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夜間的動靜,姚鋃只是在城外風聞而已,至於是誰效仿自己向日本人動手,他心中並沒有底,只猜依舊是軍統方面掃尾式的舉措罷了。但第三天回到城內,得悉生絲鋪子遭襲後,吃驚不小,立即趕到現場。那裡跟他進城時的所見差不多,大門支離破碎,一片狼藉、彈痕累累。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沒有屍首,也就是說,他用以掩護身份的梅機關機構的部下,都沒有死於這場襲擊,據他所知,這些人原先都是住在鋪子裡的,這次不是僥倖,一定預先得到了警告。這倒讓他好奇起來,立即尋找他們查詢真相。

他離開天祿街時,特意從照相館門前走,這兒已隨主人的負傷入院而店門緊鎖,一片蕭瑟。他睹物思人,想起了在福音醫院裡的鄒芳,恨不能馬上去救她出來。可是,更重要的任務壓覆在他的肩頭,他不能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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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回宅,進了門。辛雯坐在廚房裡和麵包餃子,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抱怨道:“你這人,一夜不歸上哪兒去了?這夜裡又是打槍,又是叫喚,嚇死人了,我還以為——”

她省下後面半句話。

姚鋃停住腳,說:“以為什麼?是我夜裡睡不著,滿大街地開槍放火?”

“不是,是怕你——”辛雯解釋道:“沒回來,遭遇了麻煩。”

姚鋃笑了一聲,說:“怎麼會?一個朋友留我在城外喝酒,怕夜裡路上不便,所以硬是留宿了。”

辛雯邊忙碌邊說道:“外面鄉下據說也不安寧,日本人正在掃蕩呢。”

姚鋃洗著臉,說:“奇怪,你這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

辛雯說:“這有什麼?往菜市場轉一圈,個個都在議論呢,鄉下人進城賣菜,自然會說。”

姚鋃坐下喝水,說:“是啊,城裡城外,都亂,還是得待在家裡好。”

辛雯說:“你哥昨天下午來過,你不在家,他就走了。”

姚鋃凝神想想,說:“他一定又是來拖我喝酒的,哎呀,這傢伙酗酒成性,我可不敢招惹他。”

他這話剛說出口,外面有人敲門。

辛雯沒好氣地說:“肯定是他,昨兒沒逮著你,今天繼續。”

姚鋃去門縫裡看看,卻是自己正待尋找的生絲代辦處的部屬,便放他進來,悄聲問:“怎麼回事?昨夜代辦處被襲擊了?”

部下苦著臉說:“是啊,姚專員,不是您哥來提醒,讓我小心,我們幾個就死在店鋪裡了,這可險得很呢!”

姚鋃驀然想起哥哥昨天下午來找自己的目的,擺了下手說:“沒事,這件事暫且不提。咱們權當沒有過這一劫,找人修門,收拾屋子,生意還得做,所需費用請老張的賬房支付。回頭我跟總部報告,催要資金,不過這次也算是刀口上舔血了,得多要點兒錢,彼此壓驚。”

打發走來人,姚鋃回到書房內,穩穩心神,正考慮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辛雯卻又狐疑地望他,問:“你在天祿街上還有買賣?”

姚鋃搖了下頭,說:“是朋友的買賣,我代為料理的,說是料理,其實也就是沒事去喝喝茶水,歇個腳,沒什麼意思。”

辛雯冷笑:“昨兒夜裡,也被弄得亂七八糟了是不?你那買賣跟鬼子哨卡、據點一樣招人恨嗎?”

姚鋃不動聲色道:“那是土匪趁亂打劫罷了,我這點兒小買賣,能跟日本人扯上關係?”

辛雯哼了一聲,說:“你自己心裡沒鬼就行,我才懶得聽你解釋呢。”

她拔腿而去。姚鋃望著牆上掛著的一幅畫,看了良久,點起根煙來,微微閉目暫作休憩。

姚宅門外,卻不似屋子裡這般寧謐。從北門陸陸續續進來了一小隊鬼子兵,個個掛花帶彩,有的相互扶持,有的拄著樹枝權當柺杖,軍衣骯髒滿面塵土,一看就是剛剛從戰場上敗逃回來的模樣。沿街的老百姓好奇地望著他們,一時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大約兩三個鐘頭後,有消息靈通的人從北門過來,竊竊傳言,說鬼子兵下鄉掃蕩的大部隊,被新四軍分成**處圍住了,打得慘烈異常。這些鬼子是從最近的鞏村據點突圍回來的,還有更多的鬼子處於包圍之中呢。

老百姓傳言果真不虛,這夥殘兵真的就是鳩山聯隊松井大隊小野中隊的人,鞏村是通向吳尚的關鍵據點,和響林鎮一頭一尾遙相呼應。但也都同時成為新四軍以重兵圍擊的主要目標。新四軍獨立營、江北遊擊大隊為中堅力量,加上近千名從各村抽調的民兵,趁著夜黑發起了總攻。這些進攻隊伍,準備了木板,上面用棉被夾沙子鋪了好幾層,頂在頭上,彎腰向前,對一處鬼子火力點予以爆破。其餘部隊火力掩護並隨後跟進,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傷亡後,攻平了小野的核心陣地。小野大尉赤膊戰死,只有十幾個士兵在激戰中逃出了包圍,沿大道一路疾奔回吳尚求援。

敗兵入城,訊息很快傳到渡邊耳邊。他不為所動,看完了當前書頁的一行字,才抬起頭望著前來報告的副官,問:“鳩山大佐在哪裡?”

副官說:“鳩山大佐在響林鎮據守,與支那正規軍激戰,又連發了三份急電,請求增援。”

渡邊合上書,走到地圖前,望著第十八聯隊駐守分佈的位置,搖頭說:“他的部隊分成了十幾塊,被分割包圍,一支勁旅落到這種境地,我也無能為力。不過,我估計他能應付,只要保持電臺聯絡,各部統一協調行動,就能夠衝出包圍,聚集到一起。一旦各部會合,敵人就拿他無能為力了。”

副官問:“如果鳩山大佐死守待援呢?”

渡邊說:“我不會派一兵一卒出城增援的,那正中了敵人的詭計。他們就是要我亮出保衛軍火計劃的實力來,豈能如其所願?”

副官正待離開,渡邊叫住他,說:“你記錄一下,馬上發省城駐軍司令部:我吳尚昨夜又遭敵襲擊,守軍有所損失,無法兼顧援救鳩山聯隊,請派兵直接進攻救援,擾亂其部署,確保吳尚側翼的安全,確保軍火計劃的完成。”

他走出門站在臺階,仰望滿天的星斗,說:“按照支那人的話,叫做仁至義盡,鳩山大佐。我這樣考慮周全替他求援,已經對得起他了。這個狂夫,昔日彪悍的戰鬥力上哪裡去了?居然被這些裝備低劣的軍隊打得如此狼狽,真是皇軍的恥辱!”

他喃喃自語之際,院門外巷道裡靴聲響起,負責軍火計劃督察的晴川大佐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問:“渡邊君,昨夜吳尚又遭遇敵人的襲擊,損失慘重。我個人對於你守備吳尚捍衛軍火庫的能力表示懷疑,請你解釋清楚,我將向總部報告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渡邊將他讓進屋裡,說:“晴川君,不要激動,一切都在我的牢牢掌控中,請放心!”

晴川冷笑:“目前,吳尚城內外全面告急,鳩山聯隊深陷在共產游擊區的泥潭裡,無力自拔,屢次急電求救;城內,治安狀況一片混亂,敵人的活動肆無忌憚,就差將槍口伸到你我面前了,你居然說一切都在掌控中,豈不是笑話?”

渡邊大笑,說:“晴川君,請你思量,這吳尚城內治安的混亂加上鳩山所部被圍,與軍火計劃的成敗相比,孰輕孰重?”

晴川哼了一聲,說:“渡邊君,這不是造成當下這個局勢的理由,吳尚的治安直接關係著軍火計劃能否安全實施,鳩山聯隊的存亡,關係保衛軍火計劃,這兩者都失去了,軍火計劃還有保障?”

渡邊說:“我正是要將敵人的全部注意力放在擾亂城內治安和進攻鳩山聯隊這兩件事上來,惘然不覺我正在啟動的軍火計劃,等他們省悟過來,那成千上萬噸的軍火,早就遠離吳尚,抵達前線了。皇軍主力將會給予支那軍隊毀滅性的打擊,此戰若成,帝國所面臨的困境也將徹底改變。”

晴川不屑道:“渡邊大佐,你是個善用文筆的人,但是如今的形勢,絕非靠在書房裡的想象就能解決,紙上談兵,分文不值!”

渡邊臉色一變,肅然道:“那麼,晴川大佐,你應對當前局勢有什麼辦法?”

晴川盯住他看了數秒,搖了下頭,說:“我將會向總部報告當前吳尚的混亂局面,請求總部另選合適的人來執行這項計劃。”

渡邊沉默了片刻,改顏笑道:“晴川君,不必這樣負氣,我是為了軍火的安全殫精竭慮,眼下的情況,並非不可控制。請你明天看我的肅清行動,我將用敵人的鮮血來證明軍火計劃安全的可靠,是否可以緩頰一二?”

晴川考慮了一下,說:“行,那我就暫緩致電總部,在這裡欣賞渡邊君出手挽回局勢來。”

倆人伸手輕輕握了一下,就此在暮色沉重之際告別。渡邊站在臺階上,聆聽著晴川遠去的腳步聲,臉上的微笑突然收斂了起來,悄聲說道:“為了帝國的成敗,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鳩山聯隊,都可以成為代價,一個大佐軍官為什麼不能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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