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三人只眯了一個時辰便早早起來,避免被人懷疑。

三人就近找了家早點鋪,要了三碗爆魚面,三碗大排面,六碟蟹殼黃,六碟海棠糕,二十個肉饅頭,兩斤羊肉,一罈酒,滿滿的擺滿了一桌。

開始店家還懷疑三人是否能吃完這整一桌的早點,畢竟這面、糕點、饅頭酒和肉的,至少是六個人的分量,但是當他看到武松一口一個肉饅頭,連吞了三個饅頭之後,便啥也不說了,又免費奉送了一碟酒釀餅。

早店裡的人越來越多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似乎也沒什異樣,三人臉色略顯沮喪,很顯然昨夜殺的不是朱勔,否則整個蘇州城都要鬧翻天才對。

三人一邊吃著早點,一邊留意著四周的食客們的聊天。

“聽說昨夜裡剝皮豬府裡出事了?”

“可不是,狗腿子們死了好幾個,可惜沒殺著豬,聽說剝皮豬的小妾也死了一個。”

“那剝皮豬身邊狗腿子成群,睡覺都有上百人守著,哪裡有那麼好殺……這些年想殺剝皮豬的還少了?”

趙皓聽到“剝皮豬”這個外號,差點從鼻孔裡噴出麵條,說起來這名字倒是挺形象的,朱勔沒死的訊息他們早已有心理準備,問題是只死了幾個狗腿子和一個小妾,那麼昨夜被趙伝用弩箭射死的那人又是誰?

臥槽……他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似乎看到一片綠油油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在朱府的上空飄蕩著,飄蕩著……

趙皓不覺臉上露出有趣的神色。

又有兩個中年食客走了進來,要了兩碗大排粉坐到趙皓等人旁邊,一邊聊天一邊哧溜哧溜的吃著麵條。

“適才從葑門街那邊過來,似乎官軍正在盤查客棧的住客,不知何故?”

“老兄有所不知,昨夜剝皮豬府上出了刺客,死了好幾個人,所以今日官軍出動了大半,全城搜查,尤其是客棧,遇到外地口音者,都要拿去盤問。”

“殺得好,那剝皮豬恁地不死。”

三人神色一動,對視一眼,胡亂扒了幾口,在桌上扔下一串錢,說了一聲“店家結賬”,也不顧那店家追在後面喊“客官找你錢”,便快步朝客棧奔了過去。

……

三人收拾好行頭,在客棧門口攔了一輛馬車,剛剛上車,便見得一隊官軍洶湧而來,直撲三人下榻的客棧,隨後便聽到裡頭一陣雞飛狗跳。

“去蘇州城最好的青樓!”趙皓沉聲對那馬車伕喝道。

那馬車伕回頭看了三人一眼,最後視線還是落在趙皓的身上,臉上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只看得趙皓菊花一緊……難道老子才長得像經常逛窯子的麼?

其實,趙皓倒是錯怪了那馬車伕,在這年頭逛青樓耍大寶劍,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甚至是一種風雅。“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著名詞人柳三變半輩子在青樓裡廝混,成了千古風流。

不過青樓也是分等級的,大致像後世的會所分星級一般: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館”、“閣”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樓”、“店”、“下處”命名。

在那馬車伕眼裡,武松和趙伝兩人,虎背熊腰,隱隱透出一股粗豪之氣,應去三福班、久香茶室、月來店下處這種地方,那兒的姑娘豐滿、妖嬈、活好、耐折騰,非常適合武松和趙伝這種能征善戰的體型。

而趙皓這種翩翩公子,一看就是年少多金,文采風流的人物,自然要去添香樓、環採閣這種風雅的去處。

“好咧,那就去城南的添香閣如何?城裡的大官人們都愛去那地頭。小姐姐們長得水靈靈的像根蔥似的,曲子彈得好,那歌唱得像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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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皓沒有答話,而是從趙伝腳邊的大包袱裡提出一串錢扔了過去,那馬車伕眼疾手快的接住,眉開眼笑的道謝了一番,催馬往城南而去。

全城搜查,若想睡得安穩,又不委屈自己,唯有青樓了。

其一,青樓被查的機率相對較小,畢竟能開青樓的後臺都是極硬的;其二,就算在青樓被搜查到,趙皓也可亮出自己的身份。

趙公子離開杭州北上,回江寧的途中在蘇州逗留,流連於青樓而往返,這是很多紈絝都能幹出來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不合理的,但若是莫名其妙的連住在客棧數日,便是形跡可疑了。

……

見到趙皓一行人過來,兩個小廝便殷勤的招呼過來,尤其是見得趙皓這一身行頭,怕不是值二十貫銀子起,顯得更加敬重。

跟著那兩個小廝走過一方小院,走進一座燈火通明的樓裡,趙皓開始了這世上生平第一次逛窯子的勾當。

在原主的黑歷史記錄上,原本就是在青樓裡大寶劍玩得太順溜才有了趙皓的穿越機會,所以趙皓只得面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裝得如同老手一般。

大堂內案明幾亮,絲竹清盈悠揚,中間紅毯鋪地的臺上,數名俏麗的女子正在撥弄管絃,清麗的眉眼間一片清澈、溫柔、無暇,沒有半點挑逗和狐媚的神色。很顯然,這些都是傳說中賣藝不賣身的姑娘。

那小廝輕聲詢問他需要些什麼服務,卻把趙皓問住了。因為對方問的都是一些行話,又並非快餐、包夜、桑拿、足浴、推油、按摩之類的行話,而是問公子是要“打茶圍”,還是要“喝花酒”、“拉鋪”、“住局”……完全聽不懂。

幸好,不等趙皓回答,一旁的趙伝已搶先答道:“打幹鋪,來兩間房,不要姑娘。”

話音未落,那小廝的臉色就瞬間拉了下來,聲音也變冷了,正要道一聲“本店不打幹鋪”,又見得趙伝和武松兩人生得一副能打得虎的兇悍樣,終究是沒敢再說話,只是聲音極度不爽的喊了一聲“打幹鋪,兩間。”

“這位公子相貌堂堂,氣度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龍鳳,姑娘們看見了怕是爭著倒貼也要侍奉公子……尋常脂粉怕是難入公子法眼。恰巧本店來了一批清倌人,個個才貌雙全,公子不若點個姑娘彈彈曲子解悶,說不定便有鋪堂掛衣之緣。”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趙皓身後響起,趙皓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立在背後,滿臉堆笑,神情極其殷勤。

青樓的掌櫃,俗稱……不可描述,暫以掌櫃稱之。

趙皓愣了愣,笑道:“我等自外地而來,身子疲累,待得休憩一番,再好好領教貴地姑娘之妙處。”

那掌櫃的爽朗的大笑:“好咧,就給三位客官來兩間最雅緻的房間……客官這邊請。”

趙皓微微一笑,隨著那掌櫃的進了一間上好的房間。

待送得趙皓三人入內之後,那掌櫃驀地回頭,對一名小廝低聲道:“此三人相貌不凡,大清早便來打幹鋪,又操外地口音,包袱之中似有兵器,形跡極其可疑,速速稟報陳提轄。”

那小廝應諾一聲,飛奔而去。

雅間之內,趙皓插上門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隔壁的武松和趙伝輪流入睡,一人警戒,倒也不用擔心。

不知睡到什麼時辰,趙皓突然被一陣砸門聲和吵鬧聲驚醒,急忙一躍而起,開啟房門。

只見得武松和趙伝兩人手執刀劍,與一群捕快正在對峙,互不相讓。

領頭那人,生得極其魁梧,看衣著打扮模樣應是提轄之職,朝武松和趙伝兩人朗聲道:“蘇州府辦案,還請兩位予以配合,否則拒捕罪加一等!”

“好大的膽子,蘇州府辦案居然辦到本公子身上了!”

隨著一聲呵斥,旁邊的房門被開啟,一人翩然而出,紫衣似絳,人潔如玉。

那陳提轄回過頭來,正要發怒,等到看清趙皓的模樣,卻忍不住失聲道:“趙公子!”

趙皓原本還在想著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卻見得那陳提轄恭恭敬敬朝趙皓一拜:“不知公子在此,還請恕罪。”

趙皓疑惑的問道:“你如何認得我?”

那陳提轄恭聲道:“數月之前,公子獻計破叛賊,後策馬隨宣帥入蘇州城,風華絕代之姿,蘇州城中百姓盡皆敬仰,小的記憶猶新,故此認得。”

趙皓獻計破蘇州一功,不但傳報了官家,蘇州城內許多百姓也都是知曉的。加之那日入城時,童貫讓趙皓與他並轡而入,兩人只相差一個馬頭,年少俊美、鮮衣怒馬的趙皓,給夾道相迎的百姓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那陳提轄又客氣寒暄了一番,這才帶人離開添香樓。

那陳提轄一行剛走,那掌櫃的便滿頭滿臉的大汗跑了過來,神色極其惶恐,帶著哭腔朝趙皓急聲賠罪道:“老奴有罪,老奴有罪,老奴不知自家公子駕到,險些釀成大錯,老奴萬死莫辭!”

自家公子?!

“莫非此處青樓,是府上的產業?”趙伝疑惑的問道。

那掌櫃的急忙點頭應是,言辭之間又表達了那陳提轄來此搜查,也是他的主意。

趙皓瞬間凌亂了,忍不住暗中大罵這廝傻逼,臉上卻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早知如此,何必去費神住什麼客棧……

四周原本圍觀的人也紛紛散了,隱隱聽得不少添香樓的恩客們咋咋呼呼的說著“我說這公子恁地如此眼熟,原是破叛賊的趙公子”云云。

趙皓見得四周人散了,打了個哈欠,正要回房補覺,突然見得閣樓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

那人身材略顯瘦小,一身白衣如雪,手搖著一柄摺扇,見得趙皓望來,回頭與他對視一眼,又轉身下了樓,出門而去。

趙皓神色一變,不等向趙伝和武松打招呼,便急忙大步追了出去。

一直追了數百步,來到一處僻靜處,那人驀然回頭。

雖然一身男裝,卻掩飾不住那絕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姿,正是昔日的叛軍女首領——方百花。

兩人凝立不動,四目交接,相顧無言。

趙皓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昨夜是你率人入了賊府?”

方百花冷聲道:“如此絕佳的機會,你都擊殺不得朱賊,我看你如何完成我兄長之託?”

趙皓淡然一笑:“賊府之內,守衛如雲,急切之間難以得手,但我就不信,他朱勔終日不出城!”

方百花滿臉的譏嘲之色:“就算出城又如何?三日之後,朝廷欽差便要抵達蘇州,傳旨朱賊官復原職,朱賊必然出城相迎,然其身邊護衛必數以百計,就憑你等區區三人,豈能奈他何?”

趙皓眼中神色大亮,笑道:“三日之後,我必讓你看那朱賊之頭!”

說完,不再和方百花糾纏,大步而回,給其留下一個神秘莫測的背影……

PS:關於青樓行話,見章後說,不在此佔用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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