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老頭話音落時,人已經動了。
他沒奔我來,而是奔一塊石頭去的。
“問路三仙石,能擋過這個,再跟我試拳吧!”
單老頭一聲吼。
砰一腳。
呼!
一塊七八十斤重的大石頭就飛起來,奔我撞上來了。
“來的好!“
我一提氣,暗勁布了全身,拿了崩拳的架子,朝前一衝,抬手,崩!
開!
砰!
一塊石頭就碎了。
呼,又衝上來一塊兒。
“開!”
叭!
這塊長條狀的石頭直接就從中裂成兩半。
再衝!
砰!
又是一塊石!
“鐵膝千斤墜,給我躺!”
呼一傢伙,單老頭到我頭上了。
三仙石,飛出來,是挫我銳氣。然後,他人直接就躍到我頭頂,大膝蓋忽的一下就砸下來了。
“好!”
我身子一矮,抬手先是劈拳,叭一掌印在他膝蓋上方。
但該說不說,這老頭真悍呢,那膝蓋真有如鐵鑄的一般,雷打不動。
但我劈拳用的並非是全力,這只是一個定勁,目地是緩一下他的勢,接下來是炮拳,我要炸開他的勁。
這一念起來,我肩膀在後背上一聳,腳往地裡一紮。
脊柱一拱。
給我轟!
砰!
一記悶響。
單老頭喊了一聲好!
人在下墜的過程中,一隻腳就踢來了。
這一腳太快,太疾了。
我感覺出來,已經快到胸口了。
眼見胳膊和手都夠不上,我一咬牙把身上那股子輕靈的勁力都凝聚在胸口,深吸口氣的同時,我一吐氣。
身體直接迎了他,硬打硬進。
砰!
他一腳踹中我胸口,我往前橫進一步,硬生把他打來的勁兒給頂回去了。
單老頭一個趔趄,身子閃了閃,向後,蹬,蹬,蹬……
一共退了八步,最後又一沉腰,哈!用了哼哈的功夫,把勁給打到腳底下,讓腳踝都扎土裡去了,這才把這股子勁給化開。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
周身氣機通暢,血液徐徐平緩的流動,心臟均勻有力的地跳著。
一切都沒問題。
我恍然。
原來,這個就是硬打硬進無遮攔吶。
周師父教我的時候,沒太講打法兒。很多打法是後期跟黑金龍一起練拳時,那個郝老頭子他教我的。
我一直奇怪,形意的著名心法,硬打硬進無遮攔是個什麼意思。
不遮擋,硬進,那不讓敵人給打趴下了嗎?
今天,單老頭子這一腳太快,太詭,太猛了。
我根本沒辦法防,是硬生生讓他把我給逼到這份兒上的。
沒想到,這一逼,就把硬打硬進的功夫給逼出來了。
硬打硬進說白了,就是把一身或重若鉛汞,或輕靈疾猛的暗勁,遍佈在身體皮膚之下。
這個怎麼操作的?
它不是像有些人講的那樣,什麼走這個經,走那個經啊。
就是一個心意領著,那個勁,那個意念給逼到那份上,通了後,心裡一想,唰!這暗勁就聚集了。
當然,前提是,功夫得到那個境界,本身有那個力。
要是換我之前,沒通錘勁的時候,再怎麼逼我,我也悟不出這個東西。
但現在,我通了。
“我哈!”
單老頭定住身形,拔出腳後,原地一動,通身貫了一股子大力,呼,又衝上來了。
給我崩!
我仍舊是崩拳的架子。
往前一衝,一迎,叭!
胳膊相撞的瞬間朝下一壓。
單老頭身體不側,不退,另一只大肘子跟著往前一撞。
我沒理會,由它砰的一下撞了我的肩。我仍舊朝前動了一分。
兩隻手就搭在單老頭的胳膊上了。
同時,身體又朝前崩了半步。
單老也不退,也往前迎了半步。
我拿著他的兩臂,他繃著勁,吼了一嗓子:“十字勁,給我炸!”
我也吼了一嗓子:“給我炸!”
兩人往起一起身,左右胳膊一分。
丹田發力。
喀嚓一聲。
單老頭後邊,幾根胸椎,應該連帶著一截腰椎就碎了。
就這麼一轉眼吶。
這老頭兒身子一軟,全身勁力散去,就趴我懷裡了。
我抱著他……
“老人家啊,對不住了。今天本不該這樣,但沒辦法。你也知道祁大明他是什麼樣的人。你跟他這麼久,收了他的錢,你應該清楚。”
我喃喃說著。
單老頭下巴搭我肩膀上淡淡說著:“小夥子啊,我是從收他第一筆錢開始,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兒。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路走了,就得硬頭皮走下去。你算心慈的,留了我半條命。”
“這若換了旁人,我得死上幾回了。”
彼時,馬彪子對小樓說:“把那手指頭收了吧,胳膊舉那麼久,怪累的了。”
小樓笑了下,收手了。
馬彪子這時挪過來對單老頭說:“師叔,知道師父讓我走前,給了我一個什麼話兒嗎?”
單老頭抬眼皮:“你說?”
馬彪子:“師父說了,這世道是一天兒不如一天兒了。不是說難活,人不難活,都能吃飽喝足。是心難活!心不乾淨了。門裡的那些師叔,師兄弟,師父說了,有些得遭大難,有些得幹昧良心的事兒。”
“師父他是跟道門的人有些恩怨,但他不想讓我們扯進去,所以他一個人扛了。他得死,並告訴我,不能報仇。同時他說了,他是這麼說的……“
“彪子啊,這些個師兄弟裡,就你能把這是非看的最清楚。我呢,就給你個活兒。你往後,咱們門裡,甭管他什麼輩兒的,只要是幹了喪良心的事兒。你該殺就殺,該收他功夫,就收他功夫。”
馬彪子講到這兒,他眼裡突然湧出兩滴淚了。
“師父是這樣說,可我忍嗎?師叔啊,你說我忍心嗎?大明也好,你也好,這些人也罷。這都是打小跟我一起練功夫的師兄弟啊!我忍嗎?不忍吶,真不忍吶……”
“唉……”
馬彪子重重嘆口氣。
“所以,那些年,我就沒在師門附近呆。我走了,去東北,內蒙,福建,廣東,雲南,還去過神奇國,尼泊爾!”
“我就是不想看到那些噁心我的事兒,不想看到自已師門裡的師兄弟幹出那些噁心人的事兒!”
馬彪子講到這兒,他的淚已經流成了兩行。
單老頭也是淚眼婆娑。
我長嘆口氣,沒說話。
而是把單老頭交到了馬彪子懷裡。
轉了身,我走到山狗身邊。
他捂了胳膊,坐地上,看著我,表情不知是恨,還是別的什麼。
我搖了搖頭,又來到死去的祁大明,也就是祁老闆面前。
我在他面前,把他眼睛給蒙上了。
又抬頭看了一眼遠遠圍在四周,一臉驚愕的人群,我淡淡說:“甭管怎麼著,這祁老闆在西北也是個梟雄。他死了,好歹得入土。你們找把鍬,挖個坑,挖的深一點,墳頭堆的大一些,給他就地埋了吧。”
人群看了看我,沒動……
我冷冷:“怎麼個意思啊,都是怎麼個意思?”
人群害怕了,這才開始去找東西。不大一會兒,果然找來了鍬,陸續圍在了祁老闆身邊,開始挖上坑了。
我看這些人挖了一會兒後,又挪到了單老頭身邊兒。
單老頭看了眼我說:“小夥子,你叫仁子吧。”
我點頭:“對,我叫仁子。”
單老頭:“你得立住,你立住了,國術界,還有希望!”
我說:“不敢,但求問心無愧!”
單老頭:“好個問心無愧,血性!俠義!”
我朝老頭一抱拳,沒說別的。
馬彪子則說:“師叔啊,回頭我找瞎子,咱們師父那朋友,讓他把你身上斷的骨頭接一接,往後這武你是動不了。但你放心,我馬彪子養你的老。”
單老頭搖了搖頭說:“彪子啊,你心我領了。我算好這一步了,真的算好了。養老的錢我有,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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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能不能活著回去,不好說啊。”
馬彪子一怔:“師叔你說什麼?”
單老頭:“有個鍾國凡,你知道嗎?”
馬彪子:“鍾國凡?沒聽過這名兒,他什麼人,長什麼樣兒?”
單老頭這就把鍾國凡長相,大概描述了一下。
我跟著也補充了一遍。
我們兩個把對方一描述,馬彪子突然打了個激靈:“我的老天吶,不會是他吧。”
我說:“誰呀?”
馬彪子:“他不是中國人,但他對中國人很熟悉。他是泰國人。並且還是領了真正泰拳不傳之秘的泰國人!”
我一怔說:“泰國人?”
馬彪子:“我去過幾次泰國,目地是想探一探這個泰拳。”
“後來我探到了,發現這泰拳也分三種。一種是對外公開擂臺賽的,比如什麼K1,UFC這些,走的是打比賽的路子,練法也是那個。還有一種是地下賽,那個相對殘忍一些。人一過三十,基本活不了幾年了。”
“最後一種才是真正泰拳的東西。同樣,也是很少人才有資格接觸到的東西。”
我問:“是什麼,是跟內家拳一樣嗎?”
馬彪子笑了笑,同時搖了搖頭說:“說出來,你們可能誰都不會相信。真正的泰拳就是一種咱們口頭上講的,神打功夫!“
我聽了吃驚說:“神打?不會吧。”
馬彪子:“說了你不信嘛。泰拳每場比賽前的儀式非常重要。但只有很少人知道,並能做到,把那個所謂的什麼神,給請到身上。”
“這個,他們還有信仰,信念的東西。還講究一個血統。因為,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易把那個神請來的。”
“血統,信仰,加上儀式,還有供奉,這些配合了泰拳艱苦,剛猛的基礎訓練後,它就成為了一整套完備的神打功夫!”
講到這兒,馬彪子笑著說:“世人只知道它訓練刻苦,近乎摧殘,可永遠不相信,也看不到,背後那些精神層面的東西。而正是那些東西,才是泰拳的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