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大造在他的憲兵隊辦公室裡,召集了幾名軍官,開啟了一瓶法國葡萄酒,為消滅吳尚抗日武裝大功告成而慶賀。他望著酒杯中宛若血痕的酒汁,感慨道:“這次行動,所費周折,是我從軍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我們勇敢的士兵,付出了血的代價,沒有他們甘於作出犧牲,就無法將散佈在鄉村田野間難以捕捉的遊擊部隊引誘進城,聚而殲之。大家既為此勝利而歡欣鼓舞,也要為他們的逝去而嘆息,這杯酒既是慶賀,也是祭奠,大家共飲吧!”

眾人齊齊舉杯,喝了一口。

渡邊執杯站在地圖前,吩咐道:“命令滷丁河邊的建築工地加快速度,密電總部,先期到達的軍火,就在那邊碼頭卸貨,再由內河艦隊護航,沿江溯流而上,支援西南戰線。鳩山大佐的精銳聯隊,將保衛倉庫的安全。”

負責倉庫修建的矢川中佐應聲領命。

渡邊揹負著手,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又說:“重慶方面對於吳尚這邊,一定不會放棄,他們的人正在蠢蠢欲動。不過,吳尚軍統站內部,北條中佐給我留下了內線,我準備啟動他,趁大勝之勢,一舉撲滅支那人所有的反抗企圖。而且,在對待重慶分子方面,我還有兩張牌可打,以華制華的妙策,比他們所謂的以夷制夷要高明得多。支那昔日輝煌的兵法,在他們手裡無所建樹,還是得在我們帝國軍人手裡,才得心應手。”

眾軍官一陣笑,紛紛又舉起杯子。

遣散部屬後,渡邊坐在桌前,翻了兩頁書,將那張攝有鄒小姐倩影、權當書籤使用的照片拿在手裡,仔細端詳。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承諾來,馬上摁鈴叫來副官,讓他去古月樓飯莊定個單間,並順道去天祿街照相館,邀請鄒小姐晚間六時赴宴,告訴她,自己在南京寓所收藏的法國197年勃艮第紅酒,已經運到了,他要踐行諾言請她品嚐。

副官銜命而去。渡邊再揭了兩頁書,感到心神不寧,便又起身站到吳尚地圖前,又把這些關鍵地點逐一研究了半晌,才籲口氣。

這時,電訊室送來山田大將的密電,電文內容為:渡邊君。欣聞吳尚大捷,極為興奮。希望你等再接再厲,撲滅一切危及軍火安全的不軌行為。日前,皇軍西南方面軍已經展開戰役行動,沿長江岸線進行進攻,與支那軍激戰正酣。據估計,軍火支援十五日不成問題,但之後便捉襟見肘。軍需部正在透過鐵路、航運運送物資南下,在吳尚集結後,迅速運抵前線,不得延誤。

渡邊將密電焚燬,搖通了警備司令部木村少將的電話,請他下令督守城郊的鳩山聯隊協同防守滷丁河倉庫碼頭等處城內重要目標。木村一口答應了。但半小時後,他覆電渡邊,鳩山大佐不肯執行這個計劃,藉口是近郊發現了新四軍大股部隊的活動跡象,兵力不能分散使用,否則遭遇攻擊時,難以形成有效的遏制反擊,被敵人各個擊破。

渡邊愣了一下,懇請他代為勸說,必須以倉庫的安全為重點。

木村苦笑說:“鳩山是軍中悍將,自恃軍功,在同僚中有狂夫之稱。我說話,他未必肯聽,只有先勸慰吧。”

渡邊擱下電話,鬱悶起來。這個鳩山,是上峰為確保吳尚軍火安全而特地調他來的。這支部隊雖然精銳,戰鬥力強,可是鳩山大佐本人卻是個難以打交道的人。此人性格暴烈,行事蠻橫,居功自傲,對非野戰部隊的同僚極為傲慢。此人自從抵達吳尚後,只與他有一次交接:渡邊要求第十八聯隊參與城市封鎖,隨時聽命,鳩山漫不經心地將這件事交給了山崎大隊,並讓他與山崎中佐聯絡,而鳩山自己根本不願意和憲兵隊方面接觸,顯然是將他列入藐視的行列中了。

他冷笑一聲,翻開手裡的記事本,查閱有關此人來吳尚後的行止,第一頁上,赫然寫著:熊本會所,與梅機關代表見面。他盯住梅機關代表這五個字,眼前浮現起那個清雅的中國男人的模樣兒,不由得凝神細思。

在吳尚,有幾個神秘莫測的人物,讓他一直心有疑竇、難以釋懷的,就是這位姚二少爺。他的身份撲朔迷離,看起來各方勢力都有涉足,這雖然是一個從事情治工作司空見慣的情形,但是他只覺得其中不對味。尤其是在一些細節上,難以自圓其說。他在鳩山初到吳尚時,就能盡地主之誼接待,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是否可以予以利用呢?

渡邊心思一轉,提筆寫了“姚”這個字,暗中拿定主意,明天他要會會這個人物。但如何利用他為己所用,又不至於威脅到軍火計劃的實施,這倒令他煞費苦心起來。

這時,副官回來覆命,晚間古月樓酒宴已定,已蒙鄒小姐同意;為安全起見,已經派遣便衣前往該飯莊,清場封閉,確保大佐能夠舒心愉快地用餐。

渡邊誇讚了他一句,想到晚間和美人兒同桌共飲的情形來,起身去鏡子前端詳了一下,發覺近日來忙於對付吳尚反日分子,鬍子久已不刮,平添了幾分滄桑憔悴。他是個對自己外表極其關注的人,立即去盥洗室裡整理儀容,將下巴和兩腮清理得順滑光溜,還特地擠去了額角的兩個痘皰,用少許白粉點染,遮蓋去痕跡。

因為今晚要請鄒小姐吃中餐,他特地將一件平時極少穿著的中式長衫取出來,穿在身上,對鏡自顧,居然有幾分飄然出世的風采,不覺愜意地笑了幾聲;就此去翻看文集,藉以消磨胸中的殺氣,增添幾分溫柔,好去應對美女佳餚。

天色微黑時,渡邊率了易改便裝的副官和警衛,從憲兵隊邊門出去,在曲折的巷子裡穿行,不一刻便出大街來到古月樓前。

飯莊掌櫃的心中忐忑,正在準備選單,安排廚子,忙得不亦樂乎。這時見客人到了,不敢猜測來者的身份,只管將他送上樓去,揀了處臨窗望街的所在,招呼夥計沏茶伺候。自己將選單呈送在他面前,請他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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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客人將選單退回,直說了一句:“只要是本地時鮮可口的菜餚,就行。”

掌櫃的稍稍放心,又問客人點什麼酒?這客人搖了下頭,說:“不用了,我們自帶了酒。”

掌櫃的匆匆下樓去安排。牆上的掛鐘準時敲響,正是晚間六點。

這時,門外並肩走進一對男女來:女的風衣及膝,一條紫色絲巾圍在脖頸間;男的長衫飄然,一臉的書卷氣,宛若神仙伴侶。夥計忙來攔住詢問。

那女子手指樓上,問:“今晚做東的來了嗎?”

掌櫃的明白過來,立即遣開夥計,笑臉相迎道:“客人來了,二位請上去,請。”

這二人腳步穩健地上了樓,撩起簾子。

正在等待的渡邊站起身來,看見鄒芳和一個清秀文雅的男子走進了門,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預備明天見面之人,梅機關特派員,且還有通共嫌疑的姚家二少爺,姚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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