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的一聲槍響在凌晨時分劃破了寧謐的夜空,震動了這座城市。這一槍,將沉睡中的渡邊大造驚醒,他翻身坐起,聆聽那嫋嫋未散的餘音,猶如打了一劑強心針,猛地跳下床,拔出佩槍衝出臥室。值班副官正在搖動電話,查詢槍聲來源。他當即下令,憲兵隊值守部隊立即集中待命。隨即,副官報告,已查明槍聲來處,城南憲兵隊長白川襄吉的寓所。

渡邊對於吳尚地圖熟諳於胸,無須翻閱,立即下令警察局偵緝隊、日軍守備隊、憲兵隊同時出動,按照預先秘密訓練的預案,以街道為界限,分割白川寓所所在的街區,力爭將兇手封死在這方圓約兩裡地的範圍內。

兩分鍾後,早已經過秘密訓練的日偽駐軍,從各處駐地出動,伴隨著刺耳的警車呼嘯聲,在此起彼伏的警哨聲中,迅速展開。

渡邊親率一隊人馬,分乘兩輛卡車趕到白川的寓所。白川不像北條帶有妻室隨軍,而是獨居。門外衛兵俱已不見蹤影,只見大門洞開,門角露出一隻掙脫皮鞋後的光腳來。渡邊先命令大範圍封鎖,再對這處現場進行勘察。他站在漆黑的夜裡,打著手電筒進入屋內。

那只光腳屬於士兵原田,死於扼殺,在痛苦掙扎中蹬脫掉了鞋子;他仰面朝天,張開嘴吐出了半截舌頭,死狀極為難看。

渡邊搖頭,心想老槍不會為了這樣的一個普通士兵動用那把標誌性的武器。再往裡走,是與白川同住的另一個士兵,以同樣的死狀歪斜在樓梯口,一股難聞的血腥氣息以及硝煙味順著樓梯向下蔓延。

渡邊舉著手電向上探照,緩緩登樓。副官職責所在,想搶在前面代為警戒開路,被他一把推開。樓上走廊裡,死亡的氣息更加濃重。一扇門洞開,渡邊側身將光線照射進這間裝飾奢華的屋子裡。他的部下白川少佐赤裸著上身,胸口赫然有一處拳頭大的傷口,缺失的血肉隨著彈片的噴撒呈爆裂狀佈滿了床頭巴洛克風格雕飾的蔓狀紋飾上。這一槍是迎面射擊的,當時白川肯定是在睡夢中意識到了危險,撩開被子坐了起來,便被打死了。

渡邊將手電在窗戶等處仔細地探查,確定兇手是從樓下上來的,之前先殺掉了兩個衛兵。他對於白川寓所裡的情況瞭如指掌,所以才能一擊而中,得手而遁。

他將光柱移動到了死者的臉部,白川死前的驚駭表情歷歷在目。他不願看到部下以這種樣子面對敵人和死亡,搖了下頭,下樓去查問封鎖街區的情況。這時,警備司令木村少將也趕到了,一見面就問詢情況。渡邊指指樓上說:“將軍,白川少佐被刺殺了,兇器是這個。”

他手心裡捏著一枚碩大的彈殼,上面底部刻著雷明頓兵工廠的標記。

木村嘆息一聲,說:“那個老槍,到底是什麼人?太囂張了。”

這時,負責封鎖堵截行動的軍官晴川趕來了,他是渡邊特地從南京帶來的得力部屬,他行禮道:“大佐,封鎖區域已經完成,比我們演練的速度快了兩分鍾。”

渡邊看了下手錶,對木村說:“將軍,兇手老槍,估計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已經被我們封鎖在這片街區裡。請將軍命令城郊的後衛部隊協同,和憲兵隊、偵緝隊一起同時從四個方向推進,進行地毯式搜查,力爭畢其功於一役,徹底解決老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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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見他言之鑿鑿,點頭同意,隨即下令調兵增援。這樣一來,自城南白川寓所槍響之後,不到十分鐘,以此為中心的方圓兩裡地的街區便被圍得水洩不通。隨後,大隊日偽軍挨家挨戶地展開密集搜尋。特種戰專家渡邊在吳尚首次展露崢嶸,將這街區內的住戶們攪得雞犬不寧,就此失眠。

黑暗的天色漸漸亮了,這片街區的局勢也逐漸明朗。保甲長們被叫出來,跟隨在士兵們的身後,對那些從家裡被驅趕到街頭的居民們逐一地進行甄別。搜尋區域開始縮小、收緊。已經被搜過的地方,還有第二批跟進部隊進行過篩式的檢查,將少量遺漏分子押到了街口,聽候處置。

渡邊大佐邀請木村在封鎖線附近安全區域裡休息、吃早飯,胸有成竹地表示,這次行動上午九點之前將會結束,屆時水落石出,會有好戲可看。木村之前有過無數次的失望,對此半信半疑,但他有心要看結果,便坐觀事態的發展。

上午八點四十分,遠處建築群裡傳出一聲巨響。木村、渡邊等人聞聲而起。

渡邊喜形於色,道:“好!老槍現形了!”

他做個手勢,請木村一起過去,看看最終的結局。木村對於這曾經縈繞於噩夢中的槍聲熟諳至極,此刻在這樣的情形下再度耳聞,不覺松了口氣,說:“渡邊君,祝賀你,這次倘若大功告成,那是居功至偉了。”

他們在一群副官、衛兵的護衛、簇擁下,向著交火的地帶走去。那邊,槍聲依然在不停地響著。獵槍的轟鳴變成了手槍的清脆,槍聲移動向西,又僵持了一陣子,陡然停息,片刻後,陡然傳來一聲手榴彈的爆炸聲,交火就此結束。

渡邊大造邊走邊說道:“這個老槍,怕是自殺了,寧死不做俘虜,也許還要讓自己的面容難以辨認,留下永遠的神秘,真是個厲害角色!”

木村笑道:“再厲害,現在也成了具屍體,再不能攪亂吳尚的治安了!”

倆人在衛兵的引導下,在巷區內左拐右轉,來到一處低矮瓦屋面前,這間破爛不堪的土磚壘就的簡陋屋子,已經被掀掉了半邊屋面,遍地狼藉。幾個士兵從瓦礫堆裡拖出具屍體來,腦袋部分已經被炸得殘缺不全,再難辨認了。

渡邊對於屍體不感興趣,彎腰撿起腳下那支保養得很好、槍管錚亮的雷明頓雙筒獵槍來,在手裡咔嗒一聲折開槍栓,檢查了一下彈膛,將它遞給木村。木村反覆檢視這支槍,笑道:“它不在北條寓所的門後面,出現在這裡了。渡邊君,你釣魚的手段很高明啊!”

渡邊點了下頭,說:“將軍,我們一起去天祿街北條的寓所,驗證一下,這支槍,究竟是不是那支。那個門後的托架上,該是空的吧?”

倆人齊聲大笑,留下部屬在這裡善後,率衛兵驅車趕向天祿街。十五分鍾後,車隊抵達目的地。那座杳無人跡的住宅前,落葉和紙屑在風中紛飛,一派頹殘的景象。渡邊揮手示意副官去開啟寓所的宅門,和木村進去,將這扇堅固的門反轉虛掩,檢視背後。果然,那雕飾精美的木託上,槍已不在。

木村將手裡的獵槍往上一放,笑道:“完璧歸趙。”

渡邊大笑,招呼隨行人員過來,就著這木託和槍為背景,替自己和木村拍攝了一張合影。然後,他親手取下獵槍,交在木村手裡,感嘆道:“將軍,這把槍意義重大,應該由您收存,作為吳尚最高軍事長官,請您主宰它的命運!”

木村嘆息一聲,想起了那些斃命於這支槍下的部屬們,流著眼淚說:“渡邊君,毀掉它吧,將灰燼放在北條諸君的靈牌前,撫慰他們的亡靈吧。”

渡邊行個軍禮,鄭重地接過去,交給副官,吩咐說:“在憲兵隊大院裡,舉辦一個焚槍儀式,將殉職的諸位勇士的靈牌放置好,我將親自點火。”

他們在樓底門口處商議決定了這支槍的結局,並沒有在宅子裡再作停留。上了汽車後,返回憲兵隊去了。誰也沒有發覺,這幢宅子的樓上,北條斃命的房間裡,有個人手執著一把雷明頓雙筒獵槍,聆聽著他們全部的談話,面帶疑惑。

他孤獨的身影,在光線明媚的室內,夾雜著槍管金屬的閃耀,令人一時眼花目眩,看不出虛實和底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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