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明星今年三十八歲,看起來一副精英範兒。

他的爸爸韋東山是趕在九十年代改革開放時發的財,家裡率先住起了小別墅,請了兩個保姆。他的媽媽錢學彬是個大學教師,為人一板一眼,從小就盯著韋明星的學習。

在韋明星小學時,韋東山剛賺了錢,開始追求品質生活,想當個文化人,就開始著迷於字畫。當時韋東山朋友眾多,交遊廣闊,得到不少追捧,還有跟韋東山做生意的小廠家廠長重金求購他的書畫作品。錢學彬在學校裡也能算桃李天下,夫妻二人的朋友圈不小,韋東山還掏錢成了本省書法協會的重要會員,支援了很多書畫活動。

韋明星記得媽媽說爸爸這是掏錢買人捧他。這話在他小時候覺得是媽媽眼氣爸爸的名聲,到上大學以後才覺得媽媽說得是對的。

在九十年代那個時候,國門初開,國內的文化事業前所未有的興盛起來。

韋東山由書畫入道,開始跟文物打起交道來。一開始,韋東山只想收集一些名家字畫用來傳家或收藏,他並不想藉此賺錢。韋明星記得,爸爸小時候常對他說“這都是留給你的”,“與其給你留錢,不如留這些,能保值,還有品位”。

但顯而易見,半路出家的韋東山在字畫上的造詣並不過關,眼力也不行,交了不少學費。為了以收養藏,韋東山就不再限於字畫,開始能收什麼就收什麼,不想要的就轉手賺個辛苦錢。他小心謹慎,吃過虧上過當後就記住教訓,最後好歹沒把家敗光,還能有餘錢給家裡換房子、換車,兼送韋明星出國留學。

但錢學彬很不喜歡韋東山這樣搞,覺得搞這個是不務正業,為什麼不繼續做生意呢?她與他爭吵,韋東山就道做生意一身銅臭氣,他現在是文化人了,再跑去做生意是往下流走,朋友知道了要笑話他的。

錢學彬覺得這個論調很可笑,覺得他就是死撐嘴硬。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韋明星高三畢業前夕,兩人吵的最兇。後來韋明星去了外國,五年沒有回來,然後就聽說父母分居了,這一分就分到了韋東山去世。

韋東山到底是怎麼去世的?為什麼這麼突然?為什麼事先他一點都不知道?

韋明星有很多疑問,卻不知該去問誰。

他本來打算在當地定居,聽說父親去世後才匆匆趕回。這一回來,發現這個家還有母親,以及以前熟悉的一切都陌生極了。

這幾年他確實很少回來,最近一次回來還是兩年以前。當時他是分別跟父母單獨吃飯,兩人竟然連坐在一張桌子上都不願意。而且他們都不願意提起對方。他跟母親提起父親,母親就冷冰冰的不肯說話也不願意再理他;他跟父親提起母親,父親卻只是嘆氣。

然而在葬禮上他才知道,家裡原來的房子已經賣了。母親住的是一年前買的新房,而且已經有了交往的男友。

父親也另有女朋友,還是兩個。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妻竟然先進的各玩各的。

父親去世後,家中藏品早就全都不見了蹤影。韋明星當然不能接受,因為父親兩年前曾說過家中藏品保守估值大概是八千多萬,如果碰上好時候,好買家,再託一個可信的拍賣行,上一億沒有一點問題。

而他在國外就是幹拍賣師的,自己也有一個小的拍賣行,還小有名氣。

父親並沒有第二個孩子,韋明星就推遲了回去的日期,開始為自己應該繼承的財產奔忙。

但事情並不像一開始想得那麼容易。

首先,韋東山曾經交往過的兩位女士都說除了獲贈的禮物之外,她們並不清楚韋東山收藏品的下落。而兩人拿出的獲贈禮物也只是韋東山當年較為得意的筆墨,甚至兩人都嫌棄的說放在家裡也白佔地方,他要的話儘管拿走。

而且兩人都透露這件事他媽媽應該最清楚。

韋明星就去找母親詢問,而母親卻非常憤怒,“你是覺得我偷了你的錢嗎?”

“你爸把他那些寶貝看得比天都大!現在你回來什麼也不問,首先問的也是這個?真是跟你爸一個樣!”

在韋明星再三道歉後,錢學彬才說“四五年前的時候,你爸就開始往外賣東西了,半賣半送,他說只留下一兩樣心愛的,後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還是都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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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賣掉的東西也不好找。一來,藏品的估價本來就非常自由,沒有一定的標準。

二來,韋明星並不知道韋東山到底有多少藏品,又有多少藏友,又有哪些人收走了他的東西。

所以前後折騰半年,也只找到了幾樣,可想收買回來卻又難如登天。總之,就是付出和收穫不成比例。

韋明星在考慮之後不得不都放棄了。

唯有這盞石蓮臺,算是最有可能要回來的東西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石蓮臺已經毀了。

韋明星從戴教授嘴裡得知石蓮臺被砸了之後並不真的相信,而是輾轉找到了赫天,問出是個來參觀的外校女生不小心砸的,而學校收藏的韋家石蓮臺確實是殘品,還有赫天做的復原圖為證。

復原圖是三維的,韋明星借看了赫天的電腦後,確認了是韋家石蓮臺。

赫天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是你家的?”美術館裡還有一盞擺著展覽呢,這個東西可不是孤品。

“這裡,”韋明星指著三瓣蓮花底的一條斜道說,“這是我以前刻的。”刻的是個韋字,怕韋東山發現,特意刻在花瓣底下。

赫天有點羨慕,自己和同學教授要戴著手套才敢碰的東西,在人家手裡就是個普通的玩意兒。

戴教授在韋明星來過後,有意無意的打聽了一下韋家的事。

朋友對著韋明星不會說他爹的壞話,其實韋東山,挺不是東西的。

韋東山很早之前在圈裡的名聲就很不好。他戴著文化人的面具,卻還是商人作風,唯利是圖。常常一騙騙兩家,就是他替東家牽線,把東西賣到西家,然而給東家說的是20萬成交,最多能給你談到25萬;對西家說的是東西能以30萬成交,我試試給你壓到29萬吧。

然後他把東家的東西拿過去給西家,收了西家的29萬後,轉手給東家25萬。這一倒手就是四萬到手了。

可這還不算。因為他替西家談下生意,西家要從29萬里拿出15%的紅包給他;而他替東家賣出高價,東家也要給紅包,同樣是15%。

由於他“名聲”好,買家、賣家都誇他,自然客似雲來。之後更是幫人做局賣假貨。但這種假貨又不管三包,也沒有退貨期,買定離手,連發票都沒有。買到假貨的人只能自認倒黴。

韋東山賺了十年的虧心錢,聽說得了絕症後,又跟瘋了一樣把所有的藏品都悄悄賣掉,最後錢虧了不少,而且他好像把這錢拿去治病還是買命,神神道道的。不過人最後還是死了。

石蓮臺是韋東山什麼時候入手的,這個不清楚。韋明星說高中時家裡就有了,那也有十年左右了。

戴教授一開始懷疑韋東山去世是因為石蓮臺,可如果它在韋家有十年,韋東山最後才得絕症,而赫天才半年就快沒命了。

戴教授想來想去,搖頭一笑,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韋明星心有不甘,卻束手無策。最糟的是他已經把石蓮臺的照片放在了公司的網頁上,那是他在家中的一張舊照片,現在,正有人在找他要這盞石蓮臺。

他想找戴教授把美術館裡那個買走,可是學校不是做生意的,這個要花上很多時間,很多精力。韋明星只好悄悄給美術館裡的石蓮臺拍了個照片,傳給買家,問這盞行不行?

買家回他:沒有親眼看到,不知行不行。

韋明星再次詢問戴教授無果後,就暗地裡堵住倉庫裡的一個學生,以五萬塊的價格,讓他把美術館中的石蓮臺偷出來。

學生見錢眼開,又想起之前那個外校女生砸了石蓮臺好像也沒事,就想就算萬一被發現,也沒關係,就拿那個外校女生來當例子,學校估計也不會找他麻煩。

戴教授在周一時才知道美術館內石蓮臺失竊的事,麻煩的是美術館雖有監控,擺放石蓮臺的桌子卻在監控鏡頭的角落裡。鏡頭只拍到有一群學生走過,一個學生伸手拿走了石蓮臺,卻看不出是誰,因為只拍到一條胳膊。

戴教授立刻懷疑上了韋明星,學校報案後,沒有聲張此事,而是立刻去找韋明星,卻沒料到他昨晚已經坐上飛機走了。

戴教授氣得七竅生煙,下死力氣把偷東西的學生抓出來後,學生哭哭泣泣的說因為看到外校的人砸了石蓮臺也沒事,他才去做的。

戴教授大罵:“那能是一回事嗎?!你是為財!人家砸碎石蓮臺是為錢嗎?你就覺得砸了都沒事,偷了也不會有事?”

可再怎麼罵,也不能開除學生,最後處分了事,還要讓他賠錢,不過學生家也是普通人,退了他收的那五萬塊後,學校只罰了一萬。

韋明星帶著石蓮臺回去後,不料買主摸過石蓮臺後說不是原來的那個。韋明星忙說原來家裡藏的已經毀了,這是另一個。

買主道只要原來那個。

韋明星不解:“都是一樣的東西啊。”

在買主走後,韋明星生了好奇心,或者說是他對賺錢的東西總是最有耐心,也最肯下功夫。他就開始研究家中原來的石蓮臺。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石蓮臺是什麼東西,在找了一些資料後,他才發現石蓮臺原來是葬具,是用來供奉神明的器具,就像供桌上的盤子。只是這石蓮臺上是空的,它供奉的東西不是鮮花素果,韋明星猜測,空置的蓮臺上供奉的應該是人牲。

如果一盞蓮臺代表著一條人牲的話……

韋明星看著擺在桌上的石蓮臺,想起這東西在千百年前曾經有一個奴隸或罪人被帶到它面前,砍頭殺掉,就覺得心潮起伏。

“想不到,你竟然是這麼不得了的東西。”韋明星摸著蓮臺,突發奇想。他第二天回來帶了一隻老鼠,然後把老鼠的頭切下來,擺在石蓮臺上。

血浸潤到蓮臺蓮心的孔隙中,一條血線緩緩繞過蓮臺下九瓣蓮花,他充滿求知慾的低頭看,發現血並沒有沿著底座往下流,但過了一會兒,血開始從底座下滲出來。他把蓮臺捧起來,發現原來石蓮中可能是中空的,所以血是從蓮花蒂下進到底座內的。

連這一點也模仿出來了,中空外直。

這東西,真有意思。

韋明星竟然覺得有點捨不得把它賣出去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會賣的。他把石蓮臺擺在桌上,打算玩賞一段時間。

等他把這段故事傳播出去,再加上一些血腥的歷史傳說,想必,它的價格會變得更加喜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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