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淡然地看著勾青,一動不動,注視他足有五秒後,勾青搖頭一笑說:“你是很有氣運,但這不能改變我斬了你的初衷。”

我笑說:“可以啊,你過來,動手吧。這把劍,就在這裡,你過來拿著它,把我從腰間一劍斬成兩半。”

勾青搖了搖頭,復又一笑說:“因緣!可怕,也很有趣的因緣。你救了我,我如果現在就殺了你。那麼我一定不能活,不僅不能活,為此我還要付出更為一些代價。當然了,這些代價對我說並不意味什麼,不過它只不過有些麻煩而已。”

“那你想怎樣?”我收了一劍,淡然問他。

勾青:“我救你一次!兩兩抵消之後,我再動手斬你。”

我側頭想了下說:“很好啊,這主意聽上去不錯。”

勾青:“那就這麼辦了。再見·······”

我說:“你去哪裡?你不是要救我一次嗎?”

勾青:“我會在暗處盯著你。然後在感覺合適的時候,我再出手救你一次。”

我看著勾青揹著包兒,轉身一步步拔開叢林,然後消失在了霧氣深處。

最後,等確認這傢伙真的離開了,我倚著樹幹,就這麼慢慢坐到了地面上。

剛才真的是太嚇人了,這個勾青,他真不是一般道人。

一切正如他所說,我雖然有了人仙的境界,地步,本事,可是我沒有人仙的能耐。

就好像之前我做普通人時,我身為一個普通人,我卻不知道自已身體的本事一樣。

我的生活,工作,學習,等等一切都被六識控制,反過來,六識又給我製造了許多莫明的煩惱。

我活在其中,我並不知道,自已的身體可以學到明勁,可以學到暗勁,可以到化勁。

直至化勁巔峰我真正做了自已身體的主人後,我才猛然發現,我竟可以打出那麼強的力量,擁有那麼強的頭腦,還有那麼敏銳的觀察力。

那是我為人時,我學會的一切。

現在,我成人仙了。

我又該怎麼來認清楚自已的這副身體,然後成為身體的主人呢?

是的,我是有了人仙巔峰時的成就,可一如我順利成長為一個人一樣。

我只是修成人仙了,這跟我長大成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我僅僅是成了人仙而已。我並沒有施展出任何的人仙之能。

換句話說,我現在遇見勾青,就像當初在赤塔那個山洞裡見到那些身有化勁之能的老前輩一樣。

實力,相差的就是這麼多。

我以前沒怎麼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覺得,人仙已經很了不起了,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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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青刺激了我。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強大壓力,他對力量,對天地,對周圍一切操縱的得心應手的那種能力,這些讓我甘拜下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仰望頭頂星穹。

五分鐘後,我發現自已又陷入到了一個艱難的抉擇中。

學不學人仙之能?學,還是不學?不學的話,相對來說,纏身的因緣就會少一些。學的話,因緣就很大了。

我坐在地上,靜靜地思索著。

半個小時後,我長舒一口氣,然後讓自已變的坦然。

我告訴我自已,一切隨心,隨勢而走吧。到了我這個地步,學與不學,不是我能掌控的東西。

這是造化,因緣催生的一個結果。

我只需要,坦然面對就好·······

想通了這一層後,我收起泣靈劍,用地面上一個人身上的衣服將劍身層層包裹了。末了打量了一眼四周,我抬頭,望著遠處,暗自對自已說。你要去哪裡?是的,我下一步要去哪裡呀。

恰好這個時候祝磊醒了。

我看了眼他,伸手給他扶起來,祝磊面色蒼白地看著我,然後又抬起他的手,打量他的手指,稍許後,他臉上流下了淚水。

我明白他的心,他憑藉了一根手指,實現了所謂打破質量守恆定律的那個本事。

現在,我把他的手指斬了,斷了指,就意味斷了聯絡,也意味著斷了他身上的這一本事。

重新來修,不是沒那個可能,但我不認為祝磊有重頭來過的勇氣。

“我廢了,關仁,我廢了。你,你砍斷了我手指,我·····可是····”他痛苦,猶豫,用難受的表情看著我。

我輕輕撫著他的肩說:“對不起,但那個時候······”

祝磊:“我知道,我不怪你,就像那位高僧說的那樣,他說我是有慧根,是可以成就一個很厲害的法門。但成就了之後,我卻沒有本事守住它。是的,我守不住它。我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早就知道·······”

我看著祝磊坐在那裡喃喃自語,陪他坐了一個多小時後,我幫著他從包裡拿出一些食物。

我把食物遞到祝磊手中,看著他一點點的吃下去。

“我要走了!離開這裡,我······我已經沒有了替朋友出頭那個本事,我做不了俠客,我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研究物理的人吧。”祝磊抬頭,一臉失落地看著我說。

我對祝磊說::“有幾件事,我需要跟你說一下。首先,你是個很夠義氣的人,很講義氣!這樣的人,在這個世上已經不多見了。其次,你好好的研究,用你的腦子,研究客觀的物理世界。從客觀下手,而不是完全的依賴主觀。從嚴謹,客觀的實驗來證明你心中所想。最後,我要告訴你的就是,你的朋友死在我劍下,他死的很冤枉,但這個冤卻並非是我加給他的········”

我用了十五分鍾,把小霸王的身世,還有青柳的計劃,原原本本的跟祝磊講了一遍。

他聽的目瞪口呆。

我則起身說:“不指望你相信這些,但這些,卻是一個事實。記著,好好回去,研究你的物理。”

我拍了祝磊的後背一下,又幫他把包背到身上,最後,我目送他拿了一個指南針,一步步離開這裡,奔下山的路走去了。

這兄弟是個好人,真的,他絕對是個好人。

送走了祝磊,我看了眼密林的深處,我繼續往前走。我走的很慢,心中也沒有什麼念頭,也不加一絲一毫的防備,就這麼走了兩個小時後,我在一處瀑布前停住了腳。

瀑布不大,充其量就是一個離地四五米的那麼一道水流。

月光照在瀑布上,水流映到眼中,閃爍一道又一道迷離夢幻的輝光。而在水流岸邊的一塊長了苔蘚的岩石上則端坐著勾青道人。

“怎麼,你改主意了嗎?想跟我一決死戰?”我打量著勾青問他。

勾青閉眼,好像打坐般坐在那裡紋絲不動。三秒後,他仍舊閉著眼,但他輕輕對我說了一句話:“你為什麼不殺那個年輕人,那個讓你斷了指的人。他身上有一種怪力,這怪力可以引發一系列很可怕的後果。他雖然廢了一根手指,但他若用心苦修的話,他還是可以重新掌握那種力量。”

我對勾青說:“我殺人有前提,第一是這人的行為和手段將我逼到絕路,我別無選擇。第二就是這個人做的事天地不容。”

“那我的小朋友呢?你為什麼殺他?”勾青睜了眼,眼中冷芒如劍一般,唰的一下就釘到了我心上。

我把當初與小霸王決鬥一事的經過跟勾青講了出來。

勾青聽過說:“這麼講,按你說的話,是他的母親,要殺自已的兒子嘍。”

我一怔:“怎麼,你不認識青柳散人?”

勾青:“她是誰?我憑什麼非要認識她?”

我說:“她是很厲害的一個人,她來自一個家族········”

我大概講了一清柳,還有她那個有名無實的夫君,外加她的霸王正道。不想勾青聽了這些,他搖頭說:“你講的,我一個都不認識,一個都不知道。”

咦?

勾青的這個回答,讓我心微微的一驚。

他不認識霸王正道,不認識這些人。他,他修的東西究竟有多高,多深?

勾青這時看著我說:“我跟你講一句話,這句話,你不要對任何人說。教派,信仰這兩樣東西既是提升人精神世界,治癒人精神的良方妙藥,同樣也是阻礙人突破這個宇宙,乃至三界的一個枷鎖。修到最後,什麼法,所有的一切,都要放下,才是真正的大成者。”

勾青站起身,負了手,似閒庭信步般,在我身邊的草地上一邊走一邊說:“世界就是一個牢籠,我們獲取的一切,全都是以因緣方式給予的。因緣是什麼?它就是法則,比如在這個世界!”

“想要成就,想要在六道中,獲取一個很好的福報,就得積累功德,就得做善事。但做善事,還不能存利已之心,還要做到真正的仁愛無私才行。你必需守著這個模式,必需這樣做,不這樣做的話,無論任何人,他都脫離不了六道之苦。”

“可是,這個世界,這個世間,存在真正的善嗎?存在真正的惡嗎?”

勾青凝目看著我。

我讓他看的心一陣發緊。

勾青又說:“善與惡,只是相對而言。人界眾生的善,在鬼界,地獄裡,就是惡。鬼界,地獄的善,在人界又是惡!怎麼?糊塗了嗎?”

“哼!我是感覺,你白學了這一身人仙的本事,你不會用,更加的看不出來世界的本質!”

我說:“世界的本質是什麼?”

勾青盯著我說:“世界的本質就是我,佛家是透過寂滅,涅磐,來證出一個真正的我。道家是不斷地認清我,認清自已,修伐自身,直至最終,認清楚那個真正的我。”

“你認得你自已嗎?你成了人仙,你知道,你自已是誰嗎?你知道自已的這副身體嗎?”

勾青指著我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我讓他問的略顯茫然······

勾青:“真我,不是我執。兩者有天地之別。認清楚自已,從你的身體開始!”

說過這話,他一拂衣袖,唰的一下,就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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