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話題聊到了鋼製弩的問題上,純鋼打造的強弩威力強勁,與以前木製弩相比,不管是造價還是製作的時間,都被成倍的壓縮。

這是好事,但前提是需要有足夠的鋼鐵產量。

為此,長孫衝以酒遮臉,對著杜荷吐槽:“二郎,三千架鋼弩,三十萬破甲箭頭,打一場小規模戰爭都夠了,你的那個什麼稅稽司用得了這麼多東西!要我說,鋼弩減一半,箭頭三萬個也足夠你用,就這樣得了。”

“為什麼?”杜荷一聽就不樂意了。

對於他來說,稅稽司以後就是他立足的根本,完成稅改的依靠,如果不能把稅稽司給武裝起來,說什麼稅改都是扯淡,沒有武力,誰會怕你?

據他所知,李世民前段時間已經在召集大佬開會,研究稅改的問題了,估計等標準一定下來,就到了稅稽司大展身手的時候,可不敢讓長孫衝拖了後腿。

長孫衝突然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其實說來我也是為了你好,想必你也應該知道,前幾天我姑丈已經下令三省六部討論改稅的問題,估計最遲今年年底,稅制就會修改完成,到時候稅稽司必然要站在強徵稅費的第一線,你若是把稅稽司打造的過於強大,免不了會與全國的士紳為敵,這是何苦呢。”

杜荷聳聳肩膀,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聽長孫衝話裡的意思,李世民好像並沒有出賣自己,眼下朝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誰。

這是好事兒,至少說明李世民下了很大的決心來改變某些東西,這種情況下,自己如果繼續悶頭往前衝或許沒什麼,就算與整個大唐為敵,至少身後會有李世民撐著。

可如果自己打退堂鼓,那很可能自己就要變成李二手中的犧牲品了,那位皇帝陛下絕不是那種任由別人背叛,還要繼續站在前面遮風擋雨的老好人。

想著,杜荷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我跟你不一樣,你家老頭子還在,還有人給你遮風擋雨,而我……只能靠自己。”

話說到這個份上,長孫衝還能說什麼,杜荷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站在他的立場上,或許覺得杜荷沒必要如此拼命,圖什麼啊,既得罪人,又撈不著什麼好處,十四歲便官至戶部侍郎的他已經升無可升,短時間內再無進一步的可能。

既然升官無望,那又何必去得罪人,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換在杜荷的角度再去看,想要讓杜家繼續站在權力圈子的中心,他就必須去拼,哪怕沒有任何好處,也要去拼。

拼了或許有更好的未來,不拼就只能被淘汰。

片刻的沉默,杜荷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索性繼續說道:“衝前,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

長孫衝問道:“什麼問題?”

“關於開創萬世基業的問題,或者說,如何讓一個朝代延續的更久。”杜荷轉著手上的杯子,看了一眼早已經散成四五個小團體的紈絝,正色說道:“大唐按照現在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一百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你想過沒有?”

“當然是更加強大!”長孫衝毫不猶豫的說道,這一點他毫不懷疑,也不敢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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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杜荷笑了笑:“理由呢?貧者逾貧,富者逾富,天下的財富全部流入士紳的口袋。為什麼?因為他們不用納稅,他們會越來越富有,手中會有更多的田地。

而國家為了維持運轉,只能不斷的向百姓徵稅,稅越徵越高,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會把田產獻給士紳,變成家無恆產者而避稅。

如此惡性循環,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到最後國庫空了,士紳富了,百姓活不下去了,於是國家開始動盪……。”

國家動盪後面是什麼杜荷沒說,說了就是大不敬,要掉腦袋的。

甚至剛剛那些也已經超綱了,不過考慮到兩人之間的關係,問題應該不大。

長孫衝一時間了陷入了沉默,他想要反駁,畢竟他的家族就是杜荷口中的‘士紳’,屬於破壞穩定的一份子。

但反過來講,長孫衝還年輕,還有一腔熱血,想到大唐會因此而崩潰,不禁也是憂心忡忡,皺著眉頭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這次姑丈修改稅制很有必要?只要改了稅制,大唐就沒事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杜荷苦笑。

大唐現在的狀態其實很奇怪,勳貴和士族即是官員也是商人,這就好像在一場比賽中,其中參加比賽的一方既是裁判又是選手,普通百姓做為另一方選手不管最後怎麼努力最後都無法取得勝利,不,甚至連平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狀態其實是不對的,這樣的比賽也是不公平的,雖然歷史上導致大唐全面崩盤的並非全部是因為裁判下場比賽,但誰也不能否認其中有很多必然的聯絡。

鑑於人多口雜,長孫衝理智的沒有再問下去,只把這個問題暗自放在心中,打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

一頓大酒,直喝到入夜方休,紈絝們各自散去,同樣喝到稀裡糊塗的杜荷早把之前的事情忘到了腦後,在杜安與二娃的攙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間,連衣服都來不及脫便一頭栽到床上睡了過去。

夢中不知日月,不知睡了多久,杜荷隱約感覺有人在推自己,強行開啟雙眼,床前模模糊糊站著一個人影,努力分辨一會兒,看看清是小米。

此時的小米滿臉惶恐之色,見杜荷醒了,泣聲說道:“公子,公子快起來吧,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能出什麼大事,李二又駕崩了?

宿醉之後,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要炸開一樣,反應了好一會兒,杜荷揉著太陽穴打了個哈欠問道:“出什麼事了?現在什麼時辰?”

“有,有刺客。”

“啥玩意兒?”杜荷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騰的從床上跳到地上。

此時,院子裡已經燈火通明,亂糟糟不知聚集了多少人,透過開啟的窗子,能看到在人群中間,跪著一個滿身黑衣,年齡在五旬左右的老頭兒。

老頭兒的身邊,四大金剛中的老大手持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意識漸漸恢復,杜荷隱約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打開門給小米打了個沒事的手勢,緩緩來到屋外。

杜崇第一時間迎上,指著跪在地上的老頭兒說道:“二公子,抓住一個刺客,估計跟老宅那這的案子有關。”

“嗯。”杜荷點點頭,隨即感到腦漿子似乎整個變成了核桃仁一樣,在腦殼裡面嘰裡咕嚕亂滾,太難受了,下次再喝酒活該老子被疼死。

遠處,那所謂的‘刺客’見杜荷出來,眼神微微一動:“杜二公子,貴管家說的不錯,老夫的確就是昨天晚上潛入貴宅之人。”

“哦。”杜荷努力保持著頭部不動,看都沒看那‘刺客’一眼,直接對杜崇說道:“殺了吧。”

什麼?劉龍兒當時就傻了。

什麼叫‘殺了吧’。

要是這麼容易就死了,老子這麼賣力的表演圖個什麼。

“杜二公子,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幕後指使在下的是誰麼?”為了活下去,劉龍兒高聲叫道。

杜荷沉默片刻,像是在考慮。

就在劉龍兒心中升起一線希望的時候,他卻十分乾脆的說道:“不想知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死士,是不是別有用心之人派來挑撥離間的。”

“杜二公子,我可以用性命起誓,今晚說的絕無半句虛言,否則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杜荷笑了:“不好意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本公子還是不想知道。谷老大,你們幾個發什麼呆呢,把這傢伙給我拖去出填河,省得髒了院子。”

“諾!”

眼見再不說,自己老命不保,劉龍兒不等四大金剛來拖他,厲聲喊道:“等等!是崔家,就是貴府的姻親崔家,是崔家大公子崔子瑜,因為嫉妒派我去貴宅打聽酒的配方的,他想要把貴府西風烈的配方散佈出去。

只要您不殺我,我以後可以為你效力,不管做什麼都可以。

杜二公子,杜二公子……。”

劉龍兒腸子都悔青了,本以為見到杜荷,對方看在自己能力出眾的份上,給自己留一條生路,然後悄悄留在身邊。

畢竟像這樣的大家族,總會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人去做,而自己正好適合幹這個。

可沒想到,杜荷這小子完全辦事完全不講道理,早知會有這樣的結果,自己就應該連夜逃跑才是,何必跑來自尋煩惱。

“二公子!”聽到幕後之人是崔家,杜崇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而杜荷卻輕輕嘆了口氣,看向努力掙扎的劉龍兒,無奈說道:“說真的,其實我並不想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你知道麼?因為不管是誰,接下來的事情都會讓我很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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