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酒入愁腸,兼且一日勞累,喝得醺醺大醉,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早上,猶覺頭痛欲裂,盤膝調息許久,才平復過來。

他急於返回華山,將懷中那本《葵花寶典》交與掌門師兄掌管,遂作別而去。

白板煞星苦留不住,只得送出二十裡外,來到一處小鎮上,為他選了一匹好馬,二人才抱拳分手。

風清揚馳出十餘里,總覺得身上不對,一摸懷中,《葵花寶典》仍在,慕容雪所送的那柄短劍也好好的在那裡,背後卻多出一物,摸出一看,原來是一大包黃澄澄的金葉子,陽光下耀眼生輝,不由得暗自好笑,這必是白板煞星送他路上花費的。

他對金錢之物向不在意,隨隨便便揣入懷中,卻也暗道慚愧,給人在身上作了手腳猶不覺,可也大意得很了,總是自己思慮過多,神不守舍之故。

當下收攝心神,策馬狂馳。

行路之間,他忽然發現一件頗為怪異的事兒,甘涼大道上行人一向甚少,即或偶爾三五成群地行路,亦多是商賈之流,可今天這條路上煞是熱鬧,攜刀佩劍之士在在可見,或騎馬、或步行,或單身一人,或成幫結夥。

風清揚未走出二十裡,已從這些人的服飾、言談上認出十多個門派來,直感匪夷所思。

不知這一帶發生什麼變故,招來這許多三山五嶽的好漢。

有心一問究竟,偏生這些人中沒一個認得的,只得滿腹狐疑,繼續趕路。

忽聽得前面傳來叫罵打鬥聲,風清揚近前一看,不禁莞爾,原來是慕容雪如穿花蝴蝶般在幾名大漢中間倏然往來,如入無人之境,身法輕盈曼妙,煞是好看。

那幾名大漢顯是被她戲耍一陣了,雙目充血,殺機畢露,拳腳並施,虎虎生風,可這些拳腳被慕容雪不知用什麼法子一撥一轉,不是打回自己身上,便是踢到同伴身上。

幾人呲牙咧嘴,痛呼連連,猶不甘罷休,只是出拳出腳卻慢了許多,勁頭亦不如先前兇猛了。

旁邊圍觀了十幾人,無不喝彩叫好。

這些江湖豪客自是唯恐天下不亂,從旁推波助瀾,大鼓士氣。

那幾名漢子也因此不肯知難而退,非要賺回幾分面子不可,是以明知再戰下去未必有好果子吃,卻仍硬著頭皮,死纏爛打到底。

忽聽一老者將髯微笑道:“好俊的四兩撥千斤,武當派哪位高人調教出這麼好的徒兒,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語氣中大加讚許,也不免透著倚老賣老之意。

風清揚初看時也和他一般想法,看了幾式,心中“哼”道:“枉你走了這麼多年江湖,可看走眼了。”

又細看了幾招,只覺這手法神奇奧妙,卻想不出武林中哪門哪派有這等神妙的武功,又絕不會是武當派的“四兩撥千斤”手法。

武當派“四兩撥千斤”固爾是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但多是將對手的拳腳兵刃的力道移向旁處,欲像慕容雪這般輕輕巧巧將對手發出的拳腳撥到對手自身,卻也不能。

雖然手法相似,但其間粗精高下之別不啻雲泥。

只是慕容雪手法尚未純熟,有時便不免將拳腳移到別人身上。

風清揚腦中電光一閃,暗道:“難道是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

一霎之間,不由得背生冷汗,如遇妖魅。

但轉瞬間便想明白,乾坤大挪移神功固然神妙無方,具此效用,但明教二十幾代教主也唯有張無忌一人練成,而張無忌又是憑藉九陽神功的至醇至厚的內功方得練成此功,自己和慕容雪交過手,她內力和劍術俱平平無奇,斷無可能習練乾坤大挪移神功。

正思索推繹間,幾名大漢已被自己的拳腳打得鼻青腳腫,遍體鱗傷,氣力耗盡,委頓於地上,連罵人的勁兒也沒有了。

慕容雪纖足在幾個大漢的身上踢了幾腳,大解怒氣,罵道:“不開眼的混賬東西,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調教出來的。”

忽聽一人道:“是我。”

眾人一看,卻見一人儒生扮束,頭上一頂秀才巾,手中搖把摺扇,踱著方步從人叢中走出,有人輕聲道:“咦,是陰陽秀才。”

風清揚心中一驚,陰陽秀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乃是湘西辰州殭屍門的掌門,武功詭異怪誕,近幾年來栽在他手下的好手著實不少。

當下手按劍柄,一俟慕容雪有險,便拔劍出擊,至於開罪殭屍門在他心中全然不是回事兒。

慕容雪怒氣方消,又見有人出來多事,沒好氣地道:“你若願找捱罵,就算罵你怎樣?”

陰陽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生非是找捱罵,小生不才,便是調教出這幾個混賬東西的缺德鬼。”

眾人鬨然大笑,可驀地裡卻像被人點住啞穴,齊齊整整地站住,那自是懾於陰陽秀才的威名,怕他日後找自己的麻煩。

陰陽秀才巡視眾人,面有得色。又道:“不知姑娘是武當哪位高人的高足?”

他一見慕容雪的手法,也認定是武當派的四兩撥千斤手法,武當派聲勢煊赫,與少林共執武林牛耳,他小小的殭屍門倒還真惹不起。

慕容雪不屑道:“你是說武當那些牛鼻子老道嗎?他們哪個配做我師父。”

陰陽秀才一怔,江湖上敢這般罵武當派人的實在沒幾個,這小姑娘若非大有來頭,便是狂妄無知,可是來頭再大也大不過武當,低頭看看地下橫躺豎臥、丟盡了自己臉面的弟子,羞惱交迸,殺機陡起,心道:“管你是哪方土地,老子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摺扇一張,道:“小生領教姑娘的高招。”

慕容雪愕然道:“你又沒罵我,我打你做甚,這幾個是你的徒弟吧,你領回去好生管教管教也就是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也不與你們計較了。”

陰陽秀才氣得腹內生煙,也不答話,摺扇一指。

徑向慕容雪肩頭點至,喝道:“接招。”

慕容雪一閃避過,叱道:“你這人怎地不識好歹,我說過不與你計較,你死纏著我做甚?”

陰陽秀才又一扇點到,冷笑道:“我偏和你計較。”

他扇子上的招數走的是判官筆的路子,端的又狠又兇,招招不離慕容雪周身上下三十六處死穴,已殊非長者教訓晚輩的意思,竟必欲將慕容雪毀於扇下。

慕容雪左閃右躲,適才戲耍那幾名大漢的奇絕手法竟施展不出來,連拔劍的機會也沒有,所幸她身法輕靈,往往於間不容髮之際避開那柄毒蛇般的扇尖。

但已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周遭圍觀的人無不替她捏把冷汗。

風清揚躲在人叢中,劍已拔出一半,數次欲刺出,但見慕容雪暫時有驚無險,便隱忍不發。

不知怎的,他一想起自己被慕容雪誤會為小賊時的情景,心中便甜滋滋的,竟不願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而自己只稍一出手,這身份可就隱藏不住了。

陰陽秀才一連十幾招均被慕容雪避開,心中羞甚。

以自己的身份對付這樣一個小姑娘已然不該,十招之內仍拾奪不下更是有損顏面,當下怒喝一聲,一改好整以暇的姿態,右手扇急攻如狂風驟雨,左手勾、拿、點、劈,極盡變化之能事,使出渾身解數。

眾人無不譁然,臉上均有不忍之色。

果然不出五招,哧的一聲,慕容雪避開正面,卻被陰陽秀才一爪將半隻袖子撕將開來,露出白藕也似的豐腴玉臂來,慕容雪花容失色,駭得尖叫出聲。

陰陽秀才扇子嘩地張開,形如利刃般向慕容雪頸上斬去。

這一式乃是陰陽秀才的絕招,輕易不肯使將出來,若非他恨極了慕容雪,也不會施此辣手。

又見慕容雪身法滑溜之至,不出絕招亦不能將之斃於扇底,是以乘慕容雪一疏神間,當頸斬下。

眾人齊聲驚呼,這一招迅若閃電,縱然有人想出手相救也已不及。

慕容雪避無可避,唯有閉目受死。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眼睛一花,一道青影一閃而至。

陰陽秀才驀覺右臂一麻,右肩“肩井穴”已被封住,右手的摺扇穩穩停在慕容雪秀頸上,只感有座大山壓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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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臂到指縱想移動分毫也不得。

他兇性大發,一時未暇細想,飛起左腳向慕容雪踢去,哪知腳尖方起,股上“環跳穴”挨了重重一擊,整條腿又酸又麻,如萬蟻爬動,好不難忍,方知是遇上高人了。

原來風清揚早蓄勢待發,只因怕被人看出身份。

故爾舍劍不用,右手虎爪扣住陰陽秀才肩井穴,左手敲擊其“環跳穴”卻是用的“搜魂手”,此手法陰毒忒甚,加諸人身,會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乃是從九陰真經心法中變化而出,風清揚習成後,始終未得一用,今日用在陰陽秀才身上,倒是得其所哉。

風清揚拉起秀眸微睜、驚魂未定的慕容雪,喝道:“走。”

那慕容雪已如驚弓之鳥,這一番死裡逃生,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聽得一個“走”字,縱身疾躍,與風清揚攜手躍過眾人,絕塵而去。

眾人中有眼尖的。喝道:“是風公子”、“華山一風”。

慕容雪卻已聽不到了,陰陽秀才倒在地上,比之幾位徒兒猶為不堪,抱著左腿慘聲呻吟,要飽受三個時辰的“萬蟻鑽心”之苦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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