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紅塵中卻已開始流傳著一件聳動天下的訊息:“夜帝又將復出!”

這訊息是自常春島流傳出的溫黛黛自也知道。

水靈光短暫的暈迷醒來後溫黛黛便簡略地敘出了一切事生的經過——她自是流著眼淚說的。

水靈光、易明也是流著眼淚在聽。

只聽溫黛黛接著道:“他們死了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何生趣本也想隨他們死了倒也落得乾淨但……”

她目光深深凝注著水靈光道:“但我們這樣死了豈非太不值得我們好歹也要為他們做出一些事來然後才能死我們的死要死的有價值只因唯有我們死得有價值才算對得起他們。”

她這話雖是在說自己卻也無異是說給水靈光聽的。

水靈光目光凝注著天畔最遠處的一點星光喃喃道:“不錯要死的有價值……我萬萬不會平白死的。”

溫黛黛暗中嘆了口氣道:“但那常春島我實也無法再耽下去只因若是再耽下去我如不死也要瘋了。”

這其間只有易明悲痛較淺是以心中仍有些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問道:“聞說留在常春島的人從此便得斷絕紅塵那日後娘娘又怎會答應你走的?”

溫黛黛道:“她沒有答應是我自己走的。”

易明張大了眼睛吃驚道:“原來你是逃出來的聞說那常春島有如龍潭虎穴一般你怎能逃得出呢?”

溫黛黛道:“常青島雖然一向紀律精嚴但這最近一陣子卻有一件事使得常春島也有些亂了起來。”

易明道:“能使常春島驚動的事那想必是非同小可了……呀!是了莫非是為了雷鞭老人要去尋仇?”

溫黛黛道:“雷鞭又算得什麼?姑娘怎會將他放在眼裡、他不去還罷若是去了只怕也休想回來了!”

易明皺了皺眉道:“那卻是為了誰?世上難道還有比雷鞭老人更強的人麼?……呀!是了還有一個。”

兩人對望一眼心裡自然已知道此人是誰易明道:“但……但是他……他已有許多年未見了。”

她從未說出此人的名字水靈光卻也已猜到她只覺心頭忽然閃過一絲奇異的興奮與激動。

只聽溫黛黛已緩緩道:“不錯多年以來夜帝俱都未在人間現身但那只是因為他已被娘娘用計困在海濱地窟之中。”

水靈光再也忍不住脫口驚呼出來顫聲道:“那……那地窟在哪裡?你……你可知道麼?”

溫黛黛道:“我縱然知道也已無用只因那夜帝已在不久之前自地窖中脫身而出。”

易明聳然變色道:“他老人家又已重入紅塵了麼?”

溫黛黛嘆道:“江湖大亂將起又怎少得了他老人家!”

易明喃喃道:“這就難怪常春島要被驚動了……”轉目瞧了水靈光一眼她激動的面容上半是失望半是歡喜。

她失望的是:她爹爹既已重入紅塵從此勢必又將如神龍夭矯翱翔天下她又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聽到他的訊息了。

她歡喜的自然是她爹爹終究仍然健在人間無論如何她終有一日總會見著他的。

但這瞬息的輕微歡喜立時便被永恆的沉重悲哀所掩沒一時間縱將消逝這悲痛卻永將留存她心底。

鐵中棠去了!

她永遠再也瞧不見那堅定而又溫柔的面容永遠瞧不見那有時閃亮的火焰有時卻又溫柔如水的眼波。

這一切在她心中佔據了太多位置如今她的心已是一片空虛只因她失望得絕無任何事物所能代替與彌補。

其實此時此刻又何止是她?溫黛黛、冷青萍又何嘗不是滿心悲痛柔腸寸斷淚珠如雨……

就在這時就在這人人俱都黯然銷魄不能自己之際易明突然出一聲驚呼嘶聲道:“蛇……蛇……”

夜色中雖瞧不見她面容但想見她面上必已毫無血色她顫抖著伸著手掌指著面前的山石。

山石上那一點香火下果然盤著一條顏色甚是怪異的小蛇身下似乎閃動著一層烏金色的光芒。

這條蛇長不及一尺粗不及拇指實是小得可憐但紅舌閃縮嗖嗖作態卻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溫黛黛本也吃了一驚此刻見到不過是如此一條小蛇而已微一皺眉便待伸乎去取。

但她手掌還未伸出便被水靈光一把拉住只覺她指尖顫抖似是心中充滿驚恐。

溫黛黛心頭一動轉望去只見她一雙水淋淋的大眼睛裡也已充滿驚恐之色不禁奇道:“這條小蛇你怕什麼?”

水靈光道:“這條蛇必是奇毒無比動不得的。”

要知她自幼生長在沼澤之中毒蛇自是見得多了但形狀如此怪異神情如此獰惡的毒蛇卻連她也未見過。

但見這金蛇仍然盤據在石上動也不動似乎根本來將面前這四個活生生的大人瞧在眼裡。

易明越瞧越是害怕顫聲道:“怎……怎麼辦呢?”

水靈光目光四下搜尋口中道:“此等毒蛇說不定已深具靈性縱是深山大澤也不常見。”

冷青萍道:“不……不錯我……我立刻便將見……見著鐵中棠了……你成全了我……爹爹……”

這一聲“爹爹”叫出口來眾人一驚實是非同小可易明嘶聲道:“什麼?他是你爹爹?”

冷青萍悽然笑道:“不錯……”

那人也似駭得呆了道:“你……你是誰?”

冷青萍道:“女兒……青萍……”

話猶未了那人已大喝一聲瘋了似的奔下山坡一把拉過了冷青萍劈手撕下了她蒙面黑中。

滿天星光映著冷青萍蒼白的面容但見她嘴角似笑非笑面頰上卻已流滿了晶瑩的淚珠。

那人身子猛然一震竟也撲地跌倒顫聲道:“萍兒……果然是萍兒……”但見他高顴削腮鼻如鷹隼。

他赫然竟是冷一楓!

溫黛黛、水靈光、易明眼見著眼前又是一幕人間慘劇一個個俱是流淚滿面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冷青萍悽然笑道:“爹……爹你雖未認出女兒但……但女兒卻早已聽出爹爹的聲音。”

冷一楓嘶聲厲喝道:“你……你為何不早說?”

冷青萍道:“爹爹你又何嘗給女兒說話的機會一提起鐵中棠你心頭便被仇恨充滿什麼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了。”

冷一楓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吱吱作響突然仰天大呼道:“蒼天呀蒼天我好恨……好恨!”

冷青萍道:“他人死了你老人家還在恨他?”

冷一楓道:“若不是他怎會有如今這事……我若尋著他屍身我便將之碎屍萬段也難消心頭之恨!”

冷青萍蒼白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絲奇異的微笑道:“但如今女兒卻立刻便要與他相會了。”

冷一楓厲喝道:“你……你敢?”

易明道:“那……那它怎會跑來這裡?”

水靈光一字字道:“必是有人放出來的!”

易明倒抽了一口涼氣目光抬處突見山坡上樹蔭下鬼魅似的現出條人影易明嘶聲呼道:“人……人在那裡!”

只聽那人影陰惻惻一陣冷笑道:“幸好那丫頭還有些見識否則你們四人此刻只怕早已都去見閻王了。”

此人頭戴竹笠身穿道袍影綽綽依稀可看出乃是個出家的僧道只是在黑夜中誰也無法辨出他面目。

易明道:“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你……你……你為何要放出這條毒蛇來害我們?”

那人冷笑道:“不錯你們四個小丫頭自談不到與老夫有何仇恨但你們哭的那人卻是老夫的大仇人!”

易明怔了一怔道:“你……你是說鐵中棠?”

那人唏唏獰笑道:“鐵中棠呀!鐵中棠你這奸賊、惡徒你這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畜牲!你……”

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語聲中充滿怨毒之意冷青萍突然飛身而起顫聲呼道:“他人已死了你還罵他?你……”

那人目中射出殺機輕叱道:“金奴上!”

突然間金光一閃冷青萍語聲立時停頓。

水靈光見她身子一動面色已是慘變但拉也拉不及了此刻失聲驚呼道:“你……你沒事麼?”

星光下但見冷青萍蒙面黑巾波浪般起伏不定手足四肢也起了陣陣痙攣她似是想說什麼卻無力氣說出口來。

再看那金蛇又已回到石上它方才身子一挺便已在冷青萍腕上咬了一口來去之快當真是快如閃電。

水靈光花容失色溫黛黛方待伸手去扶冷青萍已跌在地上道:“你……你好……好狠!”

那人獰笑道:“這本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家金奴既已在你腕上留痕世上已無藥可解你只有等著見閻王了!”

冷青萍道:“女兒敢的……世上已再無一人能攔得住我……我的心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安適如此自信……”

她緩緩闔起眼瞼嘴面的笑容更是悽豔而迷人。

她語聲也變得出奇的溫柔緩緩道:“看……看……他已在前面向我招手……你們瞧得見麼?”

冷一楓身子早已劇烈的顫抖起來。

冷青萍道:“唉!可惜你們瞧不見他……他笑容是多麼溫柔……唉!我實未想到死……竟是如此快樂的事。”

溫黛黛本已淚溼衣襟此刻更忍不住啜泣出聲。

冷青萍道:“莫要哭……莫要驚吵我……你看那甜蜜的黑暗已漸漸近了……他的笑容也漸漸近了。”

她語聲漸漸微弱果真似乎已漸漸入睡。

冷一楓枯瘦的面容已變為鐵青目光卻變為血紅。

他霍然轉身面對著那渾身散著妖異之光的金蛇竟要將他自己的罪孽怪在這金蛇身上。

他喉間出野獸般的嘶鳴:“是你……都是你!”

突然伸出手掌一把抓住了那金蛇。

那金蛇竟也未想到自己的忠心竟換來主子的仇恨驚怒之下閃電般在冷一楓腕上咬了一口。

毒蛇反噬其毒無比!

冷一楓宛如被人在心上刺了一針身子陡然一陣痙攣緊握著毒蛇的手掌越握越緊。

他枯瘦的手背青筋已根根凸起指節已變為慘白。

那金蛇起先還在扭動掙扎漸漸不能動彈……蛇漸漸垂下冷一楓嘴角漸漸泛出殘酷而滿足的微笑……

溫黛黛等瞧得手足冰冷滿身冷汗溼透重衣。

突見冷一楓攤開手掌掌心血肉模糊——那堅韌的金蛇竟已被他畢生苦練的掌力捏成肉漿!

易明輕呼一聲暈厥過去。

冷一楓卻瘋狂的仰天狂笑起來他口光也充滿了瘋狂之意渾身肌膚已變為恐怖的黑色!

水靈光、溫黛黛情不自禁緊緊依靠在一起渾身顫抖滿心慄懍要想轉身奔逃雙足卻已駭得軟。

冷一楓笑聲漸漸微弱……漸漸低沉……身子漸漸跌倒……突然軟軟的跌在他女兒身上。

無聲寂絕大地間靜寂如死唯有那香火上的一股青煙猶在夜中嫋娜起舞但就連這青煙的舞姿也帶著種悽迷恐怖的死亡意味就彷彿死神本身正盤旋在晚空中靜等著攝人的魂魄!

水靈光、溫黛黛木立當地甚至連指尖都無法移動只有那飛舞的絲是這死寂中唯一的生趣。

風不停的吹木葉不停的在風中咽嗚。

也不知過了多久溫黛黛顫抖著伸出手要想自那可憐的冷青萍身子上拉起冷一楓。

就在這時她身旁突然多了一條黑影這黑影來得全無絲毫聲息宛如地底湧起的幽靈。

溫黛黛、水靈光大駭轉身星光下只見一條高大的人影天魔般立在她兩人身後赫然正是那食蛇異僧!

那鮮紅的僧袍縱在夜色中也顯得說不出妖異奪目他冷冷的瞧著地上的冷一楓那目光更是說不出的可怖。

溫黛黛與水靈光已經歷太多驚駭已不出驚呼只是呆呆的望著他也說不出一句話。

紅衣異僧目光仍然凝注著不知是生是死的冷一楓身上嘴角竟突然泛起了一絲奇詭、神秘而興奮的笑容。

只聽他口中喃喃念道:“毒神現體天下無敵食毒之門橫行天下……毒神現體天下……”

他反來復去念的始終是這十六個字。

水靈光、溫黛黛雖猜不透這四句話的含意但已覺出這短短十六個字裡必定含蘊著一件可怖的神秘。

紅衣異僧目光突然轉向溫黛黛與水靈光道:“毒神現體天下無故……這話你們可懂?”

他生像雖然奇詭獰惡但對水靈光、溫黛黛兩人卻似乎沒有什麼惡意溫黛黛只得搖頭道:“不懂。”

紅衣異僧又自喃喃說道:“兩個小娃兒自是不懂……其實普天之下又有幾人懂得?又有幾人懂得……”

他似乎越說越是得意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洪亮的笑聲如天雷迸如海嘯怒湧驚得四下木葉飛落驚得水靈光與溫黛黛耳朵麻。

直過了盞茶時分笑聲方自漸漸微弱溫黛黛與水靈光只覺雙耳早已麻木別的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這時陰影中卻偏偏傳出一陣冷笑之聲道:“毒神現體天下無敵……這又有何難懂之處?”

紅衣異僧心中縱然有些吃驚但面色卻絕無絲毫變化沉聲道:“什麼人?出來說話!”

山麓陰影中果然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他滿身錫衣少年英俊目光中雖有些驚怖之色面色雖有些蒼白但身子卻仍挺得筆直。

水靈光一見此人又不覺低呼一聲她也想不到此人竟是易挺再也想不到易挺竟會在此刻突然現身。

更令她疑惑不解的是易挺又怎會懂得“毒神現體天下無敵食毒之門橫行天下”這十六個字的秘密?

紅衣異僧見到現身的竟只是個少年目光中也不覺微現詫異之色冷笑道:“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

易挺道:“你怎知我不懂?”

此時他不但面容僵木神氣呆板這六個字說出來亦是死氣沉沉與昔日的飛揚活潑之態遇然而異。

溫黛黛雖也覺這少年有些異樣還不大驚異水靈光見了他如此神情卻不禁大是吃驚。

在水靈光眼中此刻這易挺竟似與昔日的易挺不是同一個人他心神生氣俱似已被別人攝去。

紅衣異僧道:“你既懂得可知灑家是誰?”

易挺道:“食毒教主饗毒大師!”

溫黛黛心頭一凜暗驚忖道:“原來他竟是江湖傳言中魔教第一高手已有三十年未履江湖的饗毒大師!”

饗毒大師名震天下之時溫黛黛雖還未生出來但她耳朵裡聽得“饗毒大師”這名字卻已不止一次。

溫黛黛雖未看見這饗毒大師手段究竟如何厲害但卻看見每一個提起他名字的人無論是誰只要說出“饗毒”兩字身子便難免為之驚慄——此刻溫黛黛面對這江湖中人人聞名喪膽的人物心頭也不禁泛起一陣寒意!

只見饗毒大師濃眉微微一揚道:“不想你小小年紀竟知道老僧的名字我再問你何謂毒神之體?”

易挺道:“毒神現體為食毒教下兩大魔功之一。”

饗毒大師道:“不錯!”

易挺道:“練成毒神之體四體俱屬極毒縱是武功已入化境之人一旦觸及毒神之體也要入毒無救!”

饗毒大師道:“不錯!”

易挺又自接道:“但要練成毒神之體必須犧牲食毒教下已將毒功練至五成火候以上的一個弟子性命。”

饗毒大師道:“不錯!”

易挺道:“而食毒教下弟子本極凋落只因這毒功練到後來雖易成但入門這一道功夫卻難如登天食毒教主選來的弟子十人中倒有九人在練第一道功夫時便已因毒喪身能將毒功練至第五層火候的實是絕無僅有食毒教主自捨不得犧牲他的性命來練那毒神之體。”

饗毒大師道:“不錯!”

他一連說了四個“不錯”鎮靜冷酷的面容上已充滿了驚奇詫異之色甚至連語聲都已有了些改變。

只因他實未想到面前這年紀輕輕的少年非但知道毒神現體的秘密而且居然還能說得如此詳細。

易挺道:“但此刻這冷一楓卻已屬毒神之體了!”

這句話說將出來聽他說話的三個人身子都不覺為之一震就連溫黛黛與水靈光面上也變了顏色。

她兩人方聽那毒神之體有那般神秘的魔力此刻再聽得冷一楓已煉成毒神之體心裡自然吃驚。

只聽易挺接道:“只因冷一楓之五毒神功本已煉至第五層火候體中神氣血液都已含蘊劇毒他平日便要隨時吞食些奇毒之物以毒攻毒去泡製血液中之毒性否則便要痛苦不堪於是他體內之毒性自是日漸加重他掌力雖然越來越毒但體內毒性作時自也越是猛烈。

“如此雖是惡性循環但相生亦有相泡是以除非有了巨大的變故他體內毒性萬萬不致危害自身的但此刻他已遇著件巨大的變故。”

易挺口若懸河將其中秘密緩緩說來竟是如數家珍一般這不但令饗毒大師吃驚也更令水靈光迷惑。

轉目望去竟然見到易明的一雙明亮的眼睛也正睜得大大的直望著易挺眼睛裡充滿了驚奇之意。

原來她早已醒來而且己聽得入神瞧她的神情顯然也在奇怪她哥哥怎會知道這武林中驚人的秘密。

水靈光暗奇忖道:“若是易挺早已知道這秘密易明怎會不知?若是本不知道此刻易挺卻又怎會知道的?”

這些神秘的問題她縱然仔細去想也未必能想出個究竟何況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暇思索。

這時易挺又按道:“方才那金蛇不但奇毒無比而且已具靈性乃是天下七種最毒的毒蛇之一。以食毒教練功之秘冷一楓平日須得以自身之精血來餵養此蛇好教它與自身心靈相通。若以毒教魔經所載這金蛇實已成了冷一楓的元神這個是魔教中人故神其說但他並非全無道理。”

溫黛黛、水靈光、易明等三人驟然聽得這有如神話般神秘詭異之事心頭自不覺寒意更重。

三個人不約而同緊緊依偎在一起。

尤其是易明她平日看來雖然最是明朗爽放其實膽子卻最小此刻身子早已縮成一團。

只聽易挺接道:“冷一楓方才被自身元神咬了一口他體內之毒與金蛇之毒本已有了種奇異之感應。

“此刻兩種毒性相生相引不但冷一楓體內之毒性已全被引而且更形成一種比原毒更勝十倍的毒性。是以冷一楓此刻本身之毒也已較方才那金蛇之毒更勝十倍他身體毛已無一不是奇毒無比之物。

“想那金蛇已是世上七大毒物之一冷一楓此身之毒自更非同小可那毒蛇一滴毒液已足夠令人喪命此刻冷一楓卻只要手指一觸便已足可奪人魂魄!”

說到這裡他語聲方自微微一頓。

聽到這裡溫黛黛等人牙關已打起戰來。

易挺道:“但縱是如此還不足以構成毒神之體。只因冷一楓此刻依然身蘊奇毒但天下武林高手倒只要不被他身子觸及還是可制服於他。”

饗毒大師赤紅的面色已變為鐵青沉聲道:“要如何才能煉成毒神之體莫非你可知道麼?”

易挺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中毒之人無論中毒深淺只要毒性作時氣力必定比平時強猛十倍!而冷一楓此刻所中之毒又比世上任何人重得多他毒性作起來其氣力如何乃是可想而知。

“是以只要將他此點加以利用以你的五毒掌力激他生命中最後一點潛力使他變為一具毒屍再以你毒教中迷神之藥令他完全變成一具傀儡完全聽命於你那時他雖已不能思想但氣力武功卻比往昔強勝十倍再加以那一身冠絕天下的奇毒江湖之中還有誰能抵擋?那時你自己也可以他為工具而橫行天下了!”

他戛然頓住語聲溫黛黛等人心房卻似已停止跳動。

只見饗毒大師呆呆的木立半晌目中神光突然暴射而出厲聲喝道:“我毒教之秘你是如何知道的?”

易挺道:“你走過來點我告訴你。”

饗毒大師微一遲疑終於大步走了過去。

易挺道:“再走過來些。”

饗毒大師濃眉一揚冷笑道:“你縱有什麼陰謀詭計難道老僧還怕了你不成?”果然又往前走了兩步。

就在這時突然一條人影自饗毒大師身後橫飛而來。

這人影來勢之快幾非目力所能分辨。

水靈光只覺眼前一花這人影己到了面前手中竟然握著塊巨石只見他搶起巨石便向冷一楓頭腦砸下。

溫黛黛心念一閃恍然大悟:“原來那少年乃是和此人一路的他那番說話只是要分散饗毒大師的注意好讓此人乘機將冷一楓完全毀去永絕後患。”她這邊心念電閃而過那邊巨石已自砸下。

這巨石砸下冷一楓頭顱固將粉碎冷青萍亦難倖免她那花容月貌也已變為一團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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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饗毒大師已自覺察怒喝旋身卻已撲救不及。

但也就在這剎那之間水靈光突然飛身撲起拍上了巨石她竟將那巨石震開三尺。“砰”的一聲大震巨石落在地上砸出了個大坑水靈光一掌拍出卻已呆呆的愕住了。

為了鐵中棠她愛屋及烏自己對冷青萍有了份深深的好感無論冷青萍生死水靈光都不忍見她容顏被巨石所毀。是以她方才毫不考慮便將巨石震開但一掌擊出她忽然想到如此做法的後果心頭卻不禁戰慄起來。

那捧石掠來的人影砸下巨石身形不停又已掠去。

但那一聲巨震卻令他回過頭來他再也想不到水靈光竟會出手救了饗毒大師的危困口中不禁驚呼出聲。

他身形就只這微一遲疑饗毒大師已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那龐大的身軀中早已滿布著殺機!

那人影倒掠三尺似是算定自己絕對無法逃走竟索性頓住身子與饗毒大師對面凝立。

饗毒大師身形雖高大此人身子卻也不矮。

只見他一身黑袍長可及地黑袍隨風飛舞顯見他身子必定枯瘦無比他黑巾蒙面也瞧不見面目。

兩人四道亮的眼神有如四柄利劍一般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動。

但在這無言的沉靜中殺機卻越來越重——就連在一旁觀看的溫黛黛等人都似已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饗毒大師突然道:“原來是你!”

黑衣人道:“你此刻才瞧出來麼?”

他語聲平平和和乍見似是毫無特異之處但等他話說完了竟還有一股餘力震人耳鼓。

饗毒大師道:“我早該知道你來了的。”

黑衣人道:“是呀你早該知道的。”

饗毒大師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如此清楚本門秘密?那少年只不過是你的傀儡代你說出了而已。”

黑衣人道:“是呀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你的秘密?那少年只是無意遇著的他姓什麼我都不知道。”

這兩人忽然之間竟似數起家常來了不但語聲平平和和而且所說的話也是平常得很。

但不知怎的這些平平常常的話自這兩人口中說了出來便似乎變得大不平常起來。

只因這兩人大奇詭別人只當他兩人所說的話必定也充滿詭秘是以兩人說出平常的話來反倒更是令人吃驚!

饗毒大師道:“你既已來了總是好得很。”

黑衣人道:“不錯好得很。”

饗毒大師道:“你那就莫要走了吧!”

黑衣人道:“還是你莫要走的好。”

饗毒大師道:“哪裡哪裡。”

黑衣人道:“好說好說。”

兩人忽然竟似又說起客氣話來水靈光更是詫異。

這其中只有溫黛黛涉世最深早已看出這兩人不但俱都心計深沉陰謀毒辣而且兩人還必定都是勢均力敵的強仇大敵彼此都已將對方恨入骨髓彼此誰也不敢對另一人稍有疏忽。

此刻看來兩入雖在說話其實卻部在暗中運功調息也都在暗中窺望著對方的破綻隨時準備出手一擊。

在如此情況下兩人自然已將全副精神貫注非但再也無餘力留意對方說的是什麼話連自己說的話也是隨口胡謅出來的是以兩人言來語去自是平平常常——甚至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饗毒大師:“這地方不錯。”

黑衣人道:“你留下吧!”

饗毒大師道:“還是你””

黑衣人道:“彼此彼此。”

水靈光等人越聽越是莫名其妙但溫黛黛觀察入微都知道這兩人說話越是莫名其妙其中殺機便越重。

只因兩人心頭殺機越重便只想抓住對方精神稍有鬆懈好施出雷霆一擊自更無心留意口中所說的話——這其間關係端的極其微妙除了溫黛黛這般飽經世故聰明絕頂的人外別人自是看它不出。

溫黛黛打量距離自己與水靈光等人距離黑衣人與饗毒大師立身之處最少也有八尺開外。

他兩人這一擊威力再大卻也不至波及溫黛黛等人。

溫黛黛這才放心索性坐山觀虎鬥起來只望他兩人此著出手之一擊威力越大越好。

只見饗毒大師面色越是深沉。那黑衣人目中殺機自也越來越是沉重。

但兩人那一擊竟遲遲不肯出手。

過了半晌兩人仍是不動。

又過了半晌兩人還是不動。

溫黛黛卻不禁有些著急起來了暗道:“這兩人究竟要耗到什麼時候?那一擊為何到此刻還不肯出手。”

一念尚未轉完突覺自己心胸之間起了一股熱悶之意但手足四肢卻似已變得冰冰冷冷。

她先還不以為意但試著抬了抬手足手足竟似已有些麻痺之感竟已不能自由活動。

她這才大吃一驚趕緊暗調真氣真氣赫然竟也已不能自由運轉她心頭猛然一寒幾乎失聲驚呼出來。

轉目望去夜色中雖瞧不清水靈光與易明兩入的面色但兩人一雙明亮靈活的眸子竟也似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溫黛黛暗中盼望這只是她兩人方才哭腫了眼睛。當下強作鎮定低聲道:“你兩人覺得怎樣?”

易明怔了一怔道:“怎樣?”

溫黛黛道:“你兩人可覺得身子有何不妥?”

易明似乎有些奇怪道:“沒有什麼呀還……”語聲突然停頓月光中立時露出驚駭恐懼之色。

溫黛黛失色道:“怎樣?是否有些不妥?”

易明道:“我……我胸口似乎有……有些悶且……且又熱得難受……我手足竟……竟似也有些麻了。”

她語聲竟已顫抖起來顯見心中充滿驚怖。

溫黛黛心中驚怖之情委實更勝於她目光望向水靈光低聲道:“水姑娘你覺得怎樣?”

水靈光目光已散亂起來道:“和她一叫……”

溫黛黛身子一震呆在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易明著急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溫黛黛道:“咱……們……都已中……毒了。”

她嘴唇似已麻木每個字說出來都似困難已極。

水靈光、易明齊聲大駭道:“中毒?”

溫黛黛道:“非但已中毒了而且中毒極深。”

易明、水靈光轉目四望但見饗毒大師與黑衣人自始至終俱未動彈一下而四下又再無別人。

再瞧易挺也還是木頭般的站在那裡更不可能是施毒之人易明忍不住道:“什麼毒、誰施的毒?”

溫黛黛還未答話水靈光心念一閃突似想起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脫口道:“莫……莫非是他?”

她眼睛瞧著的赫然竟是饗毒大師。

易明詫聲道:“他怎麼是他?真的是他麼?”

溫黛黛嘆了口氣道:“不錯。”

易明道:“但……但他連手指都未動過。”

溫黛黛嘆道:“天下人都知道饗毒大師乃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而咱們卻等著他出手進擊這豈非呆子。”

易明駭然道:“難道他站著不動也能施毒?”

溫黛黛道:“不錯最厲害的是他這毒不但能無形無影的放出來而且還能使中毒的人毫無所覺。”

水靈光黯然道:“等到覺察時中毒己深了武功已大半消失這時縱然察覺也無用了。”

易明大駭道:“好厲害……好厲害……”

溫黛黛嘆道:“咱們原本就該想到天下使毒第一高手時又何須施展武功?”

易明道:“難怪他站著不動他……他根本不必動的咱們要是早想到這點早就該防備了。”她語聲彷彿越說越低。

溫黛黛道:“這兩人看似一直站著未動其實早已展開了生死搏鬥只是別人看不出罷了。”

易明皺著眉頭道:“你……你說什麼?”

溫黛黛愕了一愕大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見麼?”

易明滿面茫然之色道:“你……”

溫黛黛只聽到一個“你”字下面便只能看到易明嘴唇在動她說的什麼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三個人心中不約而同泛起一陣驚怖欲絕之意手掌不約而同湊到一起——三隻手卻是冰冰冷冷三隻手都已流滿冷汗三隻手都已顫抖起來——她們所說的話對方竟已聽不到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方耳力已失靈還是自己根本已說不出聲音?

一陣風吹來吹起了黑衣人一片衫角。

突然那片衫角竟被風撕了開來隨風而起宛如風中藏著柄刀子似的一刀便將衫角斷下。

接著被風吹起的那塊衣角一塊變成兩塊兩塊變成四塊竟變成一絲絲一縷縷晃眼便已吹散。

又是一陣風吹來又撕下黑衣人二片衣角。這片衣角晃眼間被風撕成碎片四下飛散。

不出片刻之間黑衣人身上衣衫已變得粉碎不堪左邊缺了一塊右邊又失了一角……

原來他衣衫竟早已被那無形無影的毒腐蝕得經不起微風一吹這毒性是何等厲害自是可想而知。

但黑衣人身子卻仍站得筆直目中神光也依然有如閃電他蒙面的一塊黑中也絲毫未見破損。

非但未見破損而且這薄薄一片絲布看來竟有如鋼片一般再強的風勢也不能將之吹出一絲皺紋。

這黑衣人內力又是何等厲害!

他身子顯已堅逾精鋼百毒難侵那蒙面絲中之上也顯已被滿注真力護住了他面目五官。他兩人身子雖然迄未動彈但這一場生死搏鬥卻已足令在場旁觀之人見了驚心動魄。

溫黛黛暗驚忖道:“這黑衣人生死存亡看來已是呼吸間事而饗毒大師卻似絲毫無險這一戰顯見他已佔了優勢。”

要知溫黛黛等三人雖不知這黑衣人是誰卻總是盼望這黑衣人勝的此刻見他自始至終均處於捱打的局面竟絲毫沒有制勝之機會三人不禁更是憂心忡忡。

三個人手掌相疊溫黛黛手掌壓在最下。

她只覺水靈光、易明兩隻纖手又溼又冷有如兩條方自水中提出來的魚似的還在不住顫抖。

忽然這兩隻手掌竟全都移開了但溫黛黛垂一望那兩隻手掌卻明明還壓在她的手上。

她眼中所見竟已與她身子所覺不能一致。

這駭人的現使得溫黛黛腸胃都收縮起來若非拼命咬牙忍住立時便將嘔吐而出。

轉目望去易明、水靈光兩人眼睛裡竟似也開始閃動起將要瘋狂的光芒恰似炙熱屋頂上的野貓一般。

“砰”的一聲易挺也倒了下去。

他站得最遠中毒自較遲奇怪的是他面上一直僵木如死絕無絲毫變化直到倒下時還是那模樣。

饗毒大師也還是那模樣但溫黛黛突然現他那一雙眼神之中竟也現出了迷亂不安之意。

他勝算已在握為何還會 迷亂不安?

溫黛黛暗中驚異忍不住又去瞧那黑衣人的目光這才現此人的一雙眼神之中竟帶著種妖異之氣。

仔細再看他一雙瞳仁幾乎佔據了眼珠十分之八本該漆黑的瞳仁他卻是詭秘的寶藍色。

溫黛黛心念一動突然想起江湖間一件奇詭的傳說:“凡使攝心術之人眼神必是與別人不同。”

她暗駭忖道:“這黑衣人莫作正是施展攝心之術?他看來完全未曾反擊卻原來正待以此術控制饗毒大師的心神!”

這兩人一個施展的是無形無影的巨毒另一個施展的赫然竟是武林傳說中最神秘詭異的攝心之術!

兩人身子縱然不動但這一場搏鬥的兇險卻已較武林中任何一場生死搏鬥都要兇險十倍。

黑衣人心神只要稍有鬆懈那無影之毒便將乘隙而入侵入他心腑血液侵蝕他生命。

饗毒大師心神只要稍有鬆懈心神也立將被對方所攝永生都將淪於那可怖的黑暗中萬劫不復。

兩人的生死存亡實已都在呼吸之間在此等生死頭頭之下兩人自然誰也不敢妄動一動。

溫黛黛再也想不到自己一生之中竟能親眼瞧見這種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兇險之極也奇詭之極的比鬥。

最可怕的是他兩人此刻實已如騎在虎背之上欲罷不能除非兩人中有一人倒下否則誰也休想住手。

是以此戰非但是無影毒與攝心術之戰而且還在考驗著兩人的精神、意志、膽量與耐心。

誰的意志堅強誰的忍耐力久他致勝之機會便多些。

誰的精神不能集中誰的心裡生出了恐懼之意便無異自取滅亡——武林中決鬥生死的方法雖多但試問又有哪一種搏鬥比此刻饗毒大師與黑衣人的搏鬥更不能疏忽更奇詭可怖!

溫黛黛越看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可怖——但她想得多了心頭竟突然有一絲靈機閃過。

這靈機實是滿大黑暗中的一絲微光滿地亂麻中的一點頭緒溫黛黛自然立刻便抓緊了它再也不肯鬆手。

她極力忍住心頭的狂喜之情將此事再三加以盤算:“他兩人所施展的功大俱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兩人自然誰也不敢稍有疏忽只因即使是絲尖般大小的疏忽也足以取他性命這點他兩人自己必定比我知道得清楚得多。在此等情況下若是有個第三者要取他兩人性命豈非易如反掌我……我還等什麼?”

一念至此她再不遲疑便待掙扎而起。

哪知那無形無影的巨毒卻在不知不覺中蠶食了她全身精力此刻她用盡氣力竟也不能站起。

但她方自有了一點生機怎肯輕易放鬆當下喘了口氣再次掙扎用盡她生命中每一份潛力。

她身子終於一寸寸的站起但這時她才現自己只要稍一用力四肢便會生出種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咬一咬牙拼命忍住。

她這一生中早已不知忍受過多少令她心碎腸斷的痛苦這一點**的痛苦她自然可以忍住。她只有她可以忍住。

寒夜漸逝東方已現曙光此刻正是一天中最最寒冷的時候但溫黛黛額上卻已滲出了珍珠般的汗珠。

她晶瑩的牙齒咬著已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她雖然正在忍受著人類所能忍受的最大痛苦但她身子終於已完全站起終於已開始移動腳步。

饗毒大師與黑衣人仍然未動誰也未曾現到他們身畔一個柔弱的女子已開始動對他們致命的攻擊。

溫黛黛滿心燃燒著求生的火焰這火焰燒起她生命中全部潛能而變為一股令人難信的力量。

這力量支援著她的身子推動著她的腳步。

她已向前走出四步。只要再走一步她左手便可觸及饗毒大師的左脅她右手便可觸及那黑衣人的右脅。

只因她手掌只要觸及這兩人的身子他兩人心神必將為之一震而就在他們心神一震的這一剎那之間——

飧毒大師的無影毒便立將侵入黑衣人體內而黑衣人也必定會在這同一剎那間控制住饗毒大師的心神。

那時黑衣人固將立時喪生而饗毒大師心神既已被他控制他死之後饗毒大師心神無主其後果可能比死還要可怖。

但溫黛黛這一步竟似再也無法跨出。

她此刻體內氣力實已用到最後一分正如一人挑了千斤之擔猶可支援但若是再加一斤便要跌倒。

溫黛黛這一步非但未曾跨步身子竟也“噗”的跌倒。

她如此掙扎如此受苦眼見勝利之果已是垂手可得哪知到了最後關頭還是功敗垂成。

在這剎那之間她心頭之悲憤與失望實是任何人都無法忍受。但覺一股熱血衝上頭頂竟也暈厥過去。

溫黛黛醒來之時眼前已是白雲青天。

她暈厥前只道自己此番再也無法醒來此刻醒來之後也不信是真的但耳畔卻已聽得有人道:“好第一個醒的是你。”

這聲音一入溫黛黛之耳她便已聽出是饗毒大師的心頭不禁“通”的一跳暗道:“苦也!”

饗毒大師竟未在那一場惡鬥中喪生自己還是在饗毒大師掌握之中那縱然未死卻又和死有何兩樣?

一念至此她但覺心灰意冷索性又閉起眼睛。

饗毒大師道:“你既已醒轉為何還不起來?”

溫黛黛口中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我已被你毒得奄奄一息了哪裡還能站起來你裝的什麼蒜……”

忽然覺自己頭腦清清爽爽眼睛明明亮亮哪裡還是先前中毒時那神智不清的模樣心頭一喜手足一伸竟真的坐了起來這才現自己已被搬到山坡之上水靈光、冷青萍、易明、易挺還有那冷一楓四個人直挺挺躺在她身旁也不知是生是死?

再瞧饗毒大師正盤膝坐在一株樹下白天裡看來神情雖已無夜間那般詭異可怖但面色仍是冷如秋霜。

溫黛黛又驚又奇道:“我中的毒……”

饗毒大師道:“老僧所施之毒老僧自可隨手而解。”

溫黛黛道:“你……你為何要救我?”

饗毒大師道:“你救了老僧老僧自得救你。”

溫黛黛怔了一怔道:“我……我救了你?”

饗毒大師嘴角露出一絲詭異之微笑道:“方才你身子倒下恰巧倒在老僧那對手足畔他心神一震神功便散否則老僧還未見能如此輕易勝他。”

溫黛黛身子一震頓時又目定口呆過了半晌突然狂笑道:“原來我反而助了你助了你一臂之力反而救了你……”

笑聲越來越響目中突然流下淚來。

饗毒大師道:“你非但助了老僧一臂之力苦非你伸手一推老僧那毒神之體恐怖也要毀在巨石之下。”

溫黛黛反手一抹眼淚道:“那黑衣人是誰?”

饗毒大師道:“你問他作甚?”

溫黛黛恨聲道:“我要尋著那人跪在他面前任憑他將我碎屍萬段否則我這一生一世永遠也休想過得安寧。”

饗毒大帥冷冷一笑道:“老僧縱然說出那人名字你也未必認得.何況你如能尋到他他只怕也已變作一具屍身了。”

溫黛黛呆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這一生一世委實從未有像此刻這樣哭過。

饗毒大師冷哼道:“你助了老僧反覺後悔是麼?”

溫黛黛道:“不錯你殺了我吧那反倒好些。”

饗毒大師仰望天緩緩道:“老僧雖也知你助我必非本心但老僧一生之中唯有此次是受惠於人這筆恩情之債好歹是要還給你的。”

溫黛黛伏地痛哭直哭了盞茶時分哭聲漸漸收斂頭腦也漸漸清醒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若是換了易明、雲錚等人想到自己竟在無心之間助桀為虐即說不定真要立時一頭撞死才能安心。

但溫黛黛卻絕非那樣的人她方才雖然一時熱血衝動此刻哭過了一陣理智立刻又戰勝情感忽然大聲道:“好你要還我的恩情債。不知該如何還法?”

饗毒大師道:“你所說的老僧若能做到絕不推辭。”

溫黛黛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饗毒大師道:“老僧平生從無輕言但你也得記著你方才曾助老僧兩次老僧今後也只還你兩次而已。”

溫黛黛道:“你總得先將我同伴救起再說。”

饗毒大師道:“好……還有一次了。”

溫黛黛心裡這才稍覺安慰無論如何自己總算救了幾個人的性命多少已可贖了今日之罪。

但過了半晌饗毒大師卻仍端坐未動。

溫黛黛忍不住道:“你怎麼還不動手?”

饗毒大師冷哼道:“你還未說出要救哪一個卻叫老僧如何動手?”

溫黛黛心頭一震失聲道:“救哪一個?自然三個都要救的。”

她只說三個只因她知冷青萍已是萬萬無救的了。

饗毒大師冷笑道:“這三人與老僧既不沾親亦不帶故老僧為何要浪費辛苦煉成的解毒之藥來救他們?”

溫黛黛道:“但……但這是你答應我的。”

飧毒大師道:“不錯老僧是答應了要還你兩次出手相助之情但你也莫要忘記只是兩次這裡卻有三個人。”

溫黛黛顫聲道:“你……你只肯救兩個?是麼?是麼?”

饗毒大師點了點頭緩緩闔起眼瞼不再說話。

溫黛黛廝聲道:“但這裡有三個人你要我忍心不救哪一個?你……你……你忍心讓一個與你無冤無仇的人死在你面前麼?”

她呼聲雖淒厲饗毒大師卻仍是面色木然無動於衷無論她怎樣哀求饗毒大師全似沒有聽到。

溫黛黛“噗”的坐到地上顫聲道:“好狠……好狠不想你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腸我生平所見的惡人雖有不少但你卻是第一個……”

說到這裡她心頭突有靈光一閃大喜呼道:“第一個你方才說‘第一個醒來的是我’那想必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要醒來的你其實早已救了他們此刻只是故意要來騙我、嚇我要我苦苦求你好教我對你更加感激是麼?你說是麼?”

饗毒大師緩緩張開眼來目光凝注著她良久良久嘴角竟緩緩泛起一絲詭秘而奇異的笑容。

溫黛黛雖覺這笑容有點瘋狂有些可怕但見他忽然笑了心頭那一點希望不覺更是濃厚。

饗毒大師終於緩緩道:“不錯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人也要醒來的。”

溫黛黛霍然站起大喜道:“是誰?是誰?”

饗毒大師伸手一指冷青萍道:“第二個是她。”

溫黛黛道:“她……是她、但她已是無救的了!”

饗毒大師嘴唇笑容更是明顯道:“別人救不活她難道老僧也救不活麼、何況她算來乃是老僧的徒孫老僧自然要救她的。”

溫黛黛又驚又喜過了半晌道:“還……還有一個呢?”

饗毒大師手指移向冷一楓道:“這就是了。”

溫黛黛心頭一震駭然道:“他……是他?但……但……”

饗毒大師仰天狂笑道:“毒神之體已將成就眼見老僧已將無敵於天下那時天下武林中人生殺予奪之權都將操在老夫手中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是得意也越來越是瘋狂。

溫黛黛再次跌倒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只見水靈光、易明、易挺三個人面色已變為可怖的青灰之色顯然都已接近死亡的邊緣。

溫黛黛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便可賦與其中兩個人的生命但她又豈能忍心見那一個死在她面前?

卻教她這一句話如何出口?

饗毒大師冷冷道:“這三個中毒已頗深你若遲遲不能決定救誰只怕到你決定時已是誰都救不活了。”

溫黛黛倒吸一口冷氣目中不禁流下淚來。

她一生中已作過不少重大的決定但這些決定於她一生中都曾有著極大的關係但取捨之間卻從未有此次這樣困難。

救誰?不救誰?

她咬了咬牙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水靈光我是必定要救的只因其餘的兩個人我根本全不認得只救一個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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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望向易明、易挺暗問自己:“救哪一個呢?”

她痴痴的望著他們只覺這兩人的面容都是這麼善良這麼無辜嘴角也還都殘留著一絲對生命的依戀。

她想到自己這決定勢必要奪去這其中一條善良的生命她身子再也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這心裡的負擔委實太重這決定委實太令人痛苦。

她再問自己:“無論這兩人是誰活了當她或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竟是自另一人死亡中得來他還能活下去麼?”

於是她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水靈光。

月色下水靈光面容是那麼安詳又是那麼美——絕俗的美她本似天上仙子不應降入世俗紅塵中來的。

溫黛黛心頭一陣絞痛暗暗忖道:“鐵中棠死了雲錚死了我也遲早要死的她還活著又有何趣味?她活著也唯有痛苦而已!”

她再望向水靈光水靈光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輕柔的覆蓋在眼瞼上所有的傷心與痛苦都已遠離她而去。

溫黛黛也闔起眼瞼喃喃道:“她也正和我一樣唯有自死亡中方能得到安息而另兩人卻仍對生命如此依戀她活下去只有痛苦而另兩人生命中卻還有無數的幸福無數的歡樂這種幸福與歡樂是我與她再也無法享受的了。”

饗毒大師道:“你決定了麼?”

溫黛黛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決定了!”

饗毒大師目光中閃動著一絲奇異的興奮之色似乎正期望著自溫黛黛的決定中獲得一份殘酷的滿足。

他也迫切的渴望知道溫黛黛決定犧牲的是準只因他心中已允滿了獸性的好奇他大聲問道:“是誰?你救的是誰?”

溫黛黛仍然緊閉著雙目只手指兩點——

她點的竟是易明、易挺兄妹。

一直到饗毒大師喂過易明、易挺兄妹的解藥溫黛黛仍是木石般端坐著未動也未張開眼來。

饗毒大師拍了拍手道:“不須片刻他兩人便可醒來了。”

溫黛黛茫然點了點頭茫然道:“哦!是麼?”

饗毒大師好奇的望著她突然笑道:“老僧實未想到你不救那女子反救了這男子你是如何下此決定的不知可對老僧說麼?”

溫黛黛嘴唇動了兩動茫然搖了搖頭。

但過了半晌她竟終於說了出來:“你難道未曾看見她死得如此安詳而這兩人卻對生命如此依戀。”

這些話她本不願說的卻不知怎的竟說了出來她甚至分不清這些活是話給饗毒大師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饗毒大師望了望猶未醒轉的易明、易挺又望了望水靈光再望了望溫黛黛竟突然縱聲大笑了起來。

溫黛黛張開眼睛又闔起再張開望著饗毒大師。

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饗毒大師道:“方才這三人模樣看來完全相同你卻說這女子看來安詳另兩人看來痛苦這不過是你心裡在如此想而已。”

這番話像根針一針刺入溫黛黛心底深處。

她身子突然顫抖起來道:“你……你胡說!”

饗毒大師微笑道:“想當年老僧也是自紅塵中翻滾過來的你心底的秘密瞞得過人又怎能瞞得過老僧?”

溫黛黛道:“我……我心底有何秘密?”

饗毒大師笑道:“你心底必定對這女子懷有嫉妒之心是以希望她死什麼安詳什麼痛苦只不過是你自己用來騙自己罷了。”

他笑聲中又自充滿了得意之情只因他已將別人的心血淋淋的剝了出來他又已獲得一份殘酷的滿足。

這笑聲像是鞭子一鞭鞭抽在溫黛黛身上——也抽在她心上抽得她連靈魂都不能動彈。

只聽她喃喃道:“我嫉妒她麼?……我為何要嫉妒她麼?”

突然瘋狂般笑了起來嘶聲狂笑著道:“我嫉妒她?我為何要嫉妒她?”

笑聲漸漸淒厲……漸漸分不出是哭是笑……終於撲到水靈光身上瘋狂般放聲大哭起來。

饗毒大師緩緩道:“在許久以前你兩人必定愛著同一個男子而那男子心裡卻只有她你恨她嫉妒著她……”

他語聲雖低沉但卻又是那麼尖銳每個字都像是針一樣你若是掩起耳朵它便從你手掌間鑽過去。

只聽他緩緩道:“到後來……過了許久你對那男子之愛心或許已漸漸消失但那懷恨與嫉妒卻未消失你可知這是什麼緣故?”

溫黛黛痛苦著嘶聲喝道:“你這鬼……魔鬼!住口!”

饗毒大帥又殘酷的笑了道:“只因嫉妒與懷恨乃是世上最最強烈的情感尤其在女子心中更遠比愛心要強烈得多隻因女子的愛雖強烈但卻易變雖專一但卻不能持久這正與男子的愛雖持久但不能專一是同樣的。”

溫黛黛痛苦著道:“求求你……莫要再說了。”

饗毒大師道:“是以男子可以同時愛上許多女子而女子卻不能女子愛上某一個男子時必定愛得狂絕不會去愛第二個但等她愛上第二個男子時她對那第一個男子之愛心便必定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狂笑數聲接道:“但女子與女子間的嫉妒與懷恨卻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女子若是恨上另一個女子必定恨上一生!”

溫黛黛雙手掩住耳朵厲聲:“我不要聽……不要聽!”

饗毒大師哈哈笑道:“你不願聽只因你除知這道理是真的你只道已將對她的嫉妒忘去其實這嫉妒卻已在你心底生了根是以……”

溫黛黛突然慘呼一聲抱起水靈光身子狂奔而出。

饗毒大師望著她瘋狂奔逃的背影瘋狂的大笑起來他知道自己已將這女子的心割得粉碎。

他一生中只有見到女子心碎時才能獲得歡愉只因他昔日也曾為一個女子心碎過……(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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