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虎吼一聲,齊地一躍,各出一掌,向風清揚和慕容雪擊去。

這二人掌心糙如石板,筋暴骨突,顯是外家掌力不凡。

風清揚持筷在手,向上一迎。

那人陡然間面目曲張,彷彿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

自己掌心的勞宮穴正自送到筷頭上,倒似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非要廢了自己的掌功。

但這一掌乃全力施為。

身在半空,縱想撤掌也已不及,噗的一聲輕響,被筷子直透掌心而過。

便在同時,攻向慕容雪的那人,不知怎地被慕容雪纖手一拂,掌勢一轉,迴轉來擊在自己胸口,嘭的一聲,肥大的身軀飛將起來,越過兩張桌面,摔在第三張桌臺上,頓時盤兒、碗兒同響,汁兒、湯兒齊飛,濺了桌邊人一身一臉。

風清揚本欲出手替慕容雪接下那人,見慕容雪處理的猶為幹淨利落,絲毫不帶煙火氣,較之自己的獨孤九劍,別具雍容閒雅的氣度,大喝一聲“好”,隨手抓住即將撲落桌面這人的後腰,直拋向他的同伴處,一時難兄難弟使在一張桌面上疊起羅漢來。

二人出手都是迅捷無倫,其間變化不過眨眼間事兒。

周遭的武林豪客俱看得目瞪口呆,撟舌不下,實難相信世間會有這等匪夷所思的事,竟爾忘了喝彩,只有風清揚那聲叫好顯得格外響亮。

慕容雪嬌笑道:“九弟,你這是老鼠上天平,自稱自贊,沒的叫人笑話。”

風清揚笑道:“雪姐,小弟這是為你叫好,我那一下誤打誤撞,僥倖得很。”

二人是不怕天塌地陷的人物,闖出這麼大禍仍渾不在意,談笑自若。

這一幹武林人物固不乏識貨的行家,但風清揚和慕容雪所使的俱是絕世神功,獨孤九劍已然無人識得,空聞其名,慕容雪所使的神功絕跡江湖二百年之久,連名字都無人聽過。

此時遂爾由二小施出,旁人自難看出端倪來,只覺得說不出的詭譎怪異,半晌,大廳中靜寂如曠野,那一對難兄難弟連傷加恐懼,昏暈過去,此刻悠悠醒轉,不禁呻吟出聲,呼呼喘氣,顯是傷勢很重。

眾人這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有個認識那對兄弟的,忙上前為二人拔筷療傷,中筷那人的掌功已然廢了,另一人心肺震傷,縱有名醫好藥,也非調養個一年半載不可。

忽聽一人道:“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風兄弟,你可讓我找得好苦啊。”

風清揚聞聲色變,循聲一看,莊夢蝶施施然走了進來。瞧他精神奕奕,劍傷大概已好了。

經過那樣一場生死之搏,他居然仍熱情不減地稱兄道弟,當真氣度不凡。

風清揚暗叫“糟糕”,他並非忌憚莊夢蝶的武功,而是怕身份暴露,可就不好玩了。

一拉慕容雪的手,喝道:“快走。”兩人飛身而起,越窗而逃。

莊夢蝶不想他說走便走,以風清揚的性子,原本不該被人唬走的,不由得一怔,反身追去。

風清揚一躍出窗子,兩條杆棒掃到,有人喝道:“此路不通。”

風清揚早知窗外必有埋伏,莊夢蝶工於心計,腹笥豐贍,斷不會無備而發,是以人在空中,長劍已然出鞘,一式“橫掃千軍”,兩條槓棒齊斷,隨手兩劍,將兩人逐退,腳一點地,騰身又起,慕容雪尚不明就裡,被他拉得如騰雲駕霧般直飛出去。

窗下埋伏的乃丐幫兩位長老,專為阻攔風清揚從此路逃避,不想風情揚如猛虎出柙般一輪猛攻,輕鬆逸去。

但見一藍一紅兩條人影如兩溜煙般,霎時間已然不見蹤影,便知追也枉然,只是心中詫異怎麼又多出一位,視線盡處,卻見莊夢蝶一路追將下去,衣袂飄飄,真如一支蝴蝶般輕盈快捷。

幾個起落下來,慕容雪便跟不上了,被風清揚拉得頭昏腦漲,五臟翻騰,直欲作嘔,大叫道:“喂,快停下,我難受得很。”

風清揚驀然止步,慕容雪猶被慣力帶得身向前傾,風清揚左手一伸,攬住她肩頭,慕容雪順勢撲入他懷中。

風清揚感到她胸脯起伏甚劇,軟綿綿地緊貼在自己胸上,怦怦的心跳聲清晰可辨。

便這一止步間,莊夢蝶悠悠然追了上來。

風清揚也不禁傾服他內力深厚,如此疾馳,居然如閒庭除步,步伐絲毫不亂,他得以位居丐幫長老之首,執掌一幫權柄,果非幸致。

莊夢蝶見風清揚止步不逃,心下大寬,心道:“風兄弟,前日之事都怪我太過魯莽,凡事好商量。

“只消將那件物事還與在下,敝幫上下均感大德,日如有差遣,敝幫上下無不從命。何必掄刀動劍,傷了和氣?”

風清揚冷冷道:“莊兄,非是我不給你面子,茲事體大,我也不敢擅作主張,日後必到貴幫總舵,還你個公道如何?”

莊夢蝶笑容漸斂,森然道:“風兄弟,事別做絕了,好歹也要留點餘地,願你三思。”

風清揚怫然道:“莊兄,是你們毫沒來由找上我,又陰魂不散,死纏到底。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將出來,風某接著便是。”

慕容雪伏在風清揚懷中,心神剛剛寧定,便被莊夢蝶追至,羞得無地自容,伏在懷中不敢抬頭。

其實在莊夢蝶心中除了風清揚懷中那本《葵花寶典》,更無別物,而風清揚這等強敵委實難惹,即或勝了他也是後患無窮。

若非那寶典誘惑力太強,絕非任何習武之人所能抗拒,以他如此精明之人,斷不會以丐幫存亡為代價挑此爭端,是以對慕容雪的存在毫不理會。

慕容雪聽了一陣,尋思終不成總是這樣子,無奈何抬起頭來,見莊夢蝶臉上煞氣大作,一副擇人而噬的神情。

她心中柔情正盛,雅不願打打殺殺,大煞風景。

悄聲道:“九弟,你拿了他們什麼物事,還給他們便是。有甚要緊的。”

風清揚苦笑不已,若非認定此物乃華山祖傳之物,他早雙手奉還了。

雖然師父嚴令不得觀看,但畢竟是自己派中物,說什麼也不能在自己手中被人奪去,當下搖了搖頭,意甚決絕。

莊夢蝶長笑一聲,驀地裡猱身而上。風清揚膽子雖大,卻不敢絲毫輕忽,待其身形方展,長劍出鞘,指向他胸膛。

莊夢蝶對這柄神兵利刃著實忌憚,深知無論何物均難當其一劍。

身形一展,飄向左側,一記“亢龍有悔”擊出,卻是擊向慕容雪。

慕容雪哪知這是天底下掌功第一、威猛無儔的降龍十八掌,舉掌欲迎。

風清揚喝道:“不可。”一攬她的纖腰,平平滑開三尺。

莊夢蝶身形疾轉,圍著二人繞圈子,專向慕容雪身上招呼。

那降龍十八掌何等的威力,風清揚亦不敢攖其正鋒,二人飄閃連連,猶被掌力邊風帶得衣袂飄飛,臉上作痛。

風清揚喝道:“莊夢蝶,你用這等卑鄙手段,不怕天下英雄齒冷嗎?”

莊夢蝶氣得三尸神暴跳,這等自損身份的事他平日說什麼也不肯用的,但單打獨鬥,他毫無勝算可言,為了那《葵花寶典》,也唯有不擇手段一途了,但如此打來自己也覺得臉紅耳赤,羞辱不堪。

萬一傳揚出去,自己十年苦積的江湖聲威就一墜千丈了。

牙根咬的咯咯響,一掌掌連續劈出,竟欲置二人於死地了。

風清揚步法、身法原較莊夢蝶高上一籌,但帶著慕容雪,身形閃動不免遲滯些,又要處處防她被掌力傷著。

情知只要被莊夢蝶一掌擊實,縱然大羅金仙也難救活,分心之下,獨孤九劍難以施展如意,反成了處處捱打的局面。

風清揚愈打愈是心驚,見莊夢蝶掌力一掌猛逾一掌,一掌快似一掌,稍一不慎,自己和慕容雪當真要被毀於他掌下,急中生智,左臂運內力,喝道:“起”,慕容雪如彈丸般激射向半空中,風清揚借力一轉,已然避開掌力正面,刷的一劍刺向莊夢蝶咽喉。

莊夢蝶不防他出此破釜沉舟之策,脫出自己掌力之困,眼見利劍泛著藍光倏然而出,躲閃不及,力貫左袖,向劍上拂去。

風清揚激怒出劍,眉發皆豎,這乾坤一擊何等威猛,倚天劍又鋒銳絕倫。莊夢蝶一式“流雲鐵袖”拂上,只將劍鋒震偏三寸,劍勢推進卻也慢了須臾。

刷的一聲,倚天劍透袖而入,直刺莊夢蝶心房要害,他是打出真火,下手再不容情。

莊夢蝶所爭也正是這剎那間的時光,身子驀然後躍,右手一揚,一蓬藍汪汪的暗器向半空中的慕容雪打去,喝道:“暗青子,有毒。”

風清揚此時只消身形跟進,續發一劍,即可將莊夢蝶斃於劍下,但見慕容雪身在半空,萬難避開這些暗器,只得回劍一掃。

倚天劍乃玄鐵所鑄,磁性極強,是各家各派暗器的剋星,莊夢蝶打出的暗器俱被倚天劍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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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揚劍先著已失,不欲纏鬥,騰身後躍,恰恰將慕容雪接住,回過倚天劍,就鼻一嗅,一股甜腥味兒,果然喂了劇毒,怒道:“莊夢蝶,你也是俠義道頭面人物,手段卑鄙下流到這等田地,連暗青子都喂毒。”

莊夢蝶哈哈笑道:“風公子,好戲才開場,熱鬧的在後面呢。

“莊某就是要陰魂不散、不死不休地纏著你,手段卑鄙下流與否,我是全不顧了。

“你多留心點你的心上人。”

他自知內力消耗過巨,此時已不是風清揚對手,拋下幾句恐嚇話,飄然而去。

慕容雪目睹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駭得面無人色,直至莊夢蝶離去,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悄聲道:“九弟,你怎地惹上這等厲害的對頭?”

風清揚憤憤道:“厲害倒未必,不過仗著人多罷了。”

又笑嘻嘻地道:“這些叫化子直是窮瘋了,我不過偷他們一條狗腿吃,便這等窮追不捨,你有無興致和他們玩一玩。”

慕容雪明知他是滿口胡柴,她見聞雖少,卻也知道丐幫莊夢蝶的名頭,猜想他必是偷了丐幫極重要的寶物,說不定便是那枝綠玉法杖,才惹得人家如此窮追不捨,她不愛動腦,究竟是甚麼也懶得推想追問。

提到玩字,興致勃然,可一想到莊夢蝶那身出神入化、威猛無儔的武功,不由得慄慄而危,殊不覺得好玩。

風清揚見她興致低落,便知她心有畏懼,笑道:“你若是怕了,先回家去,我一人與他們周旋一番,以後再去找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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