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繼海回到家門前的時候，一轉身面向家中敞開的大門，就見到大門前的走廊上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他爸爸，一個隔壁村的。
兩人正在交談甚歡。
正在談話中的兩個人也聽到了顧繼海的步伐聲，紛紛扭過了頭。
“繼海你回來啦。這個是蔣家屋的表滿滿喨。”
顧道遠一見是顧繼海回來了，頓時興高采烈的向顧繼海介紹起那個人來：“你不是幫人買桂花樹嗎？表滿滿屋有蠻多，表爹爹種起的，都蠻大顆的了。”
顧道遠顯然和登門之人挺熟也挺要好的，顯得很熱情。
“嗯。”
顧繼海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臉上興趣欠奉，沒去看那人，視若無睹的向大門走去，腳步都沒有停頓半秒，全當人家不存在。
眼見顧繼海上走廊，要向屋裡走去，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那人急了。
急忙從凳子上面起身，一個側步就擋在了顧繼海的面前。
“大侄子啊。你上次不是講要那些桂花樹的嗎？”蔣方正舔著一張黝黑乾瘦的老臉，笑著道：“什麼時候去挖走啊？”
“早些挖走，我好挖地種菜了。”
果園子裡種菜？那豈不是要把所有的果子樹也挖死？真是找得一個好藉口啊。
顧繼海心中冷笑。
你就算找得再好的藉口粉墨你這張醜陋、勢利的臉也沒有用。
“你不是不賣嗎？”顧繼海嘲諷的道。
這個蔣方正，顧繼海在沒找上魏家父子以前，和他打過交道。
蔣方正家裡面有十七顆桂花樹，都是他父親在十幾年前種的，一顆顆長得也有那麼大了。當時顧繼海慕名而去，把要買桂花樹的事情跟蔣方正和他的老婆說了一下。
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蔣方正和他老婆都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從來沒想過他父親大山裡面挖來，無聊種在果園子的桂花樹也可以賣錢。當時就喜出望外，問顧繼海是個什麼價。
由於蔣方正家的桂花樹沒有經過專家評定的，顧繼海也也沒有經驗，所以不知道具體的價錢，就給這對看著比較忠厚的夫婦說了一個厲胖子給的最低價，只要合格就一千塊一顆。
一下子可把這對夫婦樂壞了。顧繼海至今還記得蔣方正和他老婆當時那種將信將疑，卻又喜出望外的表情。那是一種中了大獎的亢奮！
他家有十七顆，如果一千塊錢一顆的話，就到了一萬七。
一萬七啊！
要知道現在拼死拼活忙活忙活一年，農民也就一兩千塊錢的收入，還不是純利潤。
或許不瞭解的人，看這看上去很不可思議，可就眼下的農作物產量和價格，還真的就這麼一回事。
例如水龍鄉眼下務農專業戶的平均水平，一般種上五到二十畝的水稻，二十畝已經是一個家庭一年的勞動極限了，屬於種田大戶，在每個村有倒是有，不多。
一畝田在沒有天災年成，產量也就六百斤穀子，比較好的田能打出七百斤來。而每百斤穀子的收購價格是50塊錢。也就是說，一畝田的毛收入就兩三百塊錢左右。種十畝田，留下自己吃的糧食，和承擔夏雨無常，天氣悶熱，穀子發芽的必然災害，一年真正能收入口袋的毛收入也就兩千塊錢而已。
九六年錢就是這麼值錢。你以為兩三百塊錢一頭豬是開玩笑的嗎？
所以，桂花樹如果真的能夠賣到一千塊錢一顆的話，十七顆一萬七就相當於近十年的務農收入，而且不勞而獲，一次性就進腰包。這讓蔣方正如何不喜出望外？
看著這夫婦兩開心，顧繼海也為他們高興。
然後，顧繼海在蔣方正夫婦待祖宗規格的殷勤下，去了蔣方正果子園裡面把所有桂花樹四個方向的照片拍了下來。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顧繼海第二次去蔣方正家裡面，通知對方做好準備，十七顆桂花樹圖片初審打了六顆，剩下透過的十一顆第二天就會有人過來進行二審並就透過二審的桂花樹進行交易。
顧繼海哪裡想到，蔣方正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來訊息，在大城市裡面桂花樹很暢銷，作為風景樹的話，一般能賣到兩千塊錢。
再次一見面，顧繼海具體細節還沒來得及說，蔣方正當時就反口了，說一千塊錢一顆便宜了，坐地起價，要兩千塊錢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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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蔣方正是個老實人的，沒想到對方黑起來吃相這麼難看。
顧繼海當時就皺了眉頭。
顧繼海沒有想過坑蔣方正什麼，厲胖子手下的專家開什麼價，就會給什麼價給蔣方正，至於之前說的單價一千，不過是讓蔣方正心裡有個底而已。一千是最低價。
忠厚的臉和市儈的面目。兩個形象之間的落差太大了。讓顧繼海一下子有點倒胃。
雖然心中十分的不爽，可想到專家給出的初步定位價有高有低，平均下來也就兩千塊的樣子，估計厲胖子能接受，也就答應了下來。不過，顧繼海還是把初審被打掉了六顆，二審可能也要打掉一兩顆的事情給蔣方正說了一下。
蔣方正沒有想到顧繼海答應的這麼爽快，愣了一下，立馬就笑開了懷，態度又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和他的婆娘熱情的給顧繼海搬凳子，燒茶遞水。
顧繼海本一刻也不想逗留的，奈何拗不過突然熱情的蔣方正和他的老婆也就無奈的坐了下來。
你說你勢利眼也就算了，掩藏點嘛，不要做得這麼顯眼好不好？
事先連茶都沒有燒一壺，擺明了就是心中有梗的，現在你解開心結，想要巴結我，也不要這麼醜態百出好不好？聰明一點的人也就將錯就錯上一杯水也就隱瞞了之前的不善，而你居然蠢到當著我的面和你老婆兩個人拿柴生火燒茶！
這樣一來，把你心底那點小九九暴露了也就算了，可是我的臉上也掛不住啊。
無言又無語的，顧繼海只得偏過頭去望遠方，不看。
眼不見為淨。
這壺茶燒得有點久，顧繼海屢次想起身抽身而去，最後還是忍住了。
好歹大家也是相鄰村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還要相處。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吧。
“大侄子，你要買桂花樹就把我所有的桂花樹一起買走。只要一些好的，差的不要。我是不賣的。”
正當顧繼海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蔣方正出來了，然而手中沒有端茶，張口就是這話。
一聽，顧繼海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怪不得這壺茶燒得比熬個粥還久，感情這兩夫婦高興完後冷靜下來，人心不足蛇吞象，**又膨脹了，然後在屋子裡面商議著如何算計自己哩。
至於蔣方正說的不賣，顧繼海卻是不信的。
桂花樹他蔣方正留著也沒有用，能賣出十年的收入，根本就是天上掉餡餅的橫福，就蔣方正這個小樣也能拒絕得了**？
“蔣叔，你首先要明白一件事情。”
“那些桂花樹合格那些桂花樹不合格，不是我說的算的。也不是你想賣人家就都買的。人家有人家的標準。不達標準，只能留著燒柴用，送給別人別人都不要。”
此時的顧繼海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要不是他上輩子跑業務的那幾年說得好聽打磨得圓滑一些了，說得難聽就是相對氣血方剛有些犯賤了，他早就揚長而去了。
唧唧歪歪，你愛賣不賣。你當哥是買不到啊？不過是看在大家住所臨近，照顧一下你罷了。你真以為，出了你家，整個水龍鄉就沒人種桂花樹了？
還有，你家十七顆桂花樹中，由於沒有打理，有兩顆主杆都死了，就剩下幾枝畸形的分枝要死不活的伸著，凌空一腳就能劈斷，還想賣錢？呵呵。
“那沒得講的，要三千塊錢一顆。”蔣方正知道顧繼海說得在理，於是就在價錢上面動腦筋了。
“三千？”
顧繼海驚呼而出。
這個蔣方正還真敢想。把錢當錢紙啊！
要知道，專家對這十七顆桂花樹當中開價最高的一顆也不過才兩千九而已。你卻平均要三千一顆，剩下的錢厲胖子肯定是不會出的，我補給你？你沒睡醒吧。
“呵呵。這事我要問一下買樹的金主。”顧繼海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其實已萌生離意了。
這個蔣方正逮著黃牛作奶牛擠，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蔣方正雖然人貪心了一點，也不蠢，看出了顧繼海興趣闌珊，無意逗留，顯然這筆橫福要告吹了。
一下子，蔣方正心頭被冷水一澆，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屢次得寸進尺惹惱了顧繼海。一下子不由得臉色驟變了起來，盡顯慌亂和懊惱。
只是，現在才後悔，太遲了些。
“哎呀，你個侄兒子呢。”
這個時候，躲在門背後的蔣方正的老婆粉墨登場了，一張口就是潑婦罵街的姿態：“喊你全買你要不得，喊你貴點噶崽也要不得，你賺那麼多黑心錢幹什麼？埋你爹爹啊。還是殘廢噶鳥要養老了。少賺點噶崽要不得啊。”
顧繼海的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黑得像直壓城樓的烏雲。
“我要告訴你們兩點。”
“第一，金主給我的是固定酬勞，買桂花樹買多少，買哪些，我都是一分錢差價都賺不到的。”
“第二，你屋的桂花樹老子不買了，再便宜也不買。你們留著做棺材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