕跡;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的血腥味,濃得令人窒息;遍地都是身著遼人衣甲的屍體,大群大群的宋人,將遼人身上的鐵甲和箭壺等器械一一卸除,然後再往事先挖好的大坑裡一扔了事。

蕭幹靜靜的望著面前這一切,雙目盡赤。

四萬人的精兵,至少折損了大半,若是在鼎盛時期,四萬兵馬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如今風雨飄搖的遼軍來說,四萬大軍,幾乎是整個遼地三成的兵力。

這一場傾國之戰,居然輸得如此一塌糊塗!

他那高瘦的身子只是在那裡微微的顫抖,捏著拳頭咬牙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宋軍在白溝河只有四五萬兵馬,我大遼也有大軍近五萬,雙方兵馬旗鼓相當,又隔河而望…………何以一日之間敗得如此慘烈?”

在他的認知裡,雙方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宋人根本就不是遼人的對手,莫說擊敗遼人,能保持不敗就是奇蹟了!

嗆啷~

蕭幹眼中怒火越來越旺,臉上的戰意越來越濃,一激動之下,刷的拔刀而出,直指那些正在扒遼人鐵甲的宋軍,便要衝殺過去。麾下幾個皮室軍將領齊刷刷的圍了過來,拜倒在地:“大王,不若先回涿州罷!如今糧草輜重盡失,主力大軍已潰,光靠我等三千兵馬,難以佔便宜…………俺們回涿州休整,與大石林牙彙集一起,再將宋狗打回白溝河對岸就是!”

嗷~

蕭幹仰天發出一陣猛獸般的嚎叫,充滿不甘的憤懣,又帶著幾分絕望的悲涼。

原本打不過女真人,已經令人絕望了,滿以為能從宋人的身上找回自信,誰知道那一向孱弱的宋人,也變得如此勇猛了……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居然敢渡河直撲而來,一日之間將四五萬遼軍精銳殺得全面潰敗!

據他所打探的訊息,和對面的四萬多宋軍,西軍和河朔禁軍各佔一半,西軍也就罷了,河朔禁軍可是近兩百年未嘗一戰,幾乎就是一隻殘廢的兵馬。就這樣一隻半殘的兵馬,居然將赫赫有名的大石林牙和兵力相當的遼軍精銳打殘了!

難道,天要亡我大遼?

蕭幹猛一揮手,身旁的親兵急忙將他的馬牽了過來,蕭幹眼睛也泛起了血絲,翻身上馬,手中長刀一舉:“老子要看看這宋人統帥是誰?敢如此欺侮我大遼,不擒斬此人,老子誓不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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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才落,四周的鐵騎大驚,紛紛攔在他面前,蕭大王繞不開這個彎子,他們不能讓蕭大王這麼一意孤行下去!

“蕭大王,我等一日一夜未歇,粒米未進,如今人困馬乏,宋人又十數倍兵力於我等,更有白梃兵重騎,事到如今,已不可拼一時血氣,還是回涿州罷!”

蕭幹見眾人這般模樣,稍稍清醒了過來,沉聲問道:“可知宋人主帥何人?种師道,還是童貫,還是那個乳臭未乾的宗室?”

一名年老的將領微微嘆道:“种師道擅守不擅攻,且一向沉穩,絕不會做出此般孤注一擲的事情,童貫尚在雄州,如此大膽拼命一戰,恐怕是出自那位宋人宗室的手筆!”

蕭幹殺氣沖天,舉刀直指宋軍大營,嘶聲怒吼:“姓趙的小子,遲早有一日,某將砍下你的狗頭,懸於涿州南門!”

說完一催胯下駿馬,率眾滾滾往北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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