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鋃在鳩山的司令部裡整整待了一天,外界毫無異動。這支吳尚實力最為雄厚的,佔據通衢大道的駐軍,正常操練,正常休息。鳩山坐在地圖前,緬懷自己的戰績,總是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手勢和話語轉向西南方向,一副耐不住寂寞的狂熱模樣。

姚鋃聽他滔滔不絕地描繪自己戰場上曾經的榮耀,冷不防問了一句:“大佐閣下,你的部隊前天參加了城區裡的封鎖合圍行動,收穫不少吧?”

鳩山一愣,有些索然無味地搖頭,說:“我的部隊是補充參加合圍的,追堵奸細,是憲兵隊和守備隊的任務,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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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鋃笑道:“渡邊大佐被譽為特種戰專家,看來是名不虛傳。困擾吳尚多年的老槍,被他就此解決了,令人歎為觀止。”

鳩山不屑道:“一個維持治安得來榮譽的軍官,充其量不過是只看家犬。大日本帝國軍威,是在屍山血海中成就的,我自踏上支那的土地,參加戰役二百餘次,其中三次重大戰事,屢次為大軍充當開路先鋒,至今也不過是大佐聯隊長。那些軍部坐辦公室的人,只會紙上談兵,令人齒冷!”

姚鋃搖頭,說:“你的戰功固然令人欽佩,但渡邊也不是碌碌無為之輩,在對付地下反日組織方面,還是頗有建樹的。”

鳩山冷笑,說:“說穿了也沒有什麼,無非是應急行動演練和城市地理熟悉結合而已。我聽參與行動的部下回來介紹過,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姚鋃笑道:“雕蟲小技,也是一技,今天無事,大佐不妨說說,咱們一起來探討這位渡邊大佐有怎樣的能耐?”

鳩山見他執意要談,不便拒絕,於是將自己所知的渡邊那一套區域封鎖、域內過篩的戰術大致地講了。姚鋃拍案嘆息道:“渡邊原來是個圍棋高手,這種方法,無非是圍棋的技法罷了,但被他在維持治安方面運用得爐火純青,真不能小覷。”

鳩山對他的評價不置可否,望著窗外西垂的斜陽,轉了個話題,問:“姚君這次喬裝來到我的指揮部,究竟是執行什麼任務?能否透透風,也讓我滿足好奇心。”

姚鋃笑了,說:“本來有意來搬兵求助,但是眼下外面風平浪靜,我的那些部屬們並沒有遇到麻煩,所以暫且放棄了。”

“哦,你的部屬有什麼行動,需要我的幫忙?”

姚鋃說:“我有個身份特殊的部下,潛入反日分子的組織,地位很高,最近風聲很緊,有些行動希望能有策應,我必須滿足他的請求。一網大魚,收穫在即,豈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鳩山聽了個半懂,笑了起來,說:“姚君,你這神色跟小澤君很相似,他也總是這麼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令人費解啊。算了,我估計你今天的事情也辦妥了,晚上,不如陪我在這裡小酌?”

姚鋃搖頭,說:“公務要緊,我先告辭了。改日,我來做東,請大佐去我的天祿街辦公地點坐坐,屆時,一定讓你品嚐到本地的美酒佳餚!”

鳩山見他以公務為由,不便再留,目送他離開。姚鋃依舊讓部下們以來時的隊形離開軍營。鳩山看他們走遠了,掉頭進了辦公室,從櫃子裡取出瓶白酒來,空口喝了一大口,搖了下頭,自言自語道:“這些情報工作的,都是這種鬼鬼祟祟的模樣,真是無趣!”

姚鋃一行遠離了鬼子軍營,四顧無人,趁著天黑,轉進了路邊的樹叢隱蔽處,將軍服脫掉,換回了尋常的平民衣服,轉而抄小道直奔獨立營和遊擊支隊的埋伏處。這裡,等候了一天的主力部隊已經撤了,只有剛剛趕到的劉隊長在等候。他一見姚鋃,就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日偽都沒有動靜,會議進行得很順利,晉夫同志很有激情,很有見地,大家都佩服得很!”

姚鋃點頭,說:“我並不希望我們的擔心成為現實,看來,他是一個有左傾精神的領導者。我建議,在執行他的命令時,首先要求考慮安全,地下工作危機四伏,單靠激情並不能解決問題。”

劉隊長同意道:“這個我同意,我會嚴格遵照行動規律辦事,不會衝動的。”

姚鋃沉默片刻,不再多說,決定立即趕回吳尚。在他的猜測分析中,他所疑惑的這對男女猶如一隻蹺蹺板,男人的可靠分量增加後的墜沉,自然要將這個女人提起,她如今被委託照顧自己那個新從憲兵隊放出來的名義上的妻子,眼下,會是個怎樣的情形呢?

吳尚市區,被炸燬的電廠首次全面恢復發電,幾條重要街道上,都有路燈照明。在城外,幾個人分散隱蔽而去。姚鋃恢復了世家子弟的裝束,走到碼頭處,留意一下前後左右,開了那座小宅的後門進去,在裡屋一角開啟地道入口,從那裡隱秘地返回姚宅。

在潮溼的地下走了約莫半個鐘頭,在後園那處涼亭內悄無聲息地出來,朝走廊盡頭望去,只見辛雯的臥室燈光幽然。他躡手躡腳地過去,來到窗下,隱約見兩位女人的影子浮動飄掠,只聽得鄒芳說:“妹子,你這背後的傷真慘,那些畜生怎麼下得去手的?你,現在還忍得住吧?”

辛雯聲音顫抖著說:“沒事,咬一咬牙,也就熬過去了。”

鄒芳嘆息,說:“要是,他看見了這情形,不知道會多難過呢。”

辛雯忍住痛,說:“別瞎說,我只是個照顧他起居的老媽子,豈能讓他看見?”

鄒芳笑了起來,說:“你為什麼不就此跟了他呢?這男人並不討厭呀,做丈夫挺不錯的。”

辛雯說:“你是我在這裡難得見到的女性,他請你來照顧我,肯定是有用意的。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子,他不動心,豈非鐵石心腸?”

鄒芳搖頭,說:“他連你都不動心,早已是鐵石心腸了。再說,比我漂亮的女子多的是,像——”她話說了一半,收住後面。辛雯看她突然緘口,好奇道:“像誰呀?”

鄒芳掩飾般咳嗽一聲,說:“沒有誰,我順口說說。”

姚鋃聽得真切,鄒芳忍住沒說的那個名字是鄒琴,她的親姐姐。他不覺黯然,在廊下悄然移步,向後一進院內去,進了一間廂房,拉開活動的雕花板壁,顯出另一個潔淨如洗的空間來。裡面的木柱上,掛了兩幅鑲鏡框的照片,上面的人像,正是鄒琴,他坐在對面的木椅上,凝視著她的笑容,突然間覺得她嘴角處一彎曲線不夠嫵媚,油然輕笑一聲,省悟過來,自己是在將已故的未婚妻與現實中她的妹妹混淆在一起了。平心而論,這姐妹倆容貌雖然相似,但姐姐沉靜,妹妹卻有種令人怦然心動的媚姿,昔年裡,他能夠在鄒琴面前長坐不語,看她如水般的寧謐,但現在面對著鄒芳,卻是心底波瀾迭起,難以自已。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鄒芳無疑更具備吸引力。

姚鋃閉上眼,回憶著窗紙上那個優美的身姿,分辨著其間的細節,並將它與叛徒或者奸細的字樣聯絡起來,始終覺得不能相符。可是,嫌疑只存留在這兩個人的身上,非此即彼。今天白日裡的安靜,印證了他的可靠,直接就凸顯了她的可疑。這一點,他是無法以一廂情願來解決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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