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裡香幾近暴走,元新歌既要提防她發狂傷人,又要將她對甜品店造成的損失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內。令他感到無奈卻也有些欣慰的是,或許是他先前對祈本裡香的描述在五條悟心底留下了印象,那位看起來很是強大的白髮咒術師並沒有出手的打算,他悠閒地坐在沙發的最角落,以一種好整以暇的神情望著發生在面前的這場鬧劇。

元新歌明白這是個考驗,他如果能在這時成功讓祈本裡香冷靜下來,就足以說明他有控制這只特級咒靈的能力,在五條悟眼中,她對咒術界的威脅性也會大大降低,至少己方的三人會被划進他心中的可控範圍之內。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元新歌不得不拼盡全力邁出。

他一把握住祈本裡香那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青筋暴起的手臂,用力將她扯向自己的方向,而不是放任她去攻擊最開始挑起這個話題的五條悟,元新歌一手將乙骨憂太拉到身後護住他一邊低喝道:“裡香!憂太只是隨口一說,我們兩個都會一直看著你的。”

祈本裡香動作一頓,顯然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也將元新歌的話聽了進去,少女一向在他面前表現得乖巧又懂事,此時也不例外,她口中不斷喃喃道:“新歌,新歌,看看裡香,不要不理裡香,新歌……”少女伸著雙臂去攬元新歌的脖頸,她試圖像平時一樣依戀地靠在他懷中,察覺到她恐慌與狂躁心情的元新歌並不拒絕,他張開懷抱勉強圈住她過於強壯的軀幹,然後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

“我不會不理裡香的。”他輕聲安撫道,“裡香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理裡香呢。”

五條悟能看出元新歌的話並非作偽,絕不是為了解決此時窘境而隨口吐出的戲言,就連第一次面對他與祈本裡香相處的外人都能產生這樣的感覺,與元新歌正面對話的祈本裡香便更是被這股溫柔安撫,她口中發出若有若無地嗚咽,將小女孩的嬌氣發揮得淋漓盡致:“新歌,你不要不理裡香,裡香會一直聽話的。”

“我知道,裡香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孩子。”他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這話,然後說道,“但是,因為一時不滿而在外面亂發脾氣可不是個好習慣,雖然我和憂太也有錯,但裡香必須明白這是不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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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本裡香得到了讚美便只是點頭,她嘟嘟囔囔地低聲道歉,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元新歌面上頗為嚴肅的表情稍微消失一些,於是她討好般地拉住他的手,口中含糊地說著些什麼,元新歌仔細去聽,全是些類似於“以後裡香都會乖乖聽話”之類的保證。

說實話,即使元新歌已經在穿管局經歷過數年培訓,祈本裡香在他心中也佔據著相當重要的地位——她是他看著長大的第一個孩子,祈本裡香像是一朵花,由元新歌精心呵護,雖然在她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有風吹雨淋,卻依然在他的愛意澆灌下長大,最終成為了現在的樣子。可以說,她性格中每部分的養成都與元新歌有關,無論是好是壞,元新歌都會全盤接受。

他心中一軟,反握住祈本裡香的手,他安撫道:“裡香如果有什麼實在想做不可的事情的話,一定要提前和我說。”

祈本裡香連連點頭應允。

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做了怎樣一件蠢事的乙骨憂太遲鈍地回過神來,他試探著牽住祈本裡香的手,見小姑娘並不反感、仍然歡歡喜喜地將他的手包進自己的大掌之中,這才勉強松了口氣。他一向擅長認識自己的錯誤,又沒有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愛面子,少年愧疚地坦白道:“抱歉,裡香,我剛才說了些奇怪的話,你千萬不要再生氣了。”

祈本裡香鼻腔中溢位一聲輕哼,卻沒有當著五條悟的面再說些什麼。但她的這個標誌性小動作是在她還是人類時便養成的習慣,下一句話必定接上的是“憂太大笨蛋”或“新歌欺負人”,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皆無奈又好笑地勾起了嘴角,一時間倒襯得在一旁裝空氣的五條悟真的像是個透明人。

“沒想到感情牌也可以制服特級咒靈,真是精彩。”五條悟鼓了鼓掌,清脆的擊掌聲蕩在幾人耳中,讓元新歌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經透過了五條悟的考驗,讓對方確定了祈本裡香在他的控制下確實沒什麼威脅性可言,終於可以規避掉祈本裡香二次死亡風險的少年望向五條悟,帶著溫和情緒的眸中也多了些感激。

“五條先生,感謝您今天和我們說了這麼多,關於再之後的事情,我們三個會好好商量一下的。”他表現出了十足的感謝意味,卻也擺出了婉拒的架勢,“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您提出的解咒方式可能仍然不太方便執行,我會儘可能保護好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讓您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嘛,話別說太早哦,”五條悟抬起一隻手,他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主動坦白了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五條悟,即將上任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某班的班主任,那是個專門學習和詛咒有關知識的地方,我很看好你們三個啊,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立刻幫你們辦理入學手續。至於你剛才所說的‘再之後的事情’,說不定也能在那個地方找到轉機呢。”

元新歌並沒有過多猶豫,他客氣道:“多謝您的好意,但還請恕我拒絕。”

五條悟一愣,倒是沒有想到事情還會這樣發展。他知道元新歌是個心智遠超出身體年齡的孩子,本以為他能夠權衡利弊,至少在可能的情況下更加重視自己的生命一些,卻沒想到即使被告知再與朋友交往下去便有可能暴斃於咒靈手下,他也依舊堅持著自己某些在五條悟眼中看來有些沒道理的想法:比如說,他堅定地要在這所普通的中學中完成學業,而不是和他一同前往咒術高專學習保命技能。

元新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勾了勾嘴角,無奈道:“先生,您要知道一件事情。儘管您已經很為我們著想了,但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

“我們今年暑假才剛要升上初二,現在就忙著轉學到高等學校的話,未免為時過早吧?”

五條悟一愣,倒確實沒有想到這件事情。

實際上,元新歌拒絕的理由並非只是如此。乙骨憂太需要來自尋常社會的教育,他與早就不將完成學業視為生活必需品的元新歌不同,少年未來要靠著它們走上更寬更遠的道路。更加決絕地說,在這個時空之中,元新歌的人生中只需要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的存在,而乙骨憂太終將擁有更廣闊的世界。

他說道:“如果時機成熟,我和憂太會考慮在畢業後入學的。”

五條悟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他掏出手機和元新歌交換了聯繫方式。元新歌在他離開前想起什麼,沒忘了詢問他早就想過購買、只是苦於沒有渠道的武器之事,他原先用水果刀在咒靈身上劃出過傷口,自然也能想到可能會有專門用來對付咒靈、能對咒靈造成真實傷害的武器,五條悟果然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要了元新歌家的地址便擺著手離開了,沒有再提供給元新歌更多資訊。

而不過是兩天以後,元新歌便收到了一把相當合手的匕首。那匕首看上去相當樸實無華,刀刃上的鋒芒卻無法被皮質刀鞘遮掩,即便尚未被拔出也能感受到其上散發的不同尋常的氣勢。元新歌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他每天依舊小心,直到用這柄匕首真的殺死了一隻咒靈,看著那怪異的身軀在地板上緩緩消散,少年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至少現在,他不用再過於擔心自己會在完成任務前死去了。

關於其他方面,五條悟的話顯然對乙骨憂太產生了很大影響。兩人的座位在乙骨夫婦的堅持下被調到了班級的兩個邊角,相隔最遠,或許是對同性早戀有了防範,老師也會故意找些事情盡量避免元新歌和乙骨憂太單獨接觸,元新歌不得不調動大部分精力應對外人的惡意,卻也不願意減少自己對乙骨憂太的關注,然後,他很快便發現了乙骨憂太的轉變。

雖然他依然會在元新歌不在時被欺負,但他學著不再怯懦,不再軟弱,面對嘲諷時會鼓起勇氣堅定反駁,在被人動手動腳時也不再一味地忍受。儘管還沒能順利說服裡香,他也依然在努力履行著自己當天許下的承諾,於是元新歌不再過多地主動為他出頭,他引導著乙骨憂太自己解決問題,將照顧他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對他學業的輔導當中。

乙骨憂太成績突飛猛進、處境也有所改善,這直接導致了乙骨夫婦在來接兒子放學時,近乎是耀武揚威地對元新歌暗示了在離開他後他們的兒子變得究竟有多麼優秀,元新歌只是靜靜聽著,卻沒想到一向在父母面前不願意正面談起這件事以引起矛盾的乙骨憂太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

他鼓起勇氣直視著父母的雙眼:“我想變得優秀,正是因為我想和新歌並肩而立。”

“我不允許你們這樣說新歌,永遠也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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