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晨霧漸漸瀰漫了這悽清的山林清晨將臨漫漫的長夜竟已在人們不知不覺間過去。

鐵中棠望著趙奇剛的身影在濃霧中即將消失嘴角不禁泛起一個悲哀的微笑喃喃道:“三弟永別了!”

只見趙奇剛突然轉過身來撲地跪倒地上一字字緩緩道:“趙奇剛不是常會屈膝的男子我這個頭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義氣漢子磕的絕非只因你乃是老錚輩的後人……”

他開始時雖然語氣沉重但後來已是聲音哽咽無法繼續。

鐵中棠也已跪倒:“小弟無話可說只恨直到此時此刻才認識趙兄這樣的朋友!”他抬起頭來大聲接道:“趙兄我兄弟的性命此刻全在趙兄手上趙兄!你快去吧!”

趙奇剛輕喝一聲轉身飛奔而去只聽那悲愴的腳步逐漸遠去他的身影終於全被濃霧吞沒。

遠處嫋嫋飄來一陣牧笛聲悽清單調的笛聲使得這秋日的霧中叢林更寒冷更蕭索。

鐵中棠盤膝坐在地上地上的血水與雨水隨著林間的晨風在他膝下輕輕的波動而他身側的三具屍卻已完全僵木了。

風中又開始傳來叱吒聲怒喝聲。

鐵中棠知道仇敵已即將搜尋到這裡來了但是他心中一片坦然只因“死亡”不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方才他本可選擇“生存”他本可將自己的“生存”建立在雲錚的“死亡”上但是他輕蔑的揮去“生存”含笑選擇了“死亡”是以他此刻便沒有那種除了死亡別無選擇時的淒涼。

他挺起胸膛:“來吧!鐵中棠在此地等著你!”

他拾起一張弓幾隻箭凝神注目著前方。

片刻時間在此刻他也覺得極為漫長。

只聽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傳來一個輕微的語聲道:“還找個什麼我看那廝滿身重傷八成是活不了的!”

另一人道:“他死了還好活著卻慘了!”

先前那人嘆道:“有時死了的確要比活著好些我若是他早就自殺一了百了了豈非又舒服又痛快。”

靜寂的山林中輕微的語聲也變得十分清晰。

鐵中棠心頭一凜:生難死易生難死易。

——鐵中棠你不能逃避責任你不能死只要有一線生機你都該掙扎奮鬥下去!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借死亡逃避了痛苦與責任又有誰知道奮鬥求生的決心遠比慷慨就死的豪氣還要勇敢得多還要困難得多。

但人生往往忽視了這點此所以失敗的烈士永遠比成功的英雄受人尊敬。

腳步漸近只聽得一人輕輕道:“趙師父這裡的暗卡可有什麼動靜麼堡主吩咐咱們到這裡來……”

語聲來了濃霧中突然飛出一隻暗箭颼的插入了他胸膛另一個漢子驚嘶一聲轉身而逃。

但是他還未逃出數步又是一隻暗箭飛來射在他背上他腳步一個踉蹌撲的倒在地上又掙扎著站起狂呼著向前奔去只因這第二箭力道已弱雖然一箭命中卻不能一箭致命。

鐵中棠聽著慘呼之聲遠去立刻拋下了弓箭剝下身旁一具死屍上的衣衫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衣和死屍對換了一件。

那死屍頭顱己被鐵中棠一刀砍斷鐵中棠拾起了那顆頭顱埋在泥上中泥土雖然已被雨水浸得甚是柔軟但他仍然為此工作流下一身大汗。

然後他捧起一把汙泥塗在面上伏面倒在地上。

就在這剎那之間只聽衣袂帶風聲腳步奔騰聲已四下響起自遠而近。

鐵中棠心念轉處突然暗道一聲:“不對!”

他立刻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地上只因他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伏地而臥別人必定會仔細檢視他仰天而臥雖然危險但卻可在別人疏忽中逃過。

剎那間只聽風聲數響冷一楓、白星武已自兩個不同的方向飛身而入。

“又跑了!”

“他身受數處重傷懷裡又抱著一人我就不信他逃得掉追!”

冷一楓忽然驚叱一聲:“你看這裡!”

只見一具無頭的黑衣屍身倒臥在地上身材的確有幾分與鐵中棠相似。

兩人對望了一眼懷疑“這是他麼?”兩人同時搖了搖頭:“絕不是的!”

白星武面色深沉俯不語突然飛起一腳將一具伏面倒臥在地上的屍踢得翻了幾個身滾出數步。

冷一楓微微變色道:“我這堡丁雖然是個無用又無名的小卒但他人已死了白兄又何苦凌辱他的屍身!”

白星武暗道:“此人果然心胸狹窄。”口中卻陪笑道:“兄弟只是想看看這屍身是否他裝死扮成的而已。”

冷一楓忽然變色:“不好我想起這無頭屍身是誰的了。”

“誰的?”

冷一楓也不回答只是仰天長嘆:“趙奇剛呀趙奇剛可憐你忠心耿耿到死時竟屍骨不全。”

“趙奇剛可是寒楓堡裡四位教拳師傅武功最強的那位趙師傅?”

“定必是那廝將他殺死後割下他的頭顱換下他的衣服想來騙過我們。”

“不錯那廝最喜用這些最淺薄的計策而且我們已被他騙了多次。”

“這次老夫卻不上他的當了再追!”

只聽盛大娘遙呼道:“那邊有人嗎?”

白星武呼道:“逃了!”

盛大娘道:“我這邊已現足跡逃向林外你們快過來諒他身負重傷定必逃不遠的!”

白星武呼道:“就來了!”轉向冷一楓苦笑一聲輕輕道:“什麼足跡只不過是她又在那裡瘋罷了!”

冷一楓展顏一笑道:“去看看亦無妨!”

他聽了白星武嘲罵盛大娘心中不禁大為舒暢方才對白星武的惡感此刻立即減去了幾分。

白星武暗暗好笑口中又道:“冷兄可要留下幾人將這些屍收拾了免得他們曝於風露之中?”

冷一楓頷道:“極是!極是!”

立刻喚來幾個堡丁箭手吩咐他們埋葬屍體輕輕一拍白星武肩頭道:“走待你我去看看那瘋婆娘究竟現了什麼?”與白星武雙雙縱身而去。

他此刻已又完全將白星武當做自己人了白星武卻完全和他沒有同感。

他兩人在這裡停留了盞茶時分;誰都沒有向仰面而臥的屍身仔細看上一刻只是匆匆一眼溜過。

這正是人類思慮的弱點當人們在情急尋物之時往往都在隱秘之處尋找而將最顯眼觸目之處放過。

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動彈鐵中棠此刻卻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們若立刻埋葬我又該怎生是好?”

他雖以無比的機智和勇氣逃過了許多殺身的危機但在一切危機都彷彿已過去時他又遭遇著一件更危險的難題。

腳步之聲甚是雜亂這雜亂的腳步聲使得鐵中棠心中更是驚惶。

他不能張開眼睛只聽一個粗啞的聲音大聲道:“丁老二還不快動手站在那裡裝死麼?”

“累了這大半天我實在連腳都抬不起了哪裡還有力氣挖洞埋人?”

“不埋又怎麼辦堡主吩咐下來的事你敢不辦我可沒有這份膽量。”

“我倒有個法子既省力又不誤事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什麼法子?”

“離這裡不遠就有一個小坑也不知道多深咱們把屍身往下一拋豈非乾淨俐落?”

丁老二立刻大聲道:“好極好極就這麼辦。”

眾人想必都已累了是以誰也沒有異議。過了半晌鐵中棠的身子便已被人抬了起來他深怕別人覺他心跳的聲音但他最多只能屏住呼吸又怎能停住心跳?

這一段路想來並不甚遠但在鐵中棠心目中卻是艱辛而又漫長的彷彿永無終止。

最後只聽一人道:“到了!”

接著便有一陣擲物出手的風聲和下面傳上來的“砰”的一響那聲音聽來竟似十分遙遠看來這個坑非但不小而且極深。

“好兄弟在下面好好的躺著吧再也不用受罪了咱們倒真有點羨慕你。”

鐵中棠暗歎一聲身子已被人拋了出去。

他只覺兩耳滿是風聲顯然下墜之勢甚是迫急。

就在這剎那之間他霍然伸出手掌抓住了一把東西。

他此刻根本無法感覺出抓住的是什麼東西但他卻再也不肯放手只聽“譁”的一聲他身子又下墜了一段然後悠悠停了下來。

良久良久他才敢張開眼睛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方才抓著的只是一把山藤糾結在山壁上雖然被他扯落下來卻未斷落。

俯望去只見下面暗暗沉沉也見不到底抬眼望去天上的白雲悠悠竟是個晴朗的天氣。

他不敢移動一下身子只因他深怕山藤斷落只願在片刻能恢復一些氣力然後再設法離開。

經過了這許多次間不容的危機他當真可說是九死一生是以他此刻心中反覺出奇的平靜什麼事都不願想了。

掌心有如烈炙般的疼痛直到心底但是他卻咬緊牙關忍住了無法忍受的痛苦。

許多令人不能忍受的事他都忍過了他忽然黨只要你有決心世上便沒有一件你真的不能忍受的事。

良久良久之後他才敢輕輕移動一下足尖找著一塊可容落足之處然後他放開左掌換了另一根山藤握住。

突聽“咕咚”一響他腳下突然失去了重心身子往下直墜而下接著他右掌握住的山藤也告斷落。

他的心彷彿已將自喉嚨中跳出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懸子他所握的一根並不十分牢靠的山藤上。

此時此刻縱然用盡世上所有的詞句也無法形容他的危險。

但是他卻仍然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只因他深知此刻只要心神微亂便立刻要粉身碎骨在這深不見底的絕壑之下。

突聽藤草叢中“嗖”的一響。

鐵中棠轉眼望去只見一條滿身逆鱗粗如茶盞的毒蛇自藤草叢中竄出停留在鐵中棠頭側不及一尺處。

蛇目如燈瞬也不瞬的凝注著鐵中棠的眼睛紅信閃閃幾乎已將觸及鐵中棠的面頰。

鐵中棠只覺滿身戰慄遍體生寒額上汗下如注。

那一陣陣自蛇口中噴出的腥臭之氣更是令人欲嘔

但鐵中棠卻仍然不敢動甚至連目光都不敢眨動一下任憑額上的冷汗與汙泥順腮而落。

要知他若是眨動一下目光便立刻會將那巨蛇驚動那麼他縱不喪命於蛇吻也要葬身於絕壑。

蛇目中射出的光芒散著一種醜惡的青藍之色與鐵中棠的雙目互相瞪視似乎也有些奇異和驚詫。

蛇不動鐵中棠更不敢動。

汗水、汙泥使得鐵中棠面上出奇的癢而難受他直到此刻才覺癢竟是如此深刻的痛苦——幾乎比火炙還要不可忍受。

人與蛇便在這痛苦中僵持著……

突聽危崖上又傳來一陣人聲:“鐵公子趙某來遲一步竟見不著公子你最後一面了。”

悲倫的語聲悲倫的句子一入鐵中棠之耳他便知道是趙奇剛來了他心頭不禁一陣狂喜、幾乎要放聲歡呼起來。

但是他立刻便剋制了這呼喊的**只因他不敢找出任何響動免得驚動他對面的巨蛇。

只聽危崖上的趙奇剛又道:“鐵公子你在天的英靈只管放心我已將雲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了還有人照顧著他我完成了任命立刻趕回哪知卻已來不及了。”

鐵中棠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感動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焦急他此刻只要呼喊一聲便立刻可以得到援助。

但在援助未來之前他自己卻必定會先做了這巨蛇口中之物。

山崖上隱隱有痛哭之聲傳來突然間一人大喝道:“趙奇剛你在這裡!”

接著又是一聲慘呼。

慘呼過後四下再無聲息。

鐵中棠暗歎一聲暗暗祝禱希望那聲慘呼不是趙奇剛出來的希望他能安全離開這裡。

而鐵中棠自己呢?他卻唯有聽天由命了。

生與死兩條路他此刻又變得不能自擇了。

山藤又漸漸松了青蛇嘶的飛起鐵中棠心頭一寒蛇己自他頭頂飛過他緊張的神經立刻鬆弛下來。

但危機仍未過去就在這剎那之間突有一條長索自壑底飛起套住了鐵中棠的身子接著一聲清叱:“下來!”

鐵中棠大驚之下卻已無法反抗身不由主的墜了下去。

然後是一陣混亂的昏眩他只覺得眼前一黯什麼事都不知道了——在一段艱苦的奮鬥與掙扎之後他終於獲得安息。

這時昏迷的雲錚卻已悠悠醒來。

他只覺全身都已彷彿被撕裂了一般痛苦得已近於麻木使得他幾乎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他張開眼覺自己乃是置身在一間粗陋而窄小的房屋中。

紅日滿窗但房中卻無人跡只有外面不時傳入一陣陣模糊的人語還有一陣陣沉重的鐵器相擊之聲使得四下充滿殺機。

“這是什麼地方莫非我已被鐵中棠出賣了?此刻外面的人正在準備刑具要逼我口供?”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驚憤交集對鐵中棠更大生怒恨之心。他一心以為鐵中棠已出賣了他。

“鐵中棠呀鐵中棠只要我今日能逃脫我便要誓去取你的性命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追到!”

門前掛著的藍布簾一掀一個身穿青布短衫背後拖著一雙辮子的少女輕輕走了進來。

她脂粉不施裝束也十分樸素但卻掩不往那天生的麗質那剪裁極為合身的青布衣衫更襯出了她身段的窈窕動人只是在她面上卻帶著一種茫然的冷漠之色那明亮的眼睛中也缺少一種她原本應有的靈氣。她這美麗的軀殼總像是少了一些什麼似的。

她手裡端著一隻木盤幽靈般走了過來盤上的瓷碗中藥氣騰騰她輕輕將藥碗捧到雲錚面前。

雲錚掙扎著欠起身子大聲問:“你是什麼人?”

那青衣少女冷冷搖了搖頭口中也不說話只是將藥碗一指那“意思顯然要叫雲錚喝下去。

雲錚大怒:“好狠毒的人他們生怕我傷得太重不能受刑是以要將我治好一些再慢慢折磨於我。”

那少女正在冷冷的望著他眼中毫無溫暖之意。不禁使雲錚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女子必定是仇敵手下。

“滾出去誰要吃你的髒藥!”

青衣少女彷彿有些驚奇但仍然不言不動。

雲錚怒喝著掙扎而起一手向藥碗推去但是他傷重初醒哪有絲毫力氣青衣少女玉手一揮便將他手掌揮退。她手掌乘勢而出握住了雲錚的脖子將那碗藥強灌了下去。

雲錚不能掙扎大怒中喝下了一碗苦藥才待破口大罵那青衣少女卻已轉身走了。

布簾外也是一間臥室陳設雖簡陋卻很乾淨再外面一間房顯見是起居之室走出門外便是一方極大的院子。

院子裡爐火熊熊四條精赤著上身的大漢正在打鐵那鐵器打擊之聲便是從這裡出來的。

青衣少女走到院中一個正在打鐵的中年漢子便回過頭來問:“他將藥吃下去了麼?”

青衣少女點了點頭那中年大漢嘆了口氣:“那少年是你義父再三交託給我們的你必須好生看待人家不要總是對人冷冷冰冰的樣子教人家看了還以為你對他有什麼惡意。”

他雖然正在作粗賤之事但說話卻甚是沉穩有力神色也頗有威儀說完了話鐵錘一揮又“噹噹”的敲了下去。

另一個少年大漢回頭道:“師傅你老人家去歇歇好不這幾件東西又不是太難打造的暗器你老人家何必自己動手。”

中年大漢道:“東西雖不難打但數量大多寒楓堡又追得太急我若不動手就要誤了人家寒楓堡的事咱們跟寒楓堡來往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一次誤過期限這樣你趙二叔也有面子。”

斗室中的雲錚見到那青衣少女走出心中又氣又恨只是吃下去的藥卻已吐不出來了。

他只得忍下氣凝神去聽外面的動靜只聽外面斷斷續續的語聲傳來:“寒楓堡……追得太急……動手……”

雲錚心頭一震:“果然不錯只要我稍一復元他們就要動手來追問我的口供了。”

他開始掙扎著自床上坐起心裡充滿仇恨:“我死了雖不足惜但萬萬不能受到他們的凌辱更不能讓他們知道爹爹的去處還有鐵中棠你這叛徒我死了也要尋著你!”

也不知是復仇的怒火抑或是那一碗苦藥的力量總之他此刻已陡然增長了不少力氣。

他掙扎著下了地才覺自己的傷痕都已被仔細的包紮好了——但他絕不相信這會是那冷冰冰的少女為他包紮的。

怒火使得他更為偏激他不顧一切的衝到視窗奮身跳了下去立刻又是一陣骨節欲散的痛苦。

但是他咬緊牙關極力忍受放眼望去只見窗外便是一片稻田田的那邊有一條碎石鋪成的道路。

他掙扎著跑了幾步便在稻草中倒臥了下來暗下松了口氣:“幸好他們以為我傷重難支必定無法逃走是以才沒有派人看守著我這也是蒼大有眼要助我逃出魔手。”

他始終未曾冷靜的想一想若真的是寒楓堡要拷問他怎會將他送到這孤零的村落邊緣一家陋屋中來?

他更不會知道他的性命是鐵中棠以自己的性命換來的趙奇剛抱著他逃出叢林後便將他送到自己結義兄弟開設的鐵鋪中來只因趙奇剛深知自己這義兄的底細與脾氣絕對有能力和膽量來保護雲錚的安全是以便放心的走了。

他唯一的疏忽便是沒有考慮到雲錚的脾氣。

誰也想不到這小小一個疏忽會造成多麼巨大的風波。

雲錚在稻草中歇息了半晌後掙扎著爬到路邊只見兩匹小馬拖著一輛精緻的馬車自路上緩緩行了過來。

在馬車上趕車的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手裡提著一根絲鞭嘴裡在輕哼著山歌神情十分悠閒。

雲錚大喜:“這必定是大宅巨戶的公子小姐出來遊山玩水的天教他們來到這裡助我逃生。”

他立刻奮起全力躍上道路擋住了馬車趕車的少女一勒緩繩瞪眼道:“你要死了麼!”

雲錚張開雙臂沉聲道:“事態緊急先容我上車再說但姑娘大可放心雲某絕非歹入!”

“還說不是歹人我看你不是小偷就是強盜再不走小心姑娘的鞭子抽你!”

話聲未了車簾後己露出一隻明亮的眼睛朝雲錚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忽然說:“敏兒讓他上來!”

趕車的少女敏兒眼睛一轉也朝雲錚打量了幾眼面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車廂中四下都瀰漫著一種醉人的香氣錦墩珠簾將車廂佈置得精緻而又美麗。

一個滿頭珠翠、雲髻高挽的絕美婦人斜斜倚在錦墩上面帶微笑凝注著狼狽失措的雲錚。

她笑容是溫柔而嬌美的一雙眼睛中更散著一種勾魂蕩魄的魔力那種成熟婦人的風韻最易打動少年人的心。

雲錚大是不安立刻垂下頭去:“夫人……”

“我姓溫還不是夫人。”

雲錚臉紅了:“溫姑娘請恕在下失禮只因在下被仇家所逼情急之下才冒昧登車。”

“沒關係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對江湖遊俠卻一向欽慕得很。”

她以一聲甜甜的微笑和一道溫柔的眼波替代了下面的話又向車外吩咐:“敏兒走慢些雲公子傷重受不得顛震的。”

雲錚心頭一震大聲問:“你怎會知道我姓雲?你究竟是什麼人?”

絕美婦人緩緩道:“公子你方才自稱姓雲難道現在就忘了麼至於我究竟是誰……”

她柔聲一笑接道:“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雲錚松了口氣心中不覺又大感不安道:“在下傷重未愈仇家卻甚是厲害是以……”

絕美婦人柔聲道:“你不要說了我全知道你只管放心養傷好了你的仇家絕不會找到我那裡去的。”

雲錚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感激突聽一陣腳步奔騰聲自後面傳來一人大呼道:“姑娘請停一停車。”

雲錚面色大變道:“來了!”

絕美婦人輕輕道:“沒關係!”

她面色一沉將車簾掀開一線冷冷道:“什麼人?什麼事?”

“小的乃是村裡打鐵的李二。”

“你要改行做劫路的強盜麼?”

鐵匠李二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請問夫人一句有沒有看到小的一個侄兒他全身都受了重傷神智已有些不清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雲錚暗怒罵道:“好個匹夫竟敢自稱是我的長輩下次你撞著我時不叫你當場出彩才怪!”

只聽絕美婦人冷冷道:“你侄兒失蹤也要來問我麼?自己去找便是!”說完素手放下了車簾。

車馬又復啟行趕車的敏兒輕叱一聲:“閃開!”接著絲鞭叭的一響也不知抽人還是打馬。

絕美婦人回一笑道:“你仇人怎會是個鐵匠?”

雲錚道:“他哪裡是個鐵匠只是我傷重暈迷也不知怎會落到他手裡否則憑他這樣一個小角色又怎能沾得著我!”

絕美婦人秋波一轉輕輕笑道:“你要是沒有受份我也不管你了雲公子你說是不是?”

柔媚的眼波柔媚的語聲夢一般的香氣。自重重驚險鮮血苦戰中脫身而出的雲錚驟然置身於此地竟彷彿是到了天堂樂土一般。

只聽那柔媚的語聲又輕輕接道:“你好好歇著吧到了家的時候我自然會喚醒你的。”

雲錚心神一陣鬆弛果然沉沉睡了過去。

他安靜的著一陣陣均勻的鼻息聲絕美婦人面色卻又忽然沉下溫柔的眼波也變得有如霜刃般冷酷。

她極快的自懷中取出一隻絲囊放在雲錚鼻子上:“敏兒快!主人不知回家了沒有?”

車馬驟然加急奔行在碎石路上但雲錚卻睡得更是黑甜原來他鼻端的絲囊中裝的正是最厲害的迷*魂*藥物!

絕美婦人伸手極快的在雲錚身上搜了一遍果然在他腰間搜出了一面竹牌竹牌上刻著一面飛揚的大旗。

她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姓雲的天教你落到老孃的手上你還想逃得出了麼!”

車馬飛奔而行過了約莫盞茶時分便在二座精緻的莊院前停了下來四個粉衣少女自院中飛步迎出。

絕美婦人下了馬車揮手道:“抬進去!抬入密室。”

她自己腳下不停當先而入那敏兒跟在她身後輕輕道:“主人今天會到這裡來麼?”

絕色美人道:“我算定了他要來的。”

敏兒輕聲又說:“那麼那個……”

絕色美人道:“我自有辦法。”

她一直穿過廳堂穿過迴廊入了一間佈置得比車廂更為華麗精緻千百倍的閨房。

房中香氣濃郁四面錦幔低垂遮住了天光地上毛氈沉厚掩住了腳步聲柔和的燈光自壁間日灑而出。

牙床上錦幔下斜倚著一個英俊的少年。

這少年一見到絕美婦人回來立刻自床上一躍而起:“你回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絕美婦來帶著柔媚的笑容投入了他的懷抱:“我才出去半天你就真的這樣想我?”

“真的千千萬萬個真的。”

絕美婦人嬌笑著扭動腰肢:“我和你認識三天你就這樣想我以後怎麼得了?”

“以後我永遠也不讓你離開我了這是上天安排的奇緣我簡直像在做夢一樣被人糊糊塗塗的就拖上了馬車糊糊塗塗的就到了這裡到了這天堂一樣的地方遇著你這天仙一樣的美人唉!那天我若不到杏花村去喝酒怎麼會碰到這天降的奇緣。”

他痴迷的移動著雙手痴迷的傾訴著熱情的言語喃喃道:“黛黛我感激你沒有遇到你前我真不知人生原來有這麼多樂趣。”

溫黛黛誘人的軀體配合的承迎了上去櫻唇附在他耳側輕輕道:“你真的感激我?”

少年**已被激動面色已紅:“黛黛相信我我……我感激得情願為你死……”

“真的?”

她手掌自那少年的背脊緩緩移上了他腦後的玉枕大穴春蔥般的手指輕輕點下——

那少年緊抱著她的身子喘息著道:“真的真的黛黛讓我們……”忽然慘呼一聲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眼中滿是驚恐之色似乎對此刻已生的事還不能相信短短三天的歡樂竟換取了他年輕的生命。

這歡樂來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他圓睜著雙目驚駭的望著那絕色美婦人顫道:“你……你好狠……”

然後所有的歡樂與驚駭便都離他而去。

大鏡旁有一扇暗門暗門裡是一間奇異的浴池四面嵌著晶亮的銅境白玉的水池中池水常溫。

她躍下浴他將全身自上而下仔細的洗了一遍。

每當她拋棄一個短期的情郎後她便會痛快的將自己身上洗上一遍當她躍出浴池時她便彷彿變成一個新的人了所有的罪惡與荒淫彷彿都已被溫水洗去。

此刻她站在池邊面對著銅鏡她面上的笑容竟是那麼天真而純潔純潔得有如初出世的嬰兒一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只聽敏兒輕喚道:“夫人!”

溫黛黛輕俏的走了出去輕俏的轉了個身嬌笑道:“敏兒你看我美嗎?要不要抱一抱我?”

敏兒雖然早已知道她這種奇異的個性但面上仍不禁泛出一陣紅霞輕輕道:“主人回來了而且還受了傷!”

溫黛黛面色微變道:“真的?抬進來!”

她剛披起一件輕紗已有兩條大漢抬著一架軟床大步而入這兩人一看到輕紗掩飾中的嗣體目光都不禁起愣來。

溫黛黛秋波一轉道:“將老爺放到床上輕些!”她手掌有意無意間一指床榻衣襟突然松落了下去。

衣襟內乳峰半現兩條大漢只覺呼吸急促面色紅一起垂下頭去卻又恰巧望見半截瑩白修長的**。

溫黛黛見了他兩人**激動之色心裡彷彿甚是滿足得意也不去整理衣襟只道:“老爺傷得重嗎?”

一條大漢道:“還好……還好他老人家吃……吃了白二爺一……副安神藥此……此刻已經睡著了。”

他只覺口乾舌燥呼吸急促一句話竟是說不出來。

溫黛黛面上卻浮起了一絲媚笑道:“傻孩子難道一輩子沒有見過女人麼?來仔細看看別偷偷摸摸的!”

她胸膛一挺突然敞開了衣襟……

兩條大漢只覺腦中“轟”然一聲一股熱血直湧而上四條腿不由自主的籟籟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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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兩雙眼睛卻也不由自主的盯在那無暇的**上。

溫黛黛媚笑一下道:“你們看夠了麼?”

兩條大漢面紅耳赤道:“小人……小人……”

溫黛黛面上笑容突然一斂緩緩掩起衣襟冷冷道:“你們看到我的身子若是被老爺知道了哼哼!”

兩條大漢面色突變噗的一起跪了下去顫聲道:“小……人們該死請夫人饒……饒命!

溫黛黛眼波四下一轉突又展顏笑道:“去吧我饒了你們但以後牧場中有什麼事莫忘了來稟報於我!”

那兩條大漢連聲稱是狼狽而去卻已是滿頭冷汗。

溫黛黛望著他兩人的背影輕蔑的笑道:“男人男人啐!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男人了我叫你們往東你們還敢往西麼!”

她轉身走到床前床上的男人駭然竟是司徒笑。

她陌生人似的望著司徒笑過了半晌面上才露出笑容——只因司徒笑此刻已漸漸甦醒了。

他方才被鐵中棠暗算雖然暈厥傷勢卻不甚重經過白星武的診治此刻已能說話只是無甚氣力而已。

溫黛黛輕輕在他身側坐下面上又換了一副關切的神色輕輕伏到他胸膛上:“聽說你們去圍剿大旗門人我就擔心得很想不到你果然受傷了。”

“傷勢雖不重卻甚是令人氣惱!”

“為什麼氣惱?難道你們讓大旗門人脫逃了一、兩個沒有全部抓到?”

“非但沒有全部抓到簡直連一個都未曾捉到我竟還在陰溝裡翻了船被個少年人暗算了!”

“他們全逃了麼?唉呀那怎麼辦?抓到了一、兩個也好呀!”

“若有一個活著的大旗門人在我手中自然要好得多了只可惜……”

溫黛黛轉動著眼波:“如果有一個人能將一個活著的大旗弟子送到你手上你會怎麼樣?”

“我即使分他一半家財也——”

司徒笑心念一動突然自床上掙扎著坐起目光逼視著溫黛黛:“小丫頭你又有什麼花樣了?”

“我呀我或許抓住了一個大旗弟子了!”

“真的?”

“你說話算數我說的話便是真的。”

“你銀子難道還不夠花?”

“我才不要你的銀子我只要你的人!”

嬌柔的語聲中她伸出一根春蔥般的纖纖玉指輕輕戳在司徒笑額角上接道:“我不要你的一半家財我只要你將你那個討厭的婆娘弄死娶我做正房這樣偷偷摸摸的我已過膩了!”

“我那婆娘豈是那麼容易弄死的?”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好人答應我好麼我一定好好侍候你。”

“你若能套出他的口供將大旗門人藏匿的地方問出來我就答應你。”

溫黛黛大喜道:“那還不容易我這就去……”

說話間她已自床上一躍而起。

司徒笑道:“慢著!”

溫黛黛停下身子嬌笑著躬身一禮道:“還有什麼吩咐?”

“你想要怎樣去問他的口供?”

“我現在已將他關在密室刑房裡只要請他嘗上幾樣刑具的滋味還怕他不乖乖的說出來麼?”

“不行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那厲害的刑具縱是鐵打的漢子也挺不住的何況他一身細皮白肉!”

“大旗門的門下弟子雖不是鐵打的身子卻是鐵打的心腸你縱然將他骨頭都捏碎他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那麼怎麼辦呢?”

“硬的不行自然要用軟的。”

“你難道要我用美人計?”

“除了你那一套之外世上大概沒有人能騙得出他的口風了只好請你幫幫忙……”

溫黛黛面色沉下大怒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怎麼能對別的男人那樣我跟了你以後一直死心塌地你……你卻叫我……去……”

說著說著她竟以手掩面輕輕啜泣起來。

司徒笑長嘆道:“黛黛我知道你好只不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你就為我犧牲這一次好麼?”

溫黛黛突然撲到司徒笑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司徒笑輕撫著她的頭:“黛黛不要哭了……唉其實我心裡又何嘗捨得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我願意為你犧牲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黛黛你真的?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你的。”

“那麼你叫我怎麼做呢?”

司徒笑目光一轉附在溫黛黛耳畔輕輕說了許多話然後又道:“事成之後你就可親手將他殺死!”

溫黛黛啜泣了半晌狠狠一跺足道:“依你什麼都依你。”伸手一抹眼淚轉身奔了出去。

司徒笑望著她扭動腰肢出了房門突然冷笑一聲自語道:“好一個裝模作樣的賤人你所作所為還以為我不知道麼只是我對你還沒有玩膩所以一直狠不了心下手殺你而已。”

溫黛黛方自走出房門哭聲立刻停止眉梢眼角反而泛起一絲笑意拍掌輕喚道:“敏兒!”

敏兒遠遠奔了過來:“夫人有什麼吩咐?”

“剛才那少年……”

“我已將他送到聽雨塢去了。”

溫黛黛伸手一擰她面頰嬌笑道:“鬼丫頭只有你猜得出我的心意等兩天一定要你也……”

敏兒雙手掩起耳朵飛紅著臉嬌笑道:“我不聽我不聽……”轉過身� ��飛快的跑了開去。

溫黛黛笑罵:“小丫頭再過一年我不說你也會求著我說了!”

穿過一道曲廊步下三級石階便是一條白石小路。

清潔而渾圓的石子有如珍珠一般在陽光下著閃閃的光筆直通向一道月牙形的門戶。

過了這重門戶便是林木扶疏百花競豔的後園。

一曲流泉繞過兩架鞦韆在假山下彙集成一個小小的他塘三五蓮花、七八荷葉間邀遊著一對鴛鴦。

溫黛黛目注著鴛鴦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便走向假山原來假山上也開著一道門門中想必就是聽雨塢了。

她輕輕推開了門假山中果然別有天地。

她走過一間精緻的小廳掀起一道赤紅色的垂簾。

簾內香氣濃郁燈光淺紅一張錦帳流蘇的牙床上雲錚仍然暈迷未醒安適的沉睡在柔軟的錦被裡。

溫黛黛輕輕取開雲錚額上的藥囊輕輕坐到床側粉紅色的燈光使得她眉梢眼角春意更濃。

過了半晌雲錚才悠然醒來他彷彿自噩夢中驚醒額上滿是冷汗望見了她嘴角才泛起一絲安心的微笑。

溫黛黛輕輕一笑道:“你睡得好麼?”

取出一方紗中為雲錚拭去了額上的汗珠。

雲錚道:“多謝姑娘在下已覺好多了!”

他正想掙扎著坐起溫黛黛卻已輕輕按著了他的肩頭柔聲道:“不要亂動小心傷口又裂了!”

雲錚道:“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能仗姑娘之力逃脫虎口已是感激不盡怎敢再多打擾?”

溫黛黛柔聲說道:“你只管好好養傷不要多說話更不要胡思亂想你要是不聽話我就要生氣了。”

她溫柔的替雲錚整理好被褥敏兒已捧著一個玉盤進來盤中一柄金剪和一些藥物。

雲錚心中更是感動他生子艱苦的環境中長於嚴父的鞭策下幾曾受過如此親切而溫柔的看護?

何況他又覺得這美麗的女子內心是那麼善良對一個陌生的求助者竟會如此盡心的看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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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熱血澎湃的少年心中只剩下了感激哪裡還會有絲毫警戒防範果然安心的在這溫柔鄉中養起傷來。

時間在平靜中過去。(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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