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狗棒法乃丐幫鎮幫之寶,向來只有幫主一人會使,行走江湖,駕御幫眾,危急關頭屢建奇功,威力綦大,端的是天下第一棒法。

傳到解風手中,他本出身富貴門庭,資質雖高,性情疏懶,酒色財氣無一不好,每日行走江湖,餐風飲露的日子委實難過。

初任幫主伊始,猶有一股剛銳之氣,頗以中興丐幫為己任,待得人到中年,迷花戀柳,剛銳之氣早已消磨殆盡,只願老死於溫柔鄉中,幫中事務盡付於莊夢蝶等人。

連打狗棒法也破例傳與莊夢蝶與陳子良,侯君集身為總護法,也學到了這套棒法。

侯君集一棒封出,眾人無不“咦”了一聲,臉上驚奇、憂懼、歡喜、狐疑種種神色現了出來,但侯君集是丐幫總護法卻是毋庸置疑的了。

兩人對這套棒法均深悉竅要,霎時間各自攻防十幾招,即使師兄弟拆招也沒這般整齊好看。

兩人棒勢悠悠,並不甚快,深得打狗棒法悠、圓、純、淨的訣要。

莊夢蝶心中暗罵:“死胖子,內力竟如是醇厚,看來非五百招以外才能見出勝負來。”

兩人棒法招數俱是嫻熟無比,縱在睡夢中亦可拆解無誤,手上招數源源遞出,口中猶調兵遣將,圍攻對方。

莊夢蝶所帶來的幾名舵主面色猶豫彷徨,私下竊議有頃,忽然一招手,將手下人聚集一處,退出十幾丈外,意欲作壁上觀。

解風見狀,哈哈笑道:“吳良、秦邦柱,你們總算識時務,本座言而有信,過去的事一概不予追究。

“你們如果殺了這幾名叛賊,舵主升長老,弟子人加一袋,功多者多賞。”

他叫的正是那幾名舵主的名字,幾名舵主猝遭變故,均不知何所適從,為自身計也只有脫身事外,靜觀其變,是以解風賞格雖高,卻都相顧搖頭。

八名長老已與八名護法交上手,這八對各展奇功,打得塵土飛揚,花落草折。

風清揚坐在樹上,眼見解風一面已在正統地位,莊夢蝶一方反陷叛逆,丐幫中人心動搖,頗思故主,解風此次贏面甚高,並不急於下去助戰。

場中人均是拼出了真火,金鐵鏗鏘,掌風霍霍,罡風激盪,逼得眾人不住向後退。

莊夢蝶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沒想到這些公子哥兒似的商賈,身上藝業如此精純,自己還是過於輕敵。

眼見對方尚有十餘位好手,自己這方面高手盡出,餘下幾人又臨陣脫逃,不知請來的客兵功夫如何?

倘若稀鬆平常,這一戰可要全軍覆沒了,言念及此,手中短棒疾攻三招,向後躍去。

侯君集哪容他從容脫身,如影隨形,身隨棒進,一式“開門打狗”劈頭蓋腦打將下來。

莊夢蝶不虞他跟進如是之快,本擬脫開身後,重新佈置人手,此際若是再退,按他接續幾個後著發出,自己反要處於下風。當下一棒反撩,向侯君集棒上崩去,竟欲以大力將其兵刃奪去。

雙棒甫交,卻無聲響發出,莊夢蝶只覺這一棒似是打在棉花堆裡,毫無著力之處,旋即一股韌力向外引去,竟不自禁地踏進一步,當即暗叫一聲“不好。”

侯君集一著得手,毫無猶豫,左手一記“雙龍吸珠”,徑取莊夢蝶雙目,右足飛起,直踢莊夢蝶小腹,這一式乃打狗棒法中最後一式“獒口奪杖”,乃是棒落人手後下手奪回的絕招,招式雖簡,威力綦大,以之奪杖,更是百試百靈,釐毫無爽。

莊夢蝶識得此招厲害,知道除撒手棄棒外,無可化解,雖百般不願捨棄這柄代表幫主威權的法杖,畢竟性命要緊,手一離棒,腦袋後仰,如箭離弦般疾射出去。

眼皮被侯君集指風刺得痠痛流淚,倘若慢得剎那,這雙招子是廢定了。

侯君集持杖在手,甚是得意,倒縱而回,雙手捧過頭頂,恭聲道:“幫主,屬下把法杖請回來了。”

解風接過法杖,月光下瑩瑩生輝,撫之玉潤溫涼,不禁虎目含淚,心神激盪,哽咽道:“侯兄弟,你為本幫立了首功。”

他法杖在手,登時回覆了幫主的神威,持棒在手,高聲道:“兄弟們,本幫正值生死存亡之秋,大丈夫建功立業正在此時,奮勇殺敵。”

他身周百餘人轟聲應喏,此時場中八對已見分曉,八名長老四死一傷。接戰的八名護法也是二死二傷,死傷之人隨即有人接下,己是兩三名護法圍攻一名長老的局面。

解風見勝券已然在握,顧盼自雄,胸襟大爽,喝道:“子良兄,先前是我不聽你良言,咎皆在我,你棄棒吧,咱們仍是好兄弟。

“解風雖然德行有虧,卻還是一諾千金,你總信得過吧?”

執法長老陳子良已然殺紅了眼,聽解風如此說,運棒如風,逼開三名護法,望著解風誠摯懇切的目光,心中悲愴,喝道:“解兄,非是兄弟負你。實是不願因你與莊長老二人失和,而致同室操戈,自毀本幫元氣。

“我雖負叛逆之名,卻對得起列祖列宗,你雖赦我之罪。

“我卻不願作翻覆無常的小人,子良這便去地下見列祖列宗請罪去了。”

他一棒反砸,登時一顆白花花頭顱血漿迸濺,氣絕身亡。

眾人無不訝然驚呼,眼見他適才猶酣呼力戰,威不可擋,解風赦免他反罪後,倒自尋了斷了,均感匪夷所思。

解風心下慘然,對陳子良之死負疚良深,知他也是為本幫大業,權衡輕重,不得已方出此謀反下策。

垂淚道:“子良兄,這又何苦。我著實無意殺你。”

侯君集乘眾人差愕之際,高聲道:“本幫兄弟聽著,幫主老人家仁心為懷,胸襟如海,念爾等皆系受莊夢蝶蠱惑利用,威逼脅迫,才有此逆行,今已赦免你們罪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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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良怙惡不悛,畏罪自裁,首惡尚餘莊夢蝶一人,有擒拿格殺此賊者即以長老之位賞之。”

所謂重賞之下,心有勇夫,吳良、秦邦柱幾位舵主觀望良久,見莊夢蝶一方大勢已去,陳子良竟爾畏罪自殺,心下粟慄危懼,聽侯君集重申前言,再頒重賞,自思罪孽實深,不趁機立功贖罪,必蹈陳子良之覆轍,況且如僥倖殺了莊夢蝶,弄個長老噹噹豈非因禍得福,當下人人踴躍,一窩蜂般將莊夢蝶圍住。

莊夢蝶掌劈腳踢,登時除掉幾人,但這些人既畏罪責,亦復貪功,悍不懼死,刀劍拳腳,斧棍鉤索,十八般兵器,二十幾門拳腳功夫,上中下三盤,前後左右無一不是要命的招數,莊夢蝶此時卻是首尾難顧,藝淺膽小,計無所出,眼見要嗚呼哀哉了

餘下兩名長老渾身浴血,鬥志早衰,這兩人乃莊夢蝶死黨,不敢存僥倖之心,情知戰是死,降更是慘不堪言,丐幫對付謀反大罪的萬蛇齧體大法可絕非凌遲處死那麼好熬。

兩人虎吼一聲,亂砍亂殺,勢若瘋虎,勇不可擋,圍攻他們的六名護法眼見他們已是釜底遊魂,焉肯與他們拼命,各自退讓不迭,二人衝到一處,一舉銅缽,一舉鐵棒,四目相對,心意相同,齊聲喝道:“一二三。”數到三,缽棒齊下,雙雙殞命。

風清揚在樹上看得驚心動魄,撟舌不下,這丐幫八大長老久負盛名,一身藝業均是不俗,八人聯手闖蕩江湖,從未敗績。

為丐幫闖下赫赫聲威,不意到頭來晚節不保,竟爾死在自己人手上,又死的如此悽慘。

解風心下不忍,揮手道:“侯兄弟,網開一面,放莊夢蝶走吧。”

侯君集躬身道:“幫主,除惡務盡,況且莊夢蝶乃元兇大惡,萬萬不可饒恕,還望幫主三思。”

解風對莊夢蝶文才武略極為賞識,喜愛之至,早已定他為下任幫主,除侯君集這一批護法兵外,其餘權柄也盡移交給他。

前些日子因莊夢蝶追殺風清揚挑起武林大亂,為平息內外眾怒,不得已命他與八大長老自縛向華山派請罪。

原是為了彌縫華山、丐幫兩派間的裂隙,不想莊夢蝶誤以為反謀已漏,竟乘解風身旁無人保護之際,發動叛亂,以致身陷亂刃之中。

解風雖有保全之意,但知莊夢蝶罪過太重,放過他的活也就不再堅持了。

莊夢蝶身陷重圍,激發起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武功使得愈發出神入化,凌厲無儔,叵耐這百餘人皆是他從各舵精心遴選的高手,雖然連斃了十餘人,卻攻不出重圍來,可謂作法自斃。他一記記降龍十八掌不停打出,便不免要內力耗竭。

落到這些人手上,當真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情急之下,大聲叫道:

“司馬兄、歐陽掌門、劉一抓,你還看甚麼?

“貽誤戰機,誤了大事,不怕太上責罰嗎?”

一人笑道:“莊幫主,太上早已吩咐過,一切均聽他老人家令旨而動,現今無太上令旨誰敢妄動?

“莊幫主神武天縱,這些兔崽子怎能困住你,你還是大展神威,把他們料理了,也讓我們兄弟開開眼界。”

言下頗具譏刺嘲諷之意,臉上神態更是幸災樂禍。

又一人道:“莊幫主,你切莫手下留情,殺光了這批不成材的東西。

“只消你幫主大旗一豎,三山五嶽的好漢還不是聞風而至,屁滾尿流地趕到你麾下,天下第一幫的牌子砸不了。”

莊夢蝶心中氣苦,知道自己平素倨傲忒甚,樹敵頗多,這些人存心看自己的笑話。

當下不再多活,一掌掌發出,將圍攻上來的人又迫退開去。雖明知此舉不啻慢性自殺,但勢逼此處,也只有捱得一時是一時了。

風情楊和解風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這一旁閒立的百多人是何用意,這些人分明是莊夢蝶請來助拳的,可自始至終神態冷漠,場中打得血肉橫飛,慘酷無比,他們卻既不助戰,也不退開,言辭間對莊夢蝶又頗不客氣,直感匪夷所思。

至於他們口中的“太上”云云,更是莫名其妙。想不出武林中有甚麼“太上”字號的人物。

莊夢蝶身上已負十來處刀劍創傷,所幸他降龍十八掌威猛無儔,刀劍招呼上來時已失了準頭,方始留得命在。

他此時內力消耗已然過半,可這些人攻勢不減,為保性命立功贖罪,又為那長老權位,自然是忠字當頭,以身許幫了。莊夢蝶生平經歷過大小陣仗無數,卻屬這一次最為兇險艱難。

他掌勢稍緩,一條鉤索著地掃進,兩刀一劍前後砍至,上面猶有一柄巨斧當頭,專待他躍起,好撿個現成便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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