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樊興家抓著發癢的手背敲開了蔡昭的房。
“五師兄?”蔡昭剛從浴桶中爬出來,坐在窗邊晾著頭髮,“玉麒哥哥找到了嗎?”
樊興家:“午不是有太初觀的弟子說找到周少莊主了麼?就是隔著偌大條花車遊街隊伍不好過來, 索性先各自逛逛。”
“那怎麼天黑了還不回來啊。”蔡昭蹙著眉心, 低頭擦著溼漉漉的發。
樊興家覺得臉上也開始癢了, 煩躁:“哎呀先別管他了, 你那還有蚊蟲叮咬的止癢藥油麼?我的用完了。”
蔡昭抬頭看樊興家臉上顆顆細小的紅腫,笑:“五師兄又被咬了?怎麼蚊蟲點不咬四師兄, 只圍著五師兄轉呢!”
“你到底有沒有!”樊興家瞪。
蔡昭趕緊:“有, 有, 就在隔間架子上的小藥匣子中, 五師兄自去取吧。”
樊興家繞過客廳的桌椅,拐進小巧精緻的隔間書房, 嘴裡嘖嘖:“師妹這二樓屋子佈置的可真舒適, 書房,客廳, 內寢, 淨房,麻雀雖小,應俱全……喲,是這個嵌了許多螺鈿的黑漆木匣子麼?”
“就是那個, 開啟第層, 寫著‘止癢’二字的那個青玉大瓶子就是。師兄要不要防蚊蟲的薰香,瞧見第二層中那個草綠色的油紙包了麼,我裹了大塊防蟲豸的香料在裡頭,師兄用旁的小銀刀切半去罷。”
“多謝師妹了。”樊興家喜上眉梢,“等回了宗, 我把雷師伯配製的天池雪參養容丹勻大瓶給你!”
蔡昭笑:“那敢情好。”
正說著,忽然又被敲響了,敲聲是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既呆滯又急躁。
蔡昭應了聲,推進來的居然是半日未見的周玉麒。
“玉麒哥哥回來了。”蔡昭又驚又喜,隨手扯了條發帶束住頭髮,就起身相迎。
裡間的樊興家本欲出來,想了想又收住腳步,打算等小兩口親近幾句後自己再出來打趣。
周玉麒臉失魂落魄,髮絲凌亂,衣襬方沾滿了塵土,兩條長袖被露水沾溼了。
蔡昭臉溫柔賢惠的扶他坐,“玉麒哥哥累了了吧,趕緊坐歇歇。今日武安城中委實人太多了,擠的大家昏頭昏腦的,樊師兄的鞋子被擠掉個了呢。”
隔間的樊興家大罵蔡昭不地,為了安慰未婚夫連自家師兄的糗事往外說。
蔡昭番噓寒暖,周玉麒的臉色卻愈發蒼白,當他聽到蔡昭說到‘等周伯父抵達時’,他腦熱,噗通聲跪在蔡昭面前,直將蔡昭隔間的樊興家嚇了個半死。
“玉麒哥哥你這是怎麼了?”蔡昭連忙伸手去扶他。
周玉麒慌亂,“昭昭妹妹,我有件事要你說!我我,我對不起你……”
“啊。對不起我?”蔡昭失笑,“難玉麒哥哥午誤入青樓了?被花娘調戲啦,有沒有失身啊。玉麒哥哥告訴我是哪家,明日我替你去討回……”
“不,不是的。”周玉麒心底猶如燃著把火,渾似小半輩子的勇氣被燒了出來,“昭昭妹妹,我,我有正事要說——”
他將心橫,正色跪在蔡昭跟前,“我要你退婚!”
屋內霎時靜了。
樊興家直接縮排隔間架子裡,打定主意不出來了。
蔡昭愣了半天,回神時怒火滔天。
她把拽起周玉麒的衣襟,咬牙:“你午被牛蹄子踩到頭啦?!大晚上發什麼病!有病就去吃藥,來跟我發什麼瘋!”
周玉麒臉視死如歸:“我沒有毛病,也沒發瘋,這個念頭在我心中已經許多年了!昭昭妹妹,你品貌出眾世所罕見,我才能平庸,實在配不上你,你我的婚事斷斷不可啊!”
蔡昭甜美的笑臉猙獰起來:“你什麼意思不妨直說出來,別特麼的拿好聽來糊弄我!什麼配得上配不上,你以為這我會信麼?!”
周玉麒抓住被扯緊的領口,堅強:“我,我想娶位溫柔賢惠的妻子……”
蔡昭怒從心頭起,用力搖晃周玉麒的衣領,“我哪裡不溫柔,哪裡不賢惠!你給我說出來,我也可以溫柔,也可以賢惠的啊!”
樊興家差點笑出來,拼命捂住自己的嘴。
“你說,你說……”蔡昭早就忘了隔間還有人,徑的逼。
“好,說就說!”周玉麒被晃的頭暈花,反而堅定了退婚的念頭,“那年我們才定親不久,出遊青羅江畔時遇到幾個惡霸。我們將人打退後,你擰住了那頭目的胳膊,那頭目連連討饒,並發誓永世不再犯……”
憶起往事,他露驚嚇,“誰知昭昭妹妹你嘴裡說‘好好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臉上還笑著,我們才松了口氣,刻只聽咔嚓聲,你拗斷了那頭目的胳膊,還用了寸勁,將他的肩上的骨頭震碎了啊!”
——剛剛定親的未婚妻年幼美貌又善愛笑,當時的周玉麒雖然覺得對不住表妹閔心柔,但未嘗不覺得這樁婚事不錯。誰知不久後,他就親看著宛如瓷娃娃般可愛的小未婚妻活捏碎了名壯漢的整片肩臂。
溫柔少年當時的驚悚,可想而知。
“那頭目欺男霸女了啊!”蔡昭衝著周玉麒大喊,“倘若天惡人作惡後說句再也不犯就完了,那些苦主受的罪該怎麼算?!我沒打斷那些混賬的手腳已經算心慈手軟不夠嫉惡如仇了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啊!”
她氣憤不自覺運起了內力,周玉麒力不能敵,救不回自己的衣襟,只好就著這個悲催的姿勢繼續控訴,“還有兩年前,你將我打倒在地……”
蔡昭回憶起那件事,趕緊:“你說過不介懷我比你武功好的,還說妻強夫弱也不乏舉案齊眉的美滿夫妻。怎麼了,如今嫌棄起我來了?”
周玉麒連忙:“我說的句句屬實,蒼天可鑑,我是真心不介懷昭昭你比我武功好啊!兩年前你我若是正正經經的比武,我雖敗無言。可你不是啊,你是看見我對心柔表妹親近,心中不喜,於是藉口比武將我痛打頓出氣啊!”
蔡昭怔,手指鬆開了——這還真說中了她當時的心思。
周玉麒連忙搶回自己的衣襟,苦苦解釋:“我說的妻強夫弱但依舊很美滿的姻緣,是妻子雖然修為更高,但不會仗著這個欺凌夫婿啊!尋常夫妻,就算妻子對丈夫有不滿處,也不能動不動提起拳頭就將丈夫痛打頓——可昭昭妹妹你卻可以啊!”
“受了委屈去出氣有什麼不對,難受了委屈還得忍著?!”蔡昭大怒。
周玉麒低聲嘟囔:“心柔表妹就會忍……”
“你說什麼?!”
周玉麒差點被吼飛,“我是說,倘若將來我有什麼不足處,免不了被你痛打頓。這樣的姻緣,我著實不敢啊……”
蔡昭擠出笑容,‘善’:“那你以後不要有不足處不就了麼。”
周玉麒幾乎哭出來:“人世,哪有輩子不出錯的啊!昭昭妹妹你不是不好,只是你我脾性不投啊!不瞞你說,我心中愛慕的是善解人意溫柔賢良的姑娘……”
“你索性直說閔心柔的名字好了,我不會去收拾她的。”蔡昭冷冷。
周玉麒涕淚哀求:“總昭昭妹妹你放過我罷!”
蔡昭氣的渾身發發抖。
最後,這場傷自尊的談終結於她聲暴怒的‘給我滾出去’!
小樓外的庭院中,慕清晏披著垂及地面的玄色斗篷立於濃密的樹蔭,寬大柔軟的薄綢斗篷露出冠玉般明麗的半張臉。
他親看著周玉麒失魂落魄的登上二樓,不久後又看見他跌跌撞撞的出來,嘴角微微翹起。
片刻後,遊觀月從樊丁二人的房間閃身而出,兩名黑衣部眾扛著條特製的鐵管跟在後頭。他趨到跟前低聲:“回稟教主,我聽仔細了。周玉麒果然主動提出退婚,惹的姑娘勃然大怒,兩人算是徹底鬧翻了。”
慕清晏微點頭,目中露出滿意色。
這時,上官浩男忽然氣喘吁吁的趕至,急聲:“戚凌波怒氣衝衝的去找宋鬱了,教主你要不要去看看。”
慕清晏想,“過去看看。”
他們趕到時,正看見宋鬱房大開,戚凌波不顧切的宣洩著多年來的委屈憤怒,宋鬱不置詞,端坐其中任由戚凌波痛罵,龐雄信在旁不斷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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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站了大圈看熱鬧的人,廣天的侍衛連連驅趕。
慕清晏等人躲進對角間空置的屋中偷聽。
“……宋鬱,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不肯我好好說句麼!”戚凌波尖聲。
宋鬱:“你要說什麼。你我性情不合並非日事,宗上無人不知。從小到大,我該勸的勸了,該責備的責備了,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戚凌波悲憤控訴:“你我定親十幾年,你可曾給過我個好臉色,對我溫存的說過句。你這樣刻薄的對待我,豈是俠義?”
“我以為,十幾年來不斷阻止你欺凌弱小,對同無禮,才是俠義。”
“你!”
戴風馳大聲:“師弟你怎能對凌波這樣!”
宋鬱露譏諷,“二師兄還是少說為妙,總不成你真的盼著我凌波師妹好成親吧。”
戴風馳語塞。
宋鬱淡淡看著戚凌波:“凌波師妹也不必過於悲傷,你心中未必真的中意我,只不過舍不那些世俗事罷了。”
“好好好!”戚凌波落淚水,“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若再舍不你,未免太不要臉了。今日當著大家的面,天地為證,你我就此恩斷義絕,婚約廢止!”
宋鬱驀的抬頭,中不敢置信的驚喜。
戚凌波並未看見這抹驚喜。她此刻正自傲於自己的決斷,說完這句就將頭翹,驕傲的離去,覺這輩子從未如此痛快過。
對角屋裡的慕清晏幸災樂禍的笑出聲,“宋鬱啊宋鬱,你也有今天,還以為自己有多人見人愛呢,連戚凌波這樣的女子看不上……”
上官浩男連忙提醒:“教主,此事不妙啊。”
“哪裡不妙,宋鬱丟了這麼大的臉還不妙啊。”遊觀月。
上官浩男回稟:“教主,昭昭姑娘剛周少莊主鬧翻了,宋鬱又戚凌波斷了婚約,如此來,昭昭姑娘宋鬱間可就全無阻礙了……”
慕清晏臉色寒,“你說的不錯。”
他略思忖,“立刻將周玉麒跪求昭昭退親的事散佈出去,我要半個時辰內整間客棧人盡皆知。”
……
小樓二層屋內,樊興家正不住的勸慰:“師妹別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還會有更好的姻緣的。”
蔡昭抽抽噎噎的:“五師兄以為我是因為婚約飛了難受麼?才不是呢!”
“那是為何啊。”樊興家小心翼翼的。
蔡昭把鼻涕把淚,“昨日周玉麒才在大堂中對我溫柔呵護體貼備至,讓我在眾人面前長了大臉。他今日就哭著喊著要退親,這讓我的臉往哪放啊!大家還不定猜測我是多麼凶神惡煞的可怖女子,將周少莊主這麼好脾氣的夫婿嚇跑了呢!”
——簡單來說,退婚不是題。由誰來退婚,怎麼退婚,才是題。
樊興家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師妹別急。適才周兄弟跪求退親的事,你不說,我不說,待會我去告訴周兄弟也別說出去,那又有誰會知。等周蔡兩家長輩來,你們倆將各自的心意說,由長輩出面退了婚約,不就妥帖了麼。”
蔡昭將帕子按在臉上,淚婆娑的:“真的麼,五師兄,真能如此麼。”
樊興家安慰:“那是自然。周兄弟素來體貼良善,如今又對師妹你心中有愧,我覺得就算我不去說,他也不會將適才的事宣揚出去的。”
蔡昭滿心希冀的點點頭。
好容易哄好了女孩,樊興家命人打來了熱水,泡好了熱茶,還吩咐送來兩碟精緻的點心。等蔡昭整理好妝容,剛剛吃了兩塊點心,房忽被重重推開。
丁卓陣風似的衝進來:“那是真的麼?昭昭師妹,你真的周少莊主退婚了?”
蔡昭怔,手中的點心跌落。
樊興家大驚:“四師兄,你怎麼知的。”
丁卓:“全客棧的人知了,還說是周少莊主跪求師妹退的婚……”
他還沒說完,樓梯方傳來戚凌波暢快至極的笑聲,“我要去我家師妹,真的是周少莊主跪來苦苦哀求她放過自己的麼,哈哈,哈哈哈……”
蔡昭霎時間被羞憤淹沒了,奮力將所有人推出去,“滾,給我滾出去!誰不許進來,給我滾出去!”——用腳指頭她能想到戚凌波會說什麼。
樊興家知再說無益,趕緊出去勸說戚凌波離去。
外陣嘈雜驚鬧,蔡昭如同只受傷的小獸般將自己頭埋進被褥枕頭間。
過了許久許久,等到小樓外再無喧鬧聲,她豁然起身,秀麗的臉上沒有點淚水。
——廢,淚是流給別人看的,沒人了還哭什麼哭!
蔡昭坐到鏡前,咬著牙整理好衣著妝容,束緊腰間的豔陽刀,翻身躍出後窗,隱沒入沉沉的夜色中——她並不知那個罪魁禍首在哪,但她知他定就在周圍。
站在客棧後方拐角後的條僻靜巷子中,她提氣:“慕教主大才,佈置天羅地網,如今大功告成,還不出來見。”
片刻後,在寂靜的深夜中,名身形高挑的青年披著長及地面的濃黑斗篷,緩緩走了出來。他抬頭,長長的星眸燦然輝:“昭昭。”
蔡昭肚子火,“你這妖怪,今日午究竟對周玉麒做了什麼!”她是心思剔透人,略略思索周玉麒今夜的反常舉就猜到了七八分。
慕清晏挑眉:“你以為我對他做了什麼,你以為周玉麒提出退親是受了我的脅迫麼?”
蔡昭噎。
慕清晏:“我以家父名起誓,絕未以任何手段脅迫強逼過周玉麒。”
蔡昭冷笑:“沒來硬的,那就是來軟的咯。說說吧,慕教主是如何誘使周玉麒主動提出退親的。”
慕清晏燦然笑:“也沒什麼,只不過請他看了幾處戲——兩位青梅竹馬卻被迫分離的有情人,對各自婚娶卻多年後依舊牽腸掛肚的中年男女,等等。”
蔡昭氣笑了:“我猜也是這樣,你故意找了人做戲給周玉麒看,引的他心潮起伏,事後再加以挑撥,周玉麒便傻傻的來提退親了!”
“不錯。”
蔡昭到匪夷所思:“你壞了我的婚事,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
“我自然理直氣壯。”慕清晏,“你在這樁婚事中用心不正,我只不過撥亂反正而已。”
“我用心不正?”蔡昭聲線路拔高,“你居然還倒打耙。”——她憤怒到了極點,當不再廢,她抽刀出鞘,金紅色光芒閃,以蔡平殊親創的‘大風川破晴刀’中第十式‘橫絕瀟水’劈了過去。
慕清晏長袍飄擺,左挪右閃,同時:“你就是用心不正。我來你,你願意依照婚約嫁給周玉麒是真心喜歡他麼?不是!你心中想著的是佩瓊山莊的富貴,江南城鎮的繁華,周家子弟的善,還有周玉麒的軟弱可欺,任你拿捏!”
蔡昭氣的渾身發抖,偏偏句也反駁不出來。
慕清晏回身拗步,右手並指側切,蹡的聲扣住了豔陽刀的刀鋒,“當初你姑姑重傷,落英谷風雨飄揚,令堂於危難際毅然嫁給令尊,這才是真情意!”
“蔡平殊女俠立志逍遙江湖,便不願拖累周致臻,心意退親,這才是真灑脫!”
“可嘆可惜,你姑姑你爹你娘這樣的長輩,卻養出你這麼個虛情假意的女來!”
“你還不如周玉麒呢!至少他是真心真意想娶閔心柔的!”
蔡昭淚被激出來了,“閉嘴閉嘴閉嘴!”——這是什麼世啊,魔教教主居然來教訓她正確的姻緣觀念了!
她奮力抽|回豔陽刀,“既然我這麼不好,你還個勁的纏著我做什麼!你管我嫁給誰怎麼嫁,要你多管閒事!”
噗的聲,血花四濺,豔陽刀直直劈入慕清晏左肩。
四野俱寂,蔡昭呆住了。她不防慕清晏忽然不加抵抗,若非她收勁的快,這刀斜劈去直可卸慕清晏條胳膊。
她怔住了:“你……”隨即又怒,“你使苦肉計也沒用!”
慕清晏神色如常,任由肩頭噗噗流血,“我不是使苦肉計,而是為著對不住你,所以挨你刀。”
蔡昭冷笑:“你終於肯承認自己不該壞我婚約了?”
“非也,你的婚約存不義,壞大妙。”慕清晏,“我是為了讓你丟了大臉才挨你刀的。”
“丟臉?”蔡昭疑惑。
慕清晏坦然:“是我將周玉麒跪求你退親的事宣揚出去的。”
蔡昭氣到疲憊,無力:“我究竟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麼害我!”
慕清晏的表情真誠到幾乎動人了:“我不是害你,只是如今有樁要緊的事須得你親自來辦,是以我找了個藉口讓你出來。”
蔡昭幾乎無語蒼天,拎起豔陽刀就想走。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好好,你好好說,我好好聽。”
慕清晏垂長長的睫毛,按住受傷的左肩:“你終於心軟了。”
蔡昭抽搐嘴角:“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甘拜風。若不好好聽你分說,不知你回頭又要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前她將他趕出二樓,這貨轉頭就蠱惑了她的未婚夫破了她的婚約,她可不敢再使脾氣了。
慕清晏淡淡:“你不是要查常家血案的內情麼。”
蔡昭神色緊:“你知什麼了。”
“不敢說知,但我有線索。”
蔡昭冷哼:“你就編吧。”
“線索就在常家墳冢處,我沒說錯吧。”慕清晏微微笑,“你應該信我,不然那日你們頭回上山時,以為我站在那裡許久做什麼。”
蔡昭咬唇:“你願意將線索告訴我?”
慕清晏:“常大俠我有恩,我是肯定要自己查出其中內情的。你願意跟著就跟著,不願意跟著走開——反正你如今正好有藉口離去。”
蔡昭嘆,“你四處宣揚我被周玉麒退親的事,害的我顏面無光,就算沒有常大俠的事,我也想離開客棧了。”
“長痛不如短痛,了斷就該乾淨些。”慕清晏。
蔡昭冷哼,“周玉麒閔心柔將來的日子也未必多美滿?”
“美不美滿是將來的事。”慕清晏忽然詩意起來,“少年情愛如火如荼,最是熾烈難得,老天爺該成全人家,對吧。”
蔡昭呆立許久,忽的聲嘆息:“我現在知玉麒哥哥為什麼要哭著求我退親了。”
慕清晏不解。
蔡昭嘆:“他說,他在我身邊處處受制,難以抵禦,正如我如今在你手心處處受制,蹦躂不起來。果然要將心比心,才知人家的苦處啊。”
她轉頭,“了,走吧,到山上墳地去吧。”
慕清晏忽的氣了,側揚著張蒼白俊美的臉:“我傷口痛,你來幫我按著。”
蔡昭出指如風,先點穴止住他肩頭的血,再掏出絹帕按到他肩頭,雪白的絹帕瞬時染紅片。她忍不住,“要不,先療傷再上山吧。”——逼著人家帶傷上墳地,這不是般惡毒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慕清晏回身,幾乎將她籠到懷中。他低頭,兩人額頭相抵。
蔡昭鼻端充滿了熟悉的清冽香氣濃重血腥味,不自在:“你離遠些。”
慕清晏低聲:“你真的對我沒點心軟麼。”
蔡昭心頭又酸又澀,猶如墜著塊重重的大石:“未來無望,何必自苦,你也說了長痛不如短痛。”
“你真心硬。”慕清晏嘆息,“哪裡是你在我手心裡,明明是我在你手心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