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頭埃迪聽艾米麗電話裡說孫子救人重傷住院昏迷不醒時,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他二十多年前失去了他的兒子和兒媳,但他堅強的挺了過來,沒留下一滴眼淚,只是偶爾躲在房間看著兒子的照片事黯然神傷。可或許是年紀大了的原因,當聽到艾米麗的電話後,還沒見著傑瑞,就已經淚流滿面。

他是真的怕了。傑瑞是他驕傲,雖然話不多,但從小到大從未讓他操過心,別家混小子亂搞、吸毒,自家的卻連紋身都是到了高中了,被自己給逼著去紋的。老頭認為傑瑞皮膚太白太細嫩,體型再好也沒殺氣,於是硬逼著那小子在手臂上紋了一個大大的十字架。

傑瑞從未給他提過要求,而他的所有要求傑瑞都做到了。讓考大學,SAT分數漂亮得沒話說,自己只是說希望他考慮下留在休斯頓照顧下小艾米,其實想多看看孫子,結果傑瑞立馬選擇萊斯大學,因為這是離家最近的大學。要知道,當時傑瑞的分數可以很輕鬆的選擇一所常春藤。

而畢業後,第一時間考進了警局,這幾年在警局也是優秀得沒話說,這兩年更是在射擊、格鬥比賽中把那幫心比天高的退役特種兵揍到心服口服。SWAT、反黑組一個個上門想要人,要不是老頭攔著,想讓傑瑞走得更穩一點,傑瑞早就掛上警徽成探員(Detective,非常設級別,由專業人士考核後擔任)了。

可就是這麼個他這輩子的驕傲,居然有可能離開他了?一想到這個可能,老頭就後悔不已,他似乎從未聽到傑瑞提過要求或者反對什麼,而自己卻不停的提著要求,然後傑瑞沉默著一個個的完成。

楊老太太這段時間因為孫子出國旅遊去了,特意從農場趕回城裡陪楊老頭呆幾天。她知道,這老頭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這孫子可寶貝得緊。所以艾米麗打電話的時候,她恰好就在身邊,只看到老頭那失態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傑瑞出事兒了。眼見著老頭兒臉色越來越差,連忙握住了老頭兒的手,輕聲問道,

“埃迪,埃迪,冷靜下來,告訴我,傑瑞出什麼事兒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

“傑瑞他救人,重傷,在醫院,還沒醒過來”老頭嘶啞的幾乎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

老太太驟然聽到這個訊息,也感到天幾乎就塌了,但兔國女性骨子裡的堅韌讓她又迅速清醒了過來。

“埃迪,你給瑞利打電話,告訴他這個訊息並幫傑瑞請假,我來處理簽證和訂票的事兒,我們去看傑瑞”

老頭聽到傑瑞的名字時,才稍稍緩了過來,拿著手機開始默默撥號。

而楊老太則第一時間打給了市長,是的,在楊老太看來,機票什麼的有錢就能買,實在沒位置了租架公務機也能第一時間走,但去兔國的簽證就不是說有就有的了。而這種時候,只有這種在任的政治家庭才能有辦法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短期簽證。

“市長先生,我是梅琳達·楊(Melinda Young)”

簡單、直接,似乎只要說出這個名字,便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這是楊老太在這個城市整整六十年,與她丈夫一起慢慢樹立起來的形象。

此時正在參加一場會議的市長先生,接到了這個打到私人手機上的電話,而當他聽到那邊自報家門後,立刻揮了揮手,走到裡間繼續接聽電話。

這就是梅琳達·楊這個名字這麼些來所慢慢擁有的魔力。

“楊夫人您好,我是查爾斯·羅蘭(Charles Roland),很高興能接聽到您的電話,請問有什麼我能為您效勞的”

查爾斯很清楚,梅琳達不會在這個時間以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所以還是直接點好。

“先謝謝你了,一點小事,我的孫子傑瑞,休斯頓警局現役警官,這幾天在兔國度假,在燕市因為救人現在重傷昏迷,我現在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兔國的簽證,我想你一定能幫到我的。”

似乎電話裡的聲音根本沒有留下疑問、反對、拒絕的餘地,但梅琳達就是這麼個人,她總會對合適的人提出合適的要求,絕對不會超出你的能力,但事後你得到的回報絕對會讓你滿意。

這就是楊老太花了六十年,在與無數政客、政治家族、組織打交道後建立起來的屬於她個人的名聲。

“上帝啊,我知道傑瑞,一名很優秀的警官,也是很帥的小夥,請您安心,我相信上帝一定會保佑這樣的好小夥的。簽證方面我待會兒給兔國駐休斯頓領事館的朋友打電話,我相信兩個小時足夠解決這個問題了。”

查爾斯知道,如果不是事情太著急,梅琳達又為了確保事情順利才會給他打這個電話,否則,以梅琳達在德州的資產和聲望,她其實可以直接給領事打電話的。所以,這樣順手而為的小忙幫起來不費勁,不麻煩,還能收到梅琳達的人情和回報,就是德州大大小小的政客願意跟梅琳達交好的原因。

“謝謝你查爾斯,你是個好市長,我回來後一定要請你和家人去我的農場做客”

成了!當聽到梅琳達的邀請或者是承諾後,查爾斯知道即將到來的大選他又多了很大一份勝算。而這真的僅僅需要他幫一個小忙而已。

掛掉電話的楊老太,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更沒有因為電話那頭的市長略有失態的感激而觸動半分。她現在一顆心全牽掛在了傑瑞身上,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聽話、懂事、有責任、有擔當、長得帥、身材好還不亂來,最難得的是身上沒有美國人身上普遍的自大,除了性子悶了一點以外,更像是兔國傳統高門大戶的長子嫡孫。當然,這都是自己教得好,埃迪那死老頭懂個屁。

不到半個小時,一個陌生的電話就打到了楊老太的手機上,很是禮貌的詢問她的地址,並表示將以最快的速度上門為其辦理簽證。

而楊老太得到這個訊息以後才輕輕嘆了口氣,不再收拾行李,也沒去管給瑞利打完電話就坐在那兒發呆的楊老頭,開始打電話給私人律師肯·伯蒂(Ken Bertie)。

“肯,是我,你得陪我和埃迪去趟兔國,傑瑞在那邊出事了,你現在幫我訂一架商務包機,我要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燕市”

休斯頓只有喬治布什機場有直飛燕市的航班,但並不多,最多的時候一天也只有一班。15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更是折騰得人精疲力盡。當然,你如果坐商務艙、頭等艙,當沒看見。畢竟,經濟艙票價6000還能含稅,而全價的頭等艙、公務艙50000還不一定夠。

當一行三人坐在一架嶄新的灣流裡騰空而起時,距埃迪接到電話才剛剛三個小時。

飛機結束爬升後開始平穩飛行,待機上的空姐給眾人分別端上飲品和茶點,而楊老太則是第一時間鄭重的看向楊老頭說道,

“埃迪,我想我們要談談了”

楊老頭現在滿腦子都是傑瑞,哪還有心思談其他,但又不能不理,只好強打起精神回道,

“你想談什麼?我並不覺得現在是談話的好時候,我很擔心傑瑞”

“我也擔心他,但是我相信上帝會保佑他的,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的傑瑞可比小牛犢子還壯實。我現在要跟你談的就是傑瑞。你打算讓他當警察到什麼時候?”

一聽到這個話題,楊老頭就有點渾身不自在。是他,覺著應該子承父業,讓蘭迪(怕各位大佬忘了,提醒下,這是傑瑞的老爹)當了警察,最終兒子兒媳慘死,又是他,倔強的替傑瑞安排了這幾十年的人生,也成了一個警察。雖然蘭迪和傑瑞都沒有抱怨過,但楊老太卻曾經激烈反對過。

而這次,或許是傑瑞的重傷讓這個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不再倔強,頭一次沒有梗著脖子硬懟回去,而是喏喏的答道,

“我看傑瑞當警察挺開心的,為什麼非得讓他辭職?”

能長久堅持下來的夫妻關係有時候就是這樣,當強硬的一方一鬆勁兒,另一方立馬就起來了。楊老太一聽到楊老頭口氣有鬆動的跡象,立刻咄咄逼人的說道,

“我從嫁給你的那天起就擔心哪天會要參加你的葬禮,可我很開心,我能參加你的退休宴會。可是,我已經參加過我兒子和兒媳的葬禮了。你是不是還打算讓我參加我孫子的葬禮?美國警察的傷亡率你比我更清楚。酒吧英雄牆上的照片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在看到我兒子的照片掛上去以後還要看到我孫子的照片!”

字字誅心,槍槍要命!如果是以往,楊老太不會揭開這個傷疤,兒子、兒媳的慘死是楊老頭心頭最大的傷疤,但何嘗不是楊老太心底抹不去的痛?但這次傑瑞的重傷讓她覺得這個問題再不解決,她剛才的話或許真的會成為現實。

美國憲法規定公民可擁有槍支,而不禁槍的後果就是三億隻槍械在市面上流通。

為什麼美國警察在攔停車輛或者檢查路人的時候,一旦有人不按要求動作會第一時間大吼然後掏槍?就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對面的人會不會馬上掏出槍來一槍打死你,更不用說入室抓捕和路面追捕了。甚至美國警察被匪徒火力壓制得抬不起頭、死傷慘重都不是一兩次了。

美國警察開警車巡邏時,後備箱除了常用工具以外一定有一件防彈衣和備用的長槍(一般為霰彈槍或者自動步槍),有的甚至直接在駕駛座的中央扶手上方做了個槍架,把備用槍就放在身邊。不是炫耀,而是長久的執法經歷和前輩們血淋淋的教訓告訴他們,不這樣做,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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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傑瑞家祖孫三代當警察的休斯頓、德州更是槍支氾濫得一塌糊塗。早年間埃迪當警察的時候,好長時間裡所有警察巡邏的時候都會穿著防彈衣開車,標準配槍更是從人人喜歡的S&W的左輪變成了M16。因為一不小心就有個人拿著把在集市上買來的AK47對著你一通狂掃。

楊老頭被一番話說得身體微微顫抖,兩手死死的抓住真皮座椅的扶手,兩眼通紅的死死瞪著楊老太,卻一言不發。

“你瞪我也沒用,其實這些你都知道。埃迪,我知道你很驕傲你曾是休斯頓警局的局長,在我心裡你是歷任局長當中最優秀的。我也知道你希望你的孩子、孫子都能坐進那間辦公室,繼承你的驕傲和榮耀。但是,這份驕傲不應該用生命做籌碼和代價。”

“傑瑞是多好的一個孩子,他是我們倆的驕傲,在我看來,他比那間辦公室重要得多的多。”

“我們辛苦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農場、牧場、房產、公司,難道你不想留給傑瑞而想交給做慈善的那幫騙子?難道你不想全部交給他以後我們到處去旅遊,然後等傑瑞有孩子了,我們可以聽到那個小寶寶叫我們曾祖父、曾祖母。如果你身體夠棒的話,你不但可以給孩子講你當警察的時候的故事,還能教他玩槍不是嗎?”

軟硬結合,直指本心,先站在對方角度達成情感共鳴,再以現實利益引發思考,最後以人倫情感、生命延續作為未來期許。坐在一旁全程旁聽的肯,瞠目結舌的發現,自己似乎現在才認識到這對服務了三十年的老夫婦,尤其是梅琳達,似乎比傳言的厲害太多了。就這,完全是頂級律師在原告辯護席上的表現了。

楊老頭似乎被人抽走了脊樑骨,肩膀耷拉了下來,整個人也深深的陷入了座椅當中,兩隻粗壯卻已乾癟的手卻慢慢的捂住了整張臉。

機艙裡陷入了一陣寂靜,良好隔音讓人根本聽不到多少引擎的聲音,而正是這樣的寂靜,卻讓氣氛顯得格外的乾澀和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一小時,楊老頭就彷彿一尊雕塑,靜靜的看著窗外,卻突然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輕聲說道。

“等傑瑞好了,我們跟他談談”

而一直在旁邊默默喝著咖啡的肯,彷彿聽見了法官的法槌敲下的聲音,原告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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