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忙地邁過四月,踏入五月,伴隨著梅雨季節的過去,太陽開始把它淤積在心裡的悶氣一股腦地發洩出來,氣溫一天也比一天高,平日來基地裡觀看球隊訓練的球迷們已經穿上了襯衣和薄薄的長褲,時不時地,還能在場地邊看見幾個用長裙展現自己身材的姑娘。不過,這兩天基地裡可沒什麼球迷在晃悠,重慶展望這兩輪是連續的客場,週四一早隊伍就出發了,現在基地裡就剩一支十幾人的青年隊,還有就是歐陽東他們這些連替補席都難得坐一回的一隊隊員。

和青年隊一道練了一個上午,午後歐陽東睡過了頭,醒來時已經是三半。他在床邊閉著眼睛發了半天的臆怔,才趿著拖鞋去洗了把臉。去了也是遲到,乾脆就不去訓練了,這麼大熱的天在太陽底下一通爆曬,哪裡有呆在這開著空調的房間裡舒適。反正任憑自己再怎麼努力地練,主力的位置也和他歐陽東沒什麼聯絡;他狀態再好,球踢得再棒,主教練伊內亞也不敢冒著眾叛親離的風險把他推上比賽場……

憑你,就想把一個國家隊主力前衛擠到板凳上?

歐陽東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角浮現出一個輕蔑的冷笑。你是誰啊?你真以為你去國家隊十日遊、創下甲B第一轉會費,就是個人物了?省省吧,洗洗臉然後再照照鏡子,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可問題是,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該幹什麼——隊上交情最好的丁曉軍隨隊去了濟南,那幾個和他一樣不受重用的留守隊員一到午飯後更是連人影都看不見,他總不能去蹲在場地邊看青年隊訓練吧,再這時間去純粹是給自己找事兒!

歐陽東把毛巾隨手搭在架子上,又踢趿著拖鞋晃回房間,開了電視,把遙控器一通亂按。今天是比賽日,三四個地方臺都在轉播甲A聯賽,別的頻道不是唱歌跳舞猜謎語的文藝節目,就是刀來劍去的古裝戲,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現代電視劇,沒看兩分鍾,歐陽東就想跳起來把電視機砸了:這假得也太過分了吧!有押解兩個被判刑的犯人不用警車的嗎?有押解男犯用女警察的嗎?

他狠狠地關了電視,順手抄起茶几上的一本書,胡亂翻著。

眼睛在書頁上掃過,可他的思緒卻無論這樣也集中不到書本上。這倒不是他在思考什麼,他什麼都沒思考,他只是想用某樣事情讓自己那顆激烈跳動的心平復下來。浮躁,這個詞猛然跳進歐陽東的腦海裡,只有它,才能貼切地描繪他現在的心情。可為什麼會如此煩躁不安哩?歐陽東在心裡自己問著自己。不能成為主力球員、不能上場踢比賽、不能入選國家隊、不能……是的,是的,這些都是理由,可歐陽東也知道,這些都不是理由,要是循著這條清晰的思路走下去,要是他不懼怕挖掘出那些深深掩藏在心底的東西,他就會發現造成這一切的原因的。

一切錯誤的源頭,都是因為那次該死的轉會!

在心底裡,歐陽東不能不承認,他轉會的動機並不純粹,他並不是出於一種對足球的熱愛、以進入國家隊作為自己在球場上奮鬥的目標,而純粹是因為羨慕那些國家隊大牌們在媒體和球迷的風光。他渴望著自己也能象他們一樣被崇拜敬慕的目光所環繞,渴望著時常能在電視報紙上看見自己的名字和模樣,渴望能被更多的人提及和記憶……而這一切,又不是混跡於甲B的莆陽陶然俱樂部能提供的。是的,他在莆陽球迷心中就是一顆星,可出了莆陽地區,誰還知道他?不,陶然那塊地方已經容納他那顆激盪的心,他需要更大的舞臺,需要更大的場面,用更絢麗的表現來證明自己……

他心翼翼地為自己的轉會選擇了一個甲A裡的俱樂部,武漢風雅。風雅俱樂部裡沒什麼大牌球星,而且年年為保級傷腦筋的風雅正需要一個象他這樣的進攻組織者,最最重要的是,風雅已經追逐他兩年了,只要他沒傷沒病,就一定是鐵打的主力。從葉強那裡得到訊息的風雅俱樂部風一般地飛到省城,歐陽東提出的條件,他們全都沒口子地答應——厚道的歐陽東倒沒什麼特殊要求,只要求保證自己的主力位置。這也算要求!笑得嘴都合不上的嚴總三下五除二就和歐陽東草簽了轉會協議,又花了大力氣做通好幾家俱樂部的工作。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接下來……接下來自己就來了重慶展望。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陌生的俱樂部,一大幫子新隊友倒有好幾個不陌生,在國家隊時就認識,也算是熟人,可就是這些熟人,讓他連賽場邊的板凳也坐不上了!

他還清晰地記得三週前自己和王新棟在更衣室裡發生的那場衝突,就是它,讓歐陽東在主教練心目中徹底失去了位置……

“嘀鈴鈴”,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把歐陽東從紛亂繁複的思緒中拉扯回現實,他拿起電話時順便瞧了瞧牆上的鬧鐘,才五不到,這個時間,會有什麼人給自己打電話?難道是葉強,要不是劉源?他一頭納悶,一頭拿起電話,“喂!”

電話是基地門口的保安打來的,有個女人在基地門口,想見他。還沒等歐陽東問個詳細,那保安就掛上了電話。

真是奇怪,居然會有一個女人找上門來?歐陽東一邊穿著外出的衣服,一邊想著那人會是誰。在他的記憶裡,他在重慶可不認識什麼女的,而且,這個女人為什麼不願意到基地裡來哩,要知道,即便是封訓期,許多球迷也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溜進來的,而那些盡職盡責的保安們,對這種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女人會是誰哩?一路走,歐陽東一路想著這件事情。

是劉嵐!

歐陽東的腦袋轟然一聲炸開了。

劉嵐穿著一條米黃色長裙,兩條藕般的修長腿從裙下伸出來,就那樣站在大門旁的崗亭邊向這邊張望。她顯然已經看見他,一雙大大的眼睛立刻就眯起來,變成兩道彎彎的月亮,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翹起來,歐陽東能看見她臉上那兩個可愛的酒窩。現在的劉嵐不再象兩人上次在上海見面時那樣在臉上抹著濃濃的職業妝,烏黑的長髮也沒再挽成一個可笑的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髻,而是任隨它們隨意地散披在肩頭。

歐陽東努力平抑著驀然加快的心跳,快步趕上前去。他不知道,在那兩個門衛和幾個恰巧路過的青年隊隊員眼裡,他完全是跑著迎上前去的。

“你,什麼時候來重慶的?”他心裡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和她,可他現在能平靜地出來,卻只有這一句。這一瞬間,歐陽*然明白過來,從兩人那次回鄉之行起,這個笑起來眉毛彎彎眼睛彎彎的姑娘,在他心中佔有多麼重要的地位。

劉嵐顯然要比歐陽東冷靜得多,她微笑著伸出手來,道,“我去成都出差,路過重慶逗留兩天,聽你在這裡踢球,就過來看看你。我還怕你不在哩,要是你去外地踢比賽,我不就白跑一趟?”她試著抽回自己的手,可歐陽東那只大手死死地攥著她。劉嵐的臉一下就紅起來。

一個青年隊隊員扭臉對幾個隊友了句什麼,幾個人一起鬨笑起來,連一旁站得筆直的門衛也是一臉笑容。

歐陽東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攥著劉嵐的手,他的臉也騰得紅起來。

“哦,哦。是啊,我轉會來了這裡,”他不知所謂地著連自己也不知道意思的話。這又讓那幾個瞧熱鬧的傢伙一番鬨鬧。歐陽東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今天鬧的笑話就會傳遍俱樂部上下,這更教他臉紅心跳。他更加不知道什麼好,“是麼?這樣的啊。”

劉嵐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他,一時也不知道該些什麼。

絕對不能在這裡站著!那幾個厚臉皮的傢伙就站在一旁,看稀奇似的地來回打量著倆人,全然不知道迴避;他們臉上的笑容是善意和理解的,但就是這樣,歐陽東也不能容忍。他悄悄把滿是汗水的手在褲子上抹了抹,總算找出一個話題:“你什麼時候到的?住的地方有了麼?”

“昨天晚上到的。我在這裡有個要好同學,就在她那裡住。她在單位裡分了套房子,地方寬敞著哩……”著著,劉嵐自己就掐斷了話頭,臉上也掠過一層陰影。

“哦?你的同學?在哪裡住?”不等劉嵐回答,他已經作了主張,“……你的同學也就是我的同學了。本來我們一個系同年級也該有人分在重慶,可我和他們畢業後就基本上斷了聯絡,平時連個走動的地方都沒有,這下好了,總算有個能互相走動的人。走,你叫上你同學,今天我做東,想吃什麼,咱們就什麼。”劉嵐就笑起來,“我那同學可是女生,和你來往,”她抿嘴笑笑,忽然道,“你要是真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幫你介紹介紹。”

歐陽東只是笑笑,沒順著這個話題下去。

劉嵐的同學也在電視臺工作,晚上要值班,不能來,只是在電話裡謝謝劉嵐和歐陽東的好意。劉嵐並沒在電話裡出他的名字,他也沒注意這些,一直到吃罷那頓豐盛的晚飯,歐陽東都還在為倆人這意外的重逢而激動,他簡直都不記得他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旁給她了些什麼,只記得她一直笑眯眯地用大眼睛望著自己,不斷地把火鍋裡的菜夾到他碗裡,美麗的臉龐在燈光映照下,就象盛開的鮮花一樣絢麗。

直到兩人在長江邊一座宏偉大樓上的咖啡廳裡靠窗坐下,歐陽東才想起該問問劉嵐的事情。真該死,他怎麼就顧著講自己的事情哩,他更該表示下自己對她的關心!

“你呢?這麼長時間,你在上海怎麼樣?”

話一出口,歐陽東就恨不得把這句話咽回去。他記得上次見面時,劉嵐她在上海的經歷並不象她想象的那麼好,工作上不太順心,感情上……歐陽東能記得兩人上次的談話就是在一個電話之後匆匆收場的。

“你要放糖麼?”劉嵐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拈起糖塊擱進自己的杯子裡,用長長的銀光閃閃的勺輕輕地攪拌著。

“重慶的夜景真是很迷人。”劉嵐雙手杵著下巴,目光幽幽地盯著山城那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萬盞燈火,高層建築物上的燈飾群、主幹道明亮的華燈、還有那一條條火龍一般在道路上蜿蜒而行的車流,良久也沒再一句話。

歐陽東驚訝地望著她。他這才發現,劉嵐的眼神和他上一次看見她時不大一樣。那次她的眼神凝重而沉著,舉止話都很老練,象一個獨立闖蕩的女人;可現在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憂鬱和迷惘,還有幾分悲傷。這是怎麼了?歐陽東努力不讓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他忽然記起,那次他們也是在一家咖啡廳裡,她也是穿著一條這樣顏色的裙子,那次也是她先伸出手來和自己握手,那次她得多而自己得少,還有,那次重逢是讓一個電話打斷的!他瞟了瞟劉嵐擱在桌上的手機,又把目光轉向劉嵐,恰巧劉嵐也望向他,兩人的視線一接觸,便趕忙各自轉開。

這也和上次一樣!

不!歐陽東在心底悲哀地嘆息一聲!

“我才回了桐縣。”收回目光的劉嵐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因為尷尬,她的臉紅起來。

她才回了桐縣?這麼,她不是從上海來了?她好象過,她是出差去成都,路過重慶在這裡逗留兩三天的,怎麼就才從桐縣來?歐陽東吃驚地張大了嘴盯著她。上海難道會沒有直飛成都的航班,這應該不可能吧!

劉嵐沒理會歐陽東的疑惑,繼續道:“桐縣年初時有件大事。縣裡的教育局收到一份捐款,有二十萬,指定在房山鎮的一個大隊裡建一所學。你知道,在桐縣建一所那樣的學校要不了那麼多錢,那捐款人還特地明,多餘的錢就幫那些貧困學生墊付學雜費和書本費;這事在整個桐縣都鬧大了,幾乎人人都在猜測這個神秘的捐款人是誰。隔江的鄰縣也收到這樣一份捐款,也是二十萬,也是同樣的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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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歐陽東已經知道了,舅舅和錢順在電話裡把這事告訴過他,他比誰都清楚這事的前後首尾。可這事和劉嵐突然出現在重慶有什麼關係?

“捐錢的人,就是你吧?”

歐陽東又一次吃驚地張大了嘴。他沒料到劉嵐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去過那兩個村子了,那兩個地方的幾乎沒有來往,而唯一在兩個地方都呆過的人,就只有你。”憑著她父親的關係和面子,還有她那山裡少見的做派和話口氣,劉嵐很容易就得到不少資料。當然,這也花了她很多時間。最最重要的是,從她一聽這事開始,她那敏感的女性直覺就告訴她,這個神秘的捐款人,一定就是歐陽東。

是的,那錢是他從他轉會時那筆高額簽字費裡拿出來的。九十萬簽字費,他拿在手裡都發燙,他不知道這麼多錢該怎麼花。他有手有腳,每年還能有幾十上百萬的收入,他已經完全實現了他少年時的理想,成了一個體體面面的城市人,可現在他又受到新的煎熬:那麼多錢,該用到什麼地方?他完全不能理解,他這“歐陽東”三個字怎麼就能值九十萬?他也不知道,當別人也象他一樣,拿到這麼多錢時,心裡會怎麼想。他總得做什麼,才能讓自己晚上睡覺時踏實,在思考了整整一個月之後,他拿出了四十萬,按著從郵局查到的地址和郵政編號,給他童年時的家鄉和少年時的家鄉各寄去二十萬,在匯款的附言中,他還特地註明,如果有需要,他還會為那裡做力所能及的事……他沒有在匯款單上落下自己的真實姓名和地址,不過,他保留下那兩張匯款的憑證。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有無私的有著高尚情操的人,”歐陽東避開劉嵐的目光,“我做這些,只不過是想求得一種心理上的平衡。你知道,還在三年前,那家紡織廠破產時,我的日子也很悽惶;再看看我現在,什麼都有了,要是我願意,我隨時可以再給自己添上一輛嶄新的轎車。有時候我就想,要是沒有我舅舅,我也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山裡人,面朝黃土背朝天;要是沒有遇見那幫朋友,我現在不定還在廣東打工,為了多攢幾個錢而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幹;比起那些留在山裡的人,我是幸運的。”他艱難地舔舔忽然乾澀起來的嘴唇,唆著唇默然半天,才又接著道,“我只是想給那麼和我一樣想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一幫助,即便他們不能走出大山,多識幾個字,多學文化,也不是一件壞事……”

劉嵐捧著杯子坐在那裡,一直都在靜靜地聽著。

她相信歐陽東的都是真的,從他那並不連貫的言語裡,她能夠體會出許多的東西。他一直都不是一個主動的人,艱難的生活經歷給了他一個能夠承受巨大壓力的肩膀,卻沒有給他一個活躍的永不安定的心,這也是他為什麼那麼安靜低調的原因,要是他更主動一些,更有侵略性一些,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她為自己當初的錯誤決定而默默嘆息。同時,她也察覺到,歐陽東安靜溫和的外表下,同樣有一顆激情洋溢的火熱的心,只是他太能夠接受了,太容易控制自己了,只有在某種臨界時刻,他才會讓那顆心爆發,去做出一些讓人難以接受卻能夠理解的事情。

她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

半晌,劉嵐才道:“我把這些寫成了一篇文章,”她從挎包裡拿出一疊紙,第一頁的抬頭處有幾個醒目的黑體字:大山的兒子。“你想看看麼?”

歐陽東接過來,草草翻了一遍,就把它遞迴給劉嵐。

“你如果想把它發表,不要提到我的名字,我只是做一件讓我自己安心的事情,沒有你寫的那樣高尚,你那樣寫會讓我更加不安。”歐陽東鄭重地道,“實際上,作為同學和朋友,我更想求你別把它發表出去。”

劉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終於覺得自己有理解這個男人了。

看著劉嵐把那疊紙收起來,歐陽東隔了許久才又心翼翼地提起剛才那個問題,“你來重慶,真是出差?”他總覺得她有事瞞著自己。當然,有事瞞著自己也很正常,他歐陽東又不是她什麼人,只是個同學,一個關係比較密切的同學兼熟人,她要是不樂意告訴他,他也不會去刨根問底。

“我辭職了。春節前,就辭職了。”劉嵐若無其事地道,臉上卻掠過一絲苦楚。

自己沒猜錯,她果然辭職了。

“那,你男朋友哩?”

“……分手了。”

辭職和分手幾乎是同時的。她對財經記者這個行當一興趣都沒有,雖然能掙不少錢,可她卻越做越覺得心苦,而她那個在財經公司做高階操盤手的男友卻對她那愚不可及的理想嗤之以鼻,經常用難聽話來挖苦諷刺她,當劉嵐做出辭職的決定時,兩人長期積累下來的矛盾終於爆發了——結果,自然是分手。

“上海的環境並不象通常人們想象的那麼好,工作的壓力很大,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想著苦著累著時,有個人能夠依靠,有個家可以作為避風港,知道有人在時刻惦記著自己,再苦再累都還能承受。可惜的是,他不是我想找的那種人,而我哩,大概也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種人……”

明白了。歐陽東什麼都明白了。

他能想象到劉嵐為什麼會突然回桐縣。失去工作,失去男友,甚至失去維持每日生活的錢,在大上海舉目無親的劉嵐只能選擇回到桐縣,那裡有她的家,有她的父母,還有和她一塊兒長大的朋友,只有回到那裡,她才能獲得修養生息的機會,重新找回自己。這個選擇的過程一定是痛苦的,他能理解,就象他當初在桐縣思考自己的命運一樣痛苦,不同的是,她是回到親人的身邊,自己卻是離開熟悉的土地。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歐陽東問道,他不能不關心這個事情。

“暫時還沒什麼打算。我爸正在和他那位老戰友聯絡,看能不能在省城為我找一份工作,你知道,他那位老戰友已經調到省電視臺做副總,一定有辦法。我不想在家閒呆著,就來重慶看同學,順便來看看你。這份文章要是想投出去,我也想問問你這個當事人的想法。”劉嵐望著歐陽東,笑著道。不!這不是真的!她真正想的,就是來看歐陽東,至於同學和文稿,那都是她的藉口和託辭。可這句話她不出口,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道裂痕,恰恰是她自己造成的。就是她,親手劃斷了那根紅色的絲線!

“你哩?你在重慶,怎麼樣?”

“我?”歐陽東頹然嘆息一聲,“不好!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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