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夜裡受到襲擊,劇烈的爆炸聲震動四野,自然也驚動了吳尚城中的居民。姚鋃半夜間正在書房裡檢視攤在桌面上的地圖,冷不防聽到這一聲巨響,於是快步出了屋子,站在院內花壇的石階上,循聲眺望遠處的動靜。但見遙遠處半空裡有依稀的火光。這是怎麼回事?鬼子的軍火庫遭炸了?還是其他什麼地方?

他心中猜疑,卻沒有開門出去。辛雯匆忙奔出,神色驚訝地問:“什麼事?出了什麼事?”

姚鋃搖頭說:“沒什麼事,回去睡覺吧。”

辛雯不肯,也登高遠眺,說:“怎麼沒事,肯定是出大事了!”

姚鋃嘆口氣,冷淡地說:“再大的事也不關你的事,你還不明白?”

辛雯嘟了下嘴角,沒有接他的話茬,心中卻鄙夷地想:這樣的人居然還需要自己來服侍照顧,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些糧食。雖然,昨天的魯莽連累了姚家兄弟,令她心存愧疚,但這一刻卻因為他冷淡的態度而煙消雲散。她回到屋裡,拉過被頭來矇住腦袋,且先睡覺。外面出了什麼事,天亮後上了街,自然清楚了。

姚鋃在院子裡出神片刻,臉色嚴峻。他回到書房裡,仔細地在地圖上依照方位尋找著可能出事的地點,最終將位置定在了電廠。他冷笑一聲,將杯中已然衝沏得發淡的茶水一飲而盡,吹滅桌頭的煤油燈,上床睡下了。在黑暗裡,他盯住屋頂的氣窗外的天穹,聽著雨水滴打在瓦面上的沙沙聲,徹夜難眠。

天色大亮,夜間的小雨也漸漸地停下來。太陽露了臉,天空有幾絲浮雲流掠。當姚鋃睡熟之時,辛雯起了個大早,按捺不住好奇,挎著籃子出了門。在街口買了幾塊豆腐和醬菜,耳聽得路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說夜裡電廠被炸,烈火沖天,康復醫院深夜裡拖來了二十幾個燒得不成人形的鬼子。她心中欣喜,正要回家去。

這時,冷不防有個人在她的身邊輕輕嘀咕一句:“請問,你是住在城北肖家巷老劉家的二閨女翠蘭吧?”

辛雯心中一動,這是她臨來吳尚時,上級交代的接頭暗語。她當下回答道:“不是,老劉家沒有二閨女,只有一個二小子。”

那人點了下頭,渾若不經意間隱蔽地丟了個紙團在籃子裡,揚長而去。她心中如小鹿般蹦跳不息,腳步匆匆地往回趕。到了處僻靜地帶,四顧無人,便將那紙團撿起展開,仔細瞧去,上面寫道:二姨身體有恙,速速回家,天祿街鄒家照相館裡有人接送。

她深深地籲口氣,將它捏在手心,一溜小跑回到姚宅。

這時,姚鋃剛剛起床,正在院子裡刷牙。她也不理他,先去廚房劃根火柴將紙條燒掉了,再去自己房間,收拾衣物,打個包袱,提著正要出門。姚鋃在廚房裡找不著食物,卻嗅到股焦味,看看角落裡一小堆碎屑,問:“早上吃什麼啊?”

辛雯收到組織上的召喚,歸心似箭。正要離開時,聽他這麼一句,放下包袱走出門去,看他面帶憔悴之色,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說:“煮碗麵條吧,再加個雞蛋。”

姚鋃點點頭,坐了下來。看她提著火爐去院子裡生火,然後用水瓶裡的熱水下鍋,再轉身去用醬油、麻油、蒜泥調和了一碗鮮美的湯汁,待得鍋裡水沸騰了,先去打個雞蛋下去,等凝固成形後,撈出入碗,再抓一把曬乾了的麵條下鍋。等它鬆軟散開,在滾湯裡翻騰,兩分鍾後,關了火爐的風門,將麵條盛入碗內,端放在他的面前。

姚鋃抬眼望著她,說:“你還沒吃吧?這麵條太多,咱們分分。”

他起身去取來空碗,將一半麵條和雞蛋和湯倒進去,推在她的面前,遞上一雙筷子。

辛雯連連搖頭,將碗推回。姚鋃淡淡地說:“吃吧,不然我倒掉了。”

辛雯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來,好好地撿起一大塊,用力地啜吸著。姚鋃沒有動筷子,看她這吃相,不禁笑了,饒有興趣地盯住她看。辛雯吃完了面,詫異地問:“你怎麼不吃?”

姚鋃說:“看你吃得香,索性都成全你了。”

辛雯丟下筷子,揩了下嘴,說:“我吃飽了,吃不下了,還有順便說一聲,我娘家人捎信給我,讓我回去,你——自己保重吧。”

姚鋃點點頭,說:“回孃家去住些日子,也不錯啊。”

辛雯望住他半晌,嘴角微動了一下,竟說不出話來,只得伸手指指他面前的碗。姚鋃恍然,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辛雯接過空碗,一齊拿到屋外去,洗乾淨摞進櫥櫃裡,望望窗外升高的太陽,說:“我走了,你,記得準時吃飯,少熬夜。”

她快步回到臥室,提起包袱,穿過院落徑自去開門。卻見門外站著個人,正是姚迅。身後傳來姚鋃的聲音:“不送你啦,祝你一路順風!”

姚迅眨巴下眼睛,笑問道:“去哪兒呀?還一路順風?”

辛雯萬沒想到會出門撞見這位掛名大伯子,臉上泛紅,說:“我——回孃家去。”

“呵呵,這會兒你可不能走,”姚迅作了個手勢,請她迴轉進宅,說:“我這是專程來請二位去蓬萊閣吃飯的,順便也請我這個滿腹經綸的弟弟寫個匾,好掛起來顯顯咱們姚家的氣派!”

辛雯被他攔截回去,心中著急,卻說不出口。姚鋃出屋來,聽了哥哥一番話,擺下手說:“好吧,好吧,我來寫,飯也吃,不過可別耽誤了你弟妹的行程。”

姚迅看看腕上的表,說:“行,我跟飯館說,先開飯,你這就寫字,兩口子一起來。我先走了,在飯館等著你們。”

辛雯本該就此離開姚家,卻不想節外生枝,姚迅這麼一攪和,倒是麻煩。她對這頓飯毫無興趣,急著要走,當下看著姚鋃說:“我就不去了吧。”

姚鋃思忖一下,說:“沒事,抓緊時間,你可以先走。禮數上不失就成。”

辛雯無奈,只得依從了。

倆人看看天色,攜上包袱一起出門,去蓬萊閣飯莊赴宴。到了目的地,姚迅已經吩咐擺好了冷碟菜餚,獨自在桌邊守候,望著樓下街道來去的人出神。聽到腳步聲,掉頭看他們夫婦都到了,臉上油然泛起了笑容,趕緊招呼他們入席,張羅夥計走菜斟酒。辛雯對這頓飯有點兒不情不願,坐在桌前情不自禁地張嘴打了個哈欠。

姚家兄弟不約都笑了起來。姚迅說:“弟妹夜裡休息得不好啊。”

辛雯沒好氣地說:“我瞧,這吳尚人夜裡能睡熟的也沒幾個,那動靜!”

姚迅會意,望著兄弟說:“是啊,這電廠居然就遭炸了,真是厲害,這是哪夥人幹的?”

姚鋃搖了下頭,說:“新四軍吧?他們最近鬧騰得蠻厲害的。”

姚迅點點頭,說:“我昨天聽說這吳尚近幾年出現了個神秘人物,叫老槍,平時無聲無息,每一出手,就使一個日軍頭目送了命。日本人換了好幾撥人馬來緝拿他,都沒有得手,有這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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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鋃笑道:“有,不過我們沒覺著神秘兮兮的。這麼個人,一年半載地殺個人,似乎並不顯山露水地賣弄啊。”

姚迅拉著兄弟喝口酒,說:“是條好漢,可是無緣得見,也許昨天弟妹救的那個人,就是呢?”

辛雯愕然,隨即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來,說:“哪裡是救啊,他手拿短槍跳進院子來,誰敢得罪他?拿小命開心啊!”

姚迅點頭,說:“這倒也是,當此情形換成我,也是沒其他法子可想的。”

姚鋃沒吭聲,喝了一口酒。辛雯聽了這位大伯子的話,心底受用,又白了他一眼。

姚迅說:“弟妹,有沒有法子跟你所救的那個人聯絡呀?我倒想略備薄酒,結識這位好漢一下呢。”

辛雯掩口笑笑,說:“我也想找這位好漢呢,可是人家上天入地早就沒了蹤影,怕是這輩子再難遇到了。”

姚鋃生氣道:“這你也知道啊,為了這日後絕難遇上的陌生人,險些把咱們都搭進去了。我猜,要不是大哥有點兒能耐,咱們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辛雯聽他責怪自己,心底不服,想要反詰幾句,卻又無語,便抬眼去看窗外的日頭,賭氣起身,說:“我走了,不然娘家人怕是要著急了,你們兄弟倆慢飲吧。”

姚迅起身來說:“弟妹,我找人送你。”

姚鋃抓住他的衣袖拉了一下,說:“沒幾步路,就有人送,不必勞你大駕了。咱哥倆好好喝幾盅。”

姚迅笑了起來,指指弟弟,說:“你小子,這麼大了,還不會討女人歡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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