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勾青坐過的那塊石頭上,聽著瀑布流水的嘩嘩音,我陷入到了沉思。

我想這個過程,應該就是悟道吧。

當年,喬達摩·悉達多也是坐在一棵菩提樹下,悟出了真正的佛法。

其實很長時間以來,我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修行。

此外,我也聽齊前輩講過,他說我們應該去學習佛陀的心,還有佛陀那種閱讀經典的經歷。

佛陀不是突然一下子就頓悟的,他經歷過很多的苦難,學過很多東西,做過苦行的僧侶,拜過許多的明師。一番番的功課做下來,最終他才在菩提樹下悟出了佛法。

關鍵是有一顆謙卑,求知,悟真的心。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放下一切,才能悟出,得到,很多東西。

此時我忽然有一種開竅的感覺,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名!

世間的事物皆是如此!一切事物的名字,只不過是為了方便記憶,而讓人類按照事物的顯著特徵編出的名字。

比如我視線中,不遠處有一株聳立在密林深處的大樹!如果我忘了它的本名,不知道它叫什麼,那麼·······

這一瞬間我的眼睛看到了。它不再是樹,它是一個生命。它不僅有情緒,它還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很多,很多,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資訊。我都能在它的身上看到。

而之所以這樣,皆是因為,我忘記了它是樹。

我再看其它的物體,山石,青草,灌木,水流,等等的一切,我皆看到了豐富多彩的本相。

那麼一部經書呢?

德經,道經,黃庭經!

文字呢?

我所知道的每一個漢字。

我伸出食指,在身邊的苔蘚上寫了一個’海’字。

我看著它,一時間我忽然感到這個字很陌生,我再繼續看,我看到了一汪大海。

千萬條小河溪流,彙集成大江,大河,滾滾的江河,又注入到一處低窪之地,然後,大海就形成了。

那裡面充斥了無盡的動能,無盡的勢。

我抹去了這個海字。安靜地看著虛空,末了我搖頭一笑。

人類真是懶惰,為了方便記憶,從而給事物取了名字,豈不知有了名字之後,反而是落了下乘。

文字也是如此,為了書寫便利,一再地更改。改到了最後,字早已經不再是有靈性的文字了。它們只是一堆被定義的簡便圖形而已。

轉瞬,我又收了悟字的心。然後去悟人。隨之我發現,人,擁有一個病。這個病就是,不把人生當成是真正的修行。而只當自已是人類世界的一個過客。

什麼都急,都想著急於實現,急於求成,急於得到更多的東西,急於,馬上得到想要的一切。

然後,迅速地過完這一生。

這是什麼道理,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人為什麼一下子就變的如此貪婪?

拼命的生育,無休止的攫取?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腦子裡存了這個念,漫無目地的一步步走著。

不知多久,當東方浮現了一抹魚肚白的時候,我又看到了勾青。他站在一塊青石上,正舉目遠眺日出。

感應到我走到了他身後,勾青喃喃地說了一句:“當下之世,餓鬼當道。”

“大菩薩,大修行,大本領者,入地獄,度餓鬼,賜其往生為人的機會。但諸餓鬼卻不珍惜,不珍惜啊。他們不知道,人生,其實是要慢下來的。”

勾青彷彿知道我的心一般,轉過頭,一臉玩味地看著我。

“修道者也是如此,修道是不斷地認識自已,從人身開始,一點點的認識,直至最後,卻是要捨去認識的這個自已。”

“無數人就卡在這一環上了,他們不願捨去。不捨,就是我執,有了我執,永遠見不到真正的自已。”

勾青搖頭笑過後,他又說:“好吧,這類哲學的問題,太過於高深了,於你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你是一個武者,而武者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我沒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勾青:“四個字,唯快不破。”

“怎樣才能做最快,世間的武者訓練提供了很多方法,比如,對著沙袋不斷地揮拳,然後調整肌肉的力量,掌握發力,等等這些。其實······”勾青搖頭一笑說:“這些都不對。”

“我給你說一個例子吧,這件事發生在多年前的澳大利亞。當時,一個母親開車返回到租住的公寓,可是她發現,她只有兩周歲的孩子爬到了陽臺上,並且鑽過了陽臺的欄杆正在朝下掉去。陽臺距離地面有將近十米的高度。這個孩子要是掉下來,他必死無疑。”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真的讓驚訝,那個母親在短短的一秒多一點的時間內,她開啟車門,距了二十米的距離,伸手接住了掉下來的孩子。”

“沒錯!這就是最快的速度!”

當勾青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我身上驚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因為,勾青之前站在距離我二十米遠的青石上跟我說話,但僅是一瞬間,甚至比一瞬間,一個念頭的時間還要短。

他就來到了我身邊,站在我背後,俯身貼在我耳畔,輕輕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那麼,這位偉大的母親,她是怎麼實現的呢?”

勾青說這話的時候,我試著轉了一下頭,可惜我沒什麼都沒有看到。而當我再轉回頭的時候,我發現勾青已經站在青石上了。

我現在絲毫不懷疑勾青可以把我的泣靈劍奪走,確實,他有這個本事,非常,非常強悍的本事。

“實現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聯絡,瞭解。”

“假設,我們確定世界上存在這樣一根繩子,它是繃緊的狀態,然後它有一千米長。繩子其中的一端握在你手中,另一端繫著一塊重達一公斤的石頭上。現在,你拉一下這個繃緊的繩子,那麼在你動的時候,一千米外的石頭也會動。”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你們之間存在著聯絡。當然了,這種聯絡是物理上的,是可見的一種聯絡。那麼不可見的呢?”

勾青看著我說:“你的左側方,二十米外有一棵枯死的樹。”

“不要用眼睛看,不要去看它,你就這樣,保持現在的樣子,站在這裡。我要你用手中的泣靈劍,斬斷這棵樹!然後,我讓你再回來,站在這個地方。”

“這個過程就是,你找到樹,過去,一劍斬了他,再走回來。你現在的功夫足夠強了,應該可以在眨眼間把這些事完成吧。”

“不過我的要求更高一些,我要求你,一念生出來,事情已經做完。”

“就是說,當你把這個過程想清楚,它就已經是你最終想像的,那個樣子了。”

我聽到這裡,用低沉的聲音對勾青說:“你為什麼教我這些?”

勾青笑了:“我說,我殺你的時候,想給自已增加一點小小的難度,你會相信嗎?”

說完,唰!

他不見了。

坦白講,勾青的話很氣人,非常的噎人!

如果用一種正常的思維邏輯判斷的話,我就好像貓爪下一隻可憐的小老鼠般,我在任人擺佈。

以勾青的本事,他秒秒鐘,可以像掐死一隻螞蟻那樣掐死我,但他沒有那麼做,並且此時我也懷疑,當初祝磊要爆掉自已的時候,勾青原本可以在我之前出手阻止祝磊。

可他沒有那麼做。這是為什麼,是在幫我嗎?

凡事不要去想太多,想太多,都只是庸人自擾。

我只要知道,他說的這些方法確實管用,這就對了。

勾青說的法子,確實很厲害,這些法子齊前輩曾經提點過我,只是,當時他引用的全是道家經書裡面的話,那些話,又曲又繞,它們只能做為經典存在。

所以,當時我理解不了,無法明白它們的全部意思。

但現在,經勾青這麼一講,我懂了。

真正的懂了。

兩點之間最快的速度是心!

思維,意識到達了那個地方,把那個地方做了充份的瞭解之後,隨心而動,一切的動作都只在一念之間完成。

而透過心識瞭解目標的過程中,我,這個單獨的個體,也就與目標之間建立了一種緊密的聯絡。這聯絡,就像那個假設中存在的繃直的繩索一樣。

我靜靜品著這一切,然後我開始去感知那棵枯樹。

它的大小,模樣兒,枯死的狀態,周圍的環境,等等一切,全都讓我裝在心中,然後建立起一個模型,讓它在腦子裡,清晰完整的出現。

最後,在真正動手前,我拾起了一顆石子,我將石子輕輕的一扔。當它被拋到兩米高的位置時,我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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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閉眼動的。

就是這麼一下子,唰!

當然睜開眼的時候,那顆石子尚還沒有落到地面。

撲嗒!

當石子落地的時候,轟!

左側方,二十米外的大樹倒下去了。

我是怎麼做到的?我站在原地,看了眼石子,又扭過頭去看那株倒在地面上的大樹。

我想了想後,一步步的走過去,來到樹幹邊,伸手輕輕撫摸那被白蟻蛀空的樹身,還有泣靈劍斬過時留下的尖銳邊際,我打量著,不停扭頭,來回觀察我走過的路線。

沒錯,這一切在我看來是匪夷所思,極其不科學的。

科學?

我相信現在我有點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科學了。

科學沒有錯,錯的是人們對待它的方式。

我們一直在用這副肢體,還有肢體產生的六識來解釋觀測到的現象,並總結相應的經驗,然後我們將此視為科學。

道家也是一樣,只不過,道家利用的並不是六識力量。

道家用的是元神。

普通人也有元神,但大部份人的元神,是透過後天六識來體現出來的。

道家中人則不同,道門中人,不管成就人仙與否,他們都規避了六識,然後直接讓元神的力量體現出來。

而方才我所實現的力量,如果硬往現行科學上套用的話,我想,它若許可以用’量子糾纏’來解釋。

但只是一種可能的解釋,而非最終的定論。

我拿過泣靈劍,對著初升的旭日照了照。這時,我身後忽然又傳來了一道輕微的腳步音。

他是勾青,他又來了。

他走到距離我五十米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知道我剛才想的是什麼嗎?”

勾青的聲音傳到我耳中。

我沒回頭,只是淡淡問:“是什麼?”

“如果你不能用我教你的方法斬斷那棵樹,我在救過你一次後,便會毫不猶豫的親手殺了你。”

我想了一下說:“為什麼?”

勾青淡然:“我的好事,做太多了,我想在你這裡,做一點壞事。”

我笑了。

勾青又繼續說:“你無需感恩,無需怎樣,你我之間,終歸還是會有一戰。到時,我再看你的身手如何。如今你悟出最快的速度,但你掌握的還不夠透沏。現在,讓我再教你最後的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需要熟練,然後這漫山遍野的枯樹,將會是你最好的訓練工具。你要睜開眼,儘量不要受六識的干擾,而只用你的元神來看,聽,感知。這是其一,其二,當你斬斷三十九棵枯樹的時候,你就能進去那個道觀了。”

“哦·····天吶,我又幹了一件好事。好吧,你去阻止他們吧,那夥人真的是瘋了,他們連炎夏真龍的主意都敢打,這還真是魔子當道,餓鬼橫行啊。”

勾青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身後就再無半點他的氣息了。

之前,我還在揣測勾青的真正身份是什麼。那麼現在我知道了,他就如同終南山上的隱士一樣。沒錯,他是真正的高人,也是真正高人中的其中一員。

他們不會輕易露面,但一直都在做著潤物細無聲的好事。

可能很多人,包括聽我講故事的人,都接受過他的許多好處。但接受者本身並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也不知道,這個人曾經幫助過他。

他做了足夠多的好事,在我身上做一件壞事,這真的無傷他的修行。

好的,勾青,我期待跟你交手一戰。

唰!

我收了泣靈劍,放開元神,又去看下一棵枯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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