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深身子在空中掙扎著,顯得極其狼狽,不過趙皓倒沒太多讓其出醜,怒吼一通之後,便已將餘深輕輕的放下。

群臣第一次見到趙皓這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愣頭青,竟然一時不知所措。要知道大家平時爭得面紅耳赤的,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就算動手也是旗鼓相當的互毆,你抓我一把,我踢你一腳,然後很快被官家制止,各自罰俸一月。

像這種一上來就把你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起來,令人毫無還手之力的做法,真是第一次見到……沒辦法,誰叫人家年輕力壯,看起來還是練家子,朝堂之上,真正能與之匹敵怕是只有高俅了。

餘深心中又羞又怒,他在朝堂上數十年,曾拜相兩次,如今貴為國公,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一時間,餘深怒髮衝冠,指著趙皓罵道:“黃口小兒,我和你拼了!”

話音未落,便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一般,一頭瘋狂的朝趙皓撞來,只想要和趙皓同歸於盡。

說時遲,那時快,趙皓早已有防備……即使沒有防備也不可能撞上,只見他身子輕輕一閃,餘深便呼的一聲朝自己身旁衝了過去,收勢不及,一頭又撞在另外一名官員的身上,兩人撲通倒在地上,亂成一團。

這一下,殿上徹底大亂了……因為餘深撞倒的不是別人,而是蔡京!

“無恥”的趙皓,早就算著餘深會有這一招,故意站到餘深和蔡京中間的線路之上,特意坑了蔡京一把。

蔡京萬萬沒想到自己好生生的站著也會中槍,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同黨擊中,一時間躲閃不及,兩顆白髮蒼蒼的頭顱便滾做了一團。

兩個朝堂上年紀最大的相公,都已過了古稀之年,就此雙雙倒地,雖然說兩人身體都保養得好,不算是太孱弱,而且地上又鋪有地毯,但是依然看得眾人肉疼。

蔡京一派,扶的扶,罵的罵,一陣鬧騰,而童貫一黨則滿臉幸災樂禍之色,那些中立的清流黨如吳敏等人,倒也覺得趙皓過分了。

只是趙皓卻是滿臉無辜之色,雙手一攤,那表情就是我也無奈啊,我也絕望啊,我能怎麼辦……他撞我不能不躲啊,誰知道他把老公相給撞了。

大殿之上,趙佶靜靜的望著這一幕,臉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一陣暗爽。

好大喜功的趙佶早就鐵了心要聯金滅遼,收復幽雲十六州,建不世功業,如今被蔡京這一鬧,已是心中極度不爽。

如今見得趙皓挺身而出,怒斥餘深,而且那慷慨激昂、義正辭嚴的模樣,簡直太對趙佶的胃口了。

比起童貫一派與蔡京一派互相審時度勢,爭論不休,趙皓只用了一句話就把餘深懟得啞口無言。

“狹路相逢勇者勝……聖人出世,正是一雪前恥,開疆拓土之時,萬事俱備,只欠……勇氣耳!”

不談形勢,不談戰力,只談血勇。

這個充滿浪漫色彩和幻想主義的皇帝,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

蔡京和餘深兩人終於爬了起來,極其狼狽不堪,好在餘深見得趙皓躲過之後,已下意識的放緩了衝勁,雖然收勢不及,倒也撞得不算太重。

餘深漲的滿臉通紅,還想和趙皓動手,奈何被白時中等人死死拉住。

這小子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愣頭青的年紀,你一把老骨頭還能怎樣,難道還能玩碰瓷訛他一筆不成?

高俅一抬眼見得趙皓那滿臉無辜的神色,不禁氣不打一處來:“大膽趙皓,衛國公和老公相已過古稀之年,身子孱弱,你豈可對其無禮,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擔待得起?”

趙皓神色一驚,失聲道:“衛國公主動撞我,我不過順勢避讓,若有三長兩短,可不能訛我!”

訛?!

餘深原本已安靜下來,又氣得七竅生煙,若非邊上眾人拼死拉住,又要一頭撞過來……我堂堂國公,難道還會幹訛人的事情?

趙佶見得不是個頭,又朝梁師成示意,梁師成急聲道:“朝堂之上,不得喧譁,否則杖責出殿!”

這一刻,餘深面如死灰。

這明顯是息事寧人的做法,一句話便將趙皓大不敬的行為掩飾了過去,再說杖責出殿,自己這把年紀了,哪裡還挨得起杖責,那簡直要命,而那小子生龍活虎的模樣,看起來就算打個三十杖也難以傷筋動骨,這能同等對待嗎?

終於,趙佶也開口了:“趙侄卿,衛國公年事已高,你須當禮讓,豈可如此莽撞?念你初犯,罰俸一月,下不為例……適才之言,說下去!”

前面半句,算是對餘深有個交代,罰俸一月,對於一個家財千萬貫的主,暗地裡又開著一家日進斗金的青樓,那點俸祿錢算個啥?

後半句,卻是明顯的支援趙皓的觀點,這簡直就是對蔡黨的致命一擊,令蔡京一黨眾官員個個神色黯然,而童貫一黨則個個喜形於色。

“臣竊以為,聯金滅遼,有利無弊。其一,可去百餘年來貢遼之歲幣,減輕國庫壓力;其二可去每年上貢之恥;其三滅遼可雪百年之恥,壯我大宋國威;其四可取幽雲十六州,復我疆土,了卻祖宗心願;其五可得北面長城之險,以御敵於國門之外;其六得幽雲十六州,可闢馬場,一解百年馬患;其六可以此戰練兵,增強我大宋軍馬戰力;其七,我大宋此次開疆拓土,舉國為之歡騰,可壯我國運!”

編到後面,趙皓自己都覺得編不下去了……所有的利,都建立在能夠在滅遼之後,將幽雲十六州抓在手裡為基礎。歷史上由於童貫的白溝河之戰大敗,北上受阻,而金人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幽雲十六州直接從遼人手裡轉到女真人手裡,北宋從未得到過幽雲十六州,反而引得金人一路南下,破了都城,失去半壁江山。

其實趙皓心底何嘗不知與金人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只是他知道趙佶心意已定,只能順著趙佶的意思,而最重要的是,自己若不能篡位,若不能改變重文賤武等弊端,這烈火烹油的盛世遲早毀於金人之手,進而整個華夏遲早被席捲整個歐亞大陸的蒙古人所摧毀,他只能賭這一把!

這一刻,蔡京終於也沉不住氣了,自官家明確表明態度以後,整個朝堂之中,能與趙皓再辯論的只有老公相本人了。

雖然被餘深撞了一下,蔡京依舊保持氣定神閒、不怒自威的神態,聲音還是那麼不急不緩:“趙大夫此言差矣!趙大夫之言七利,盡皆以金人遵守盟約,願意以幽雲十六州相讓為前提。只是金為虎狼之國不可交也,我大宋王師北上進攻遼地之時,亦是金人南下之時,就算王師一路勢如破竹,亦可能只得半數幽雲之地,掌控在金人之手的地界,何以還之?”

趙皓冷冷一笑,手中的象牙笏板一揚,做刀劍劈砍狀,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犯強宋者,雖遠必誅!金人若不還,便刀劍結算,搶回來,順便直搗會寧城,擒完顏阿骨打而歸,讓其為官家喂馬!”

話音剛落,龍椅上的趙佶差點拍案而起稱絕。

犯強宋者,雖遠必誅!

直搗會寧城,讓金帝為朕喂馬,這是何等的爽快!

對於趙佶這種充滿幻想主義的皇帝,這兩句話簡直說到他心窩子裡去了,簡直比李師師和小翠香同時伺候他還爽快!

饒是蔡京涵養功夫極好,也忍不住動怒了:“紙上談兵,無稽之談,視國家存亡大事如兒戲,豈有此理!若是惹怒了金人南下,大軍兵臨汴梁,你敢出戰嗎?”

趙皓手中象牙笏板直指蔡京,怒聲道:“我大宋雄兵百萬,良將千員,錢糧無數,兵甲精良,金人缺衣少食,擁兵不過十萬,就連鐵器都極度缺乏,更何況,如今天佑我大宋,聖人出世,黃河數次河清,千古未有,如今天時地利盡皆佔之,只要我大宋之將臣,還有那麼一點血性,還有那麼一點骨氣,豈會敗給金人?若是真有那一日,我趙皓當提三尺青鋒,出門殺敵,以我之血,誓守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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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趙皓頓了一下,又以更大的聲音,怒吼道:“國家養士百六十年,若真有那一日,忠直之臣,當仗義死節!若為諂諛之臣,只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安敢在朝堂之前,妄稱公忠體國耶!”

一通慷慨激昂的怒吼之後,說得蔡京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朝堂之上,趙佶心頭最癢的部位也被趙皓撓到了,只覺心頭熱血澎湃,暗中一個勁的叫好。

趙侄卿吶趙侄卿,果然沒讓朕失望……原本蔡京這老鬼糾集了大半個朝廷的京官與朕作對,心頭正懊惱,結果不用朕發一言,趙侄卿便輕鬆化解,真是朕的護法神吶。

一人緩緩出列,對著趙佶彎腰一拜,激聲道:“若國有危難,臣亦願披甲出城,拼力殺敵,為國盡忠!”

眾人一看,正是少宰王黼。

話音未落,童貫又向前補了一刀:“臣願執劍橫掃遼地,不奪幽雲十六州,此身不還!”

緊接著,童貫一派,紛紛出列,向前表明心跡,反正吹牛皮不犯法,一個個慷慨激昂、熱血沸騰,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大殿之上不停的迴響。

這一刻,蔡京才真正傻眼了,他打了一輩子的鷹,沒想到這一次被鷹啄了眼,一不小心被趙皓這小潑皮抓住話頭帶到溝裡去了……原本爭論的是北面的戰略問題,恁地一下就帶到了向朝廷表忠心的層面上去了。

此時,蔡京終於感覺到了這個十七歲的宗室公子的可怕之處。

朝堂之上,趙佶已無意繼續下去,只是朝梁師成擺了擺手。

梁師成會意,朗聲道:“燕雲之議,到此為止,諸位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蔡京一陣心灰意冷,黑著臉不做聲,其他人見得老大都這般態度,哪個又敢出頭,頓時大殿之內鴉雀無聲。

蔡京精心策劃的一場朝議,被一個半路上殺出的新人,帶得偏離了主題十萬八千裡,根本沒辦法再找回來路了。

而初次上朝的趙皓,在百官面前華麗麗的炫了一次,恐怕日後再無人敢小覷了。

而蔡京不知道的是,此次朝議之後,他那老公相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讓趙佶不爽的人,趙佶自然也不會讓他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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