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子,看著天上漸滿的盈月,感受到陣陣涼風襲來,吹散了在屋內時的那些緊張恐懼的壓抑與窒息。

“現在的問題是,德格格屋裡那些人去哪了?”那官員走出屋子,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負手站在我身側,環視著一眼望去空曠清冷的院落。

“殺人拋屍是個力氣活,我們做一個假設,如果德格格屋裡的人參與了這個案子,在處置完屍體後,他們首先會去哪裡?”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應了句。

“通常會先向幕後那人覆命……”官員按照我給出的思路應道。

“如果你是幕後那人,你會在怎麼做?”我問。

從來到這裡,我一直在引導著他們按我的方式站在實施者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他們也開始習慣了這種推演方式。

當我問出這個問題時,那官員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等著我的答案再給出反應,而是順著我的提問思索了片刻,說:“通常會幫著幕後的人做這些事的,不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是行兇者是為了錢或者其他什麼利益關係而主動去犯案,二種是有什麼把柄被幕後的人拿捏住,不得不去做這些事。而事情完成後,必然會去覆命,換取酬勞或者索回把柄,可是幕後的人無一例外不可能讓這些人活著變成自己的威脅,那麼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兇手犯案,最後兇手的結果都是必死無疑。”

我聽著這個官員的分析,想到影視劇裡常見的那些橋段,笑了笑,點頭應道:“確實,而且案發到今天,已經過去了有些日子,德格格身邊這些人不管是參與了,還是沒參與,都是必死無疑。可是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可以試想一下,案發後當天刑部就派人進了府,那麼這些人如果是要在府中被處置掉,恐怕不管多麼隱蔽,在這種敏感時期都會顯得動靜太大,如果我是幕後之人,必然會先將他們送出府,在府外動手殺掉,然後再不慌不忙地毀屍滅跡。至於什麼時候將人送出去的,這個不好說,據我推斷不會是在屍體發現後,應該還是在屍體發現前這段時間裡有人出過府。大人天亮後恐怕要辛苦一下,提審當晚值守門禁的人員,看看是否有跡可循。即便找不到活動,能夠查到屍體,也能給這個案子有一個新的論斷。”

那官員將此事應承下,我們出了德格格的園子,往前院而去。

到了前院,不知怎得突然有些惦念胤禛。或許是感念他對自己的信任,同時也擔心自己喬裝出院子的事一旦被人發現後,自己與這些官員同進同出,又直接插手斷案,會讓他心生猜忌與誤會,於是索性在囑咐那兩個官員辦好之前交代的幾件事後,偷偷來到胤禛的書房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與他知會一聲,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此時已近子時,胤禛素來晚睡,這些日子府裡的事也必然讓他難以安寢。不出所料,他的書房還亮著燈,因著入夜已深,蘇培盛留在屋裡陪伴以便差遣,屋外無人值守。

站在書房門前,幾次抬手卻都放下,只因不知道他見到自己時會是怎樣的反應,又怕他會生氣責斥。

正猶豫著,突然書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蘇培盛打開門見到站在門口的我先是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攔在身後胤禛面前,冷冷問了句:“大膽奴才,哪個院的,這麼晚站在這裡想做什麼?”

在他身後的胤禛被蘇培盛的動作驚了一下,停住腳步,蹙眉沉默,冷冷打量著屋外一身內侍裝扮的我。

我也被他們突然開門嚇了一跳,因為緊張一時腦子空白而語言喪失,僵硬地抬起頭,看著面容清瘦消憔不少的他,心裡湧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和委屈,只覺眼眶忍不住紅了一圈。

“耿格格?”“怎麼是你?”蘇培盛和胤禛帶著驚訝詫異地聲音一前一後的同時響起。

“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滿含疑惑和探究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解釋這個時間和狀況我會出現這裡的前因後果。

“主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蘇培盛到底是心思靈敏,馬上反應過來,小聲提醒道。

胤禛沒說話,重新折返進屋。蘇培盛走過來小聲說了句:“格格只管安心在屋裡和主子好好說話,奴才在外面守著。”

我點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跟著胤禛進了屋。

隨著蘇培盛出屋掩門,書房裡就只剩下我和胤禛兩人。他坐在榻上喝著茶,見我進來,頭也沒抬地冷聲問了句:“你這是什麼打扮?這種時候在外面亂跑什麼?你離開院子,怎麼也沒人來知會一聲?”

我聽他語意清冷,不問因由地開口斥責,心裡一直強裝的鎮定瞬間瓦解,憂心、惶恐、不安與委屈,還有被好友背叛的傷心難過……種種情緒一時都爆發了出來。淚水不可抑制地傾瀉而出,到最後想著反正隱忍不住,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失態,索性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埋頭大哭起來。

這一次哭得格外傷心,也格外痛快,好像把這一年半來所有的委屈心酸全都發洩出去。直到哭累了,才大咧咧地用袖子擦掉淚水和鼻涕,抱著膝蓋抽泣著,等候他的反應。

此時的我,連自己都覺得當真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一直以來在所有人面前,我都是表現出於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沉穩、鎮定、倔強和執拗。而現在,這樣的形象在他面前徹底崩塌了。

從開始哭到哭完,胤禛都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沒敢抬頭看他,怕會看到他嫌棄鄙視的目光。原本只是為了好好解釋自己擅自行動和今天的發現,卻沒想到話還沒說就出了糗。此刻我異常地後悔自己突發奇想地過來找他的這個決定。

“哈哈哈……”正懊惱著,突然聽到胤禛不合時宜地大笑發出。我沒見他這樣笑過,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了他一樣,只見他趴在桌上幾乎笑岔氣的樣子,反而讓我有種走錯片場的錯覺。這當真是歷史上不苟言笑的四爺會發出的笑聲和舉止?

“你笑什麼笑!都怪你……氣死我了!”胤禛的笑讓我一陣尷尬,氣惱地從地上站起來,也不顧什麼身份禮數,上前推了他一把,嬌嗔道。

胤禛收住笑容,站起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語中帶著關切地問了句:“怎麼這個時間做這副打扮來這裡?是不是你院子裡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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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實我……”我支支吾吾地將混出院子,然後夜探德格格屋子的事說了一遍。對於那兩個刑部官員的事,只說是用銀子開路,加上曉以大義才說動他們幫忙的,沒有透露胤禟在其中的斡旋。對於兩塊玉佩的解釋,只是含糊帶過,說這玉佩原本就是一對,自己帶了一塊,另外一塊早先送給了春兒,沒想到她卻用來陷害我。

“這兩個狗東西,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與我內院裡的人私相授受以權謀私,眼裡還有沒有法度規矩了!”胤禛平時最反感這種貪汙受賄的事,一聽我說就來了氣,怒斥道。

我一見他這架勢,擔心會牽累這兩個官員,趕緊打圓場說:“他們也不完全是因為銀子才這樣做,其實我給他們銀子是為了讓小順子好過些,後來他們在得知那塊玉佩不是我的後也覺得我是冤枉的。就把銀子退給我了,還幫忙照應了小順子少受些苦,然後是我想為自己和小順子洗脫冤屈,他們也是急於將這件案子查清,才會同意讓我參與查案的。”

胤禛一聽他們把銀子退了,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說:“這件事你是涉案人,原本就不應該插手,他們知法犯法,即便是當真能破案,也只能算是功過相抵。只是你一個女人家,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如果按你說的是有人想害你,你這樣一查,假如逼得他們狗急跳牆,直接像對德格格那樣對你,你在怎麼辦?”

我撅著嘴,無奈說道:“與其坐等冤死,不如死個明白。如果他們真的狗急跳牆來殺我,不是正好說明人不是我和小順子殺的,這樣至少小順子能被保下,你也不會擔心是我做的而左右為難了吧。再說兇手只要這樣一動,目標也就暴露了,你們想追查,也就不是難事。案子能快點破了,你在皇上那邊才好有個交代。死一個小我,成全一個大你,我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什麼死不死的,我看你現在嘴上愈發沒了規矩和避諱。以後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這件事原本我就相信不是你做的,所以一直在派手下人暗中查著,只是確實很多證據都對你不利,不過現在也好,你自己能找到一些線索,我也好順藤摸瓜的往下查,總比之前無頭蒼蠅一樣全無頭緒要好。“胤禛不悅地出言止了我的話,也同時做了決定說:”你終究是內院女子,又有嫌疑,不要親自去做這些,免得落人口實。這件事從現在開始由我接手繼續查下去,你有什麼想法只管與我說就好。“

說完這話,胤禛去往屋門前,拉開門對蘇培盛交代了幾句,然後掩門走回來,說:”我現在讓蘇培盛去將那個茶杯從刑部那兩人手裡拿過來,假如和你說的一樣,那麼這個茶杯就是重要的證物,這東西放在那兩人手上,我不放心。”

“我想親自去查這個案子。”我抬起頭,堅持道:“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我曾經最好的朋友,我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樣陷害我。”

胤禛依舊反對,說:“等案子查清楚,水落石出後,我會安排你和她見一面,把這些事說個明白。”

我見他油鹽不進,只好使出殺手鐧,主動伸手從背後抱住他說:“府裡死了人,又有人想害我,小順子也不在,院子裡連個能保護我的人都沒有。再說這些日子不知怎地總是掛念起你對我的好,就讓我任性一次,留在你身邊陪你一段時間好不好?說不準這個案子到最後還是查不明白,為了給蒙古那邊一個交代,這罪名還是必須我擔下,到那時能在一起的日子就不多了……”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倒也不完全違心,說道最後時連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有些動情。胤禛聞言沉默,反身將我回擁在懷裡,抵著我的額際,喃喃說了句:“不會的,不管怎樣我都會保下你。府裡的確不太平,我也不放心你,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繼續內侍打扮,暫時留在我身邊,等案子有了眉目,你再回去。”

我見胤禛松了口,心也安了下來,雙手環過他的腰際,貪婪地嗅著他身上好聞靜心的沉香味道,只覺迷失在了這份柔情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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