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周邊的溫度終於下降了一些,部分熔岩已經硬化。
陳牧嘗試著下地。
雖然露出的岩石還是滾燙,但是快步走起來,已經不大礙事。
等到兩人全部落地以後,原來落腳的巨樹,突然化成一個綠色的光點,融入到了羽落的眉心處。
陳牧和羽落都沉浸在環境的鉅變中,沒有發現這一幕,就連羽落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兩人努力辨別著回村的路。
但是整個地形地貌都已經換了,根本沒法辨認方向,只能憑著感覺往回走。
好在沒有了原來濃密的樹木,走起來會方便一些。
但是滾滾濃煙讓視野還是一片混亂。
潮汐湖的湖水和岩漿混在一起,大量的蒸汽翻湧而出,讓有些地方濃見度非常低,基本看不見。
他們小心翼翼的走著,狼狽不堪。
陳牧懷裡的二傻,因為天性近水,對於火焰自是非常排斥,又加上沒有完全恢復,用了防護罩保護幾人,已經進入了半封印的自我保護狀態,靜靜地躺在陳牧懷裡。
不知繞了多少圈子,走了多少彎路,終於三人來到原來村子的地方。
兩人也當即愣住了。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斷壁殘垣。
原來古樸的村子已經沒有了,到處覆蓋著黑色的岩漿,大部分已經乾裂。
從岩漿的起伏可以看出原來房子的地方,到處冒著黑煙,有些地方還在著火。
一個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見。
一股可怕的念想浮上心頭,讓他們身體通涼。
“師父!”
“大嬸!”
“胖妞!”
兩人無助的哭喊著,但是沒有人回應。
“不可能,師父那麼厲害,不會的。”陳牧在心裡不敢相信。
“阿牧、小羽”
正在這時,一聲微弱的喊聲從旁邊的地底下傳來。
陳牧他們一愣,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
跌跌撞撞的終於在幾塊大岩石的縫隙裡,看到了師父的眼睛。
兩人手都摳爛了,終於把師父挖了出來。
同時還有四具面目全非的遺體——是胖妞的爹和其他三位村裡的人。
當時他們四人正在村長那裡商量過冬儲備的問題,突如其來的地震和岩漿瞬間就將整個村子淹沒了。
師父來不及祭出寶物,只能隨手一罩,將身邊的幾個村民拉到身前。
怎奈岩漿溫度太高,又來的突然,普通的村民根本抵擋不了這岩漿的高溫,都被燒死了。
其他人來不及躲閃,一眨眼,都掉進地面裂開的岩漿縫隙裡,屍骨無存。
所有的這些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師父也為了拉住身邊的村民,雙腿浸入到岩漿裡。
加上漫天的碎石,幾乎被埋。
最後憑藉一身渾厚的功力和法寶,才一直苦苦支撐著。
但是也狼狽不堪,所有的衣服和頭髮都已經被焚燬,渾身傷痕累累。
最嚴重的是雙腿,已經完全廢掉了。
陳牧揹著師父,來到一塊平地上安頓下來。
羽落已經完全傻掉,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裡反應過來,只是抱著小豹子木訥的跟著他們。
師父看著眼前的殘垣,嘆了口氣。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開始了。”
陳牧聽著這話,根本聽不明白。
他只是想不通,為什麼前幾天大家還一起玩樂,一起生活。
突然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就像一場噩夢一樣。
陳牧用力的拍拍腦袋,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就連一向嬉皮的羽落,也呆呆的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經歷過生老病死、生離死別的他們,在這樣的年紀,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壓了過來,讓他們陣陣恍惚,陷入自己的世界裡面。
陳牧他們揹著師父找到一塊空地,徒手挖了一個大坑,把四個屍體埋葬了。
雖然他們是外來人,但是多年的相處,村民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樣。
特別是對幾個孩子來說,剛剛有的親情,一下子全都沒有了。
就這樣,過了一天一夜。
師父叫過陳牧和羽落,說道:“牧兒,你是大哥,不管我們再怎麼悲傷,你都需要帶領小羽振作起來。”
師父第一次用一種慈愛的目光和陳牧對視著。
“今後的路,你們要自己去走了。”
師父愛憐的看著陳牧和羽落。
陳牧聽著師父的話,渾身一震:“師父,你——”
師父衝他擺擺手。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擔當的人,不然當時也不會背離師門,跟你師孃逃避於此,隱於這邊荒,但愈加感覺當時的路是對的,只是我有我的侷限,師父的路或許盡了。”
“我並不是一個好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的門徒,做師父也是很失敗,寥寥數年,一事無成啊。”
陳沖看了看這連綿的廢墟,眼神有點恍惚。
“你師孃的墓恐怕已經找不到了,我也不想讓她孤身飄零,你們都長大了,是時候去陪她了,不要責怪師父的自私和懦弱。”
“你們不要悲傷,生死我早已看淡。”
“對於我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歸宿,遺憾的是,不能看著你們長大了。”
師父平靜的說,轉頭看著幾人。
“你們要記得,去堅持你們認定的是對的東西,只要無愧於心,無愧於自己,無愧於天地,即使是錯了,也是無悔的。”
話說到此,陳牧和羽落已經潰不成泣。
師父似乎也感受到離別在即的傷感,兩行眼淚滑了下來。
“從今往後的日子,你們要自己照顧自己,江湖險惡,千萬不要輕易地相信任何人。”
師父把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摘下來遞給陳牧說:“牧兒,等你們離開後,可以帶著羽落去帝炎宗,找洛璃仙子,她會給你們安排的。”
“至於你無意中得到的那條魚,我想或許是你的機緣,應該也是基於此,你們才能獲救。但是記住,一定不要現於人前,懷璧其罪,在你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一定切記切記。”
“我給你的戒指,已經抹掉了我的痕跡,你把你的血滴上去,這是為師的儲物戒,裡面有為師生平所得,其中也有很多精華物質,你可以嘗試一下,能不能救活這條魚,未來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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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記得阿牧,不管將來別人說你是什麼,你只是你自己而已。”
陳牧哭著接過戒指,叩拜在地下,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墜著一樣,心痛如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羽,你來。”
師父拉過羽落的手。
“與你在林中相遇,是為師一生中最美妙的時刻,你心地純潔無瑕,以後一定要多聽哥哥的話。”
羽落本是重情之人,聽師父這樣說,直接撲在師父身上,抱著師父大哭起來。
師父拿出一個木牌和一粒種子,遞給羽落。
“小羽,這兩樣東西,是當年你身帶之物,當時你還小,又不知你的來歷,所以為師一直放在身上。”
“這麼多年,為師探究過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卻一無所獲,既然是隨你而來,想來是你的本族之物,現在歸還給你,我能感受到你身體裡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希望有機會,你能解開這些秘密。”
羽落接過兩樣東西,那顆種子在接觸到羽落手的同時,就潛入羽落的身體裡去了。
羽落沒有多想,努力的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把名牌戴在脖子上,抓著師父的手,緊緊不撒開。
師父愛憐的看了看陳牧羽落兩兄弟,又看向原來妻子墓的方向,懷著一絲溫柔,自絕心脈而死。
“師父——”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順著還沒有散盡的硝煙,一直飄蕩出去很遠很遠。
下雨了。
雨點淅淅瀝瀝的敲擊著地面,把所有的煙塵都匯聚在一條條小的溪流裡,帶入地下。
雨水衝擊著岩漿凝結之後的岩石,也洗刷著一個村落存在過的所有的痕跡。
陳牧他們躲在一個樹洞中,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好幾天。
陳牧和羽落輪流出去找點老鼠來充飢。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蜷縮在最裡面,抱著一隻黑色的小豹子,默然不語。
兩人都不想離去,或許是因為留戀,也或許是因為迷茫。
在這期間,陳牧進入到師父的空間戒指,找到了一些丹藥,給小豹子敷了一些,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比較虛弱。
黑豹屬於邊域森林深處的異種,頗具靈性,似乎也知道現在的處境,也知道是陳牧救了它,所以跟陳牧很是親近。
小豹子的認主,起名小黑,倒也給了兩人些許安慰。
原本來到村子的大猴子也不知所蹤。
陳牧他們堅定的相信,憑藉猴子的機靈,應該會倖存下來,雖然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微弱。
陳牧在戒指裡找到了一些類似水晶一樣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擠破以後滴在二傻身上,能看到二傻的身體在瘋狂的吸收著。
雖然還是覆蓋著蠶繭一樣的東西,但是陳牧能感受到二傻漸漸復甦的氣息。
陳牧看著手指上的戒指,這是師父留下的唯一的遺物。
戒指樣式古樸,上面雕刻著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陳牧想著師父說過的話,拍了拍羽落的肩膀。
“等雨停了,我們就走吧,不要讓師父失望,而且我們要去調查一下,為什麼會發生地震和山火,不能讓大家死的不明不白的。”
陳牧的語氣也越說越堅定。
“嗯,你說的對,我要去調查我的身世,找到我的過去和未來。”
羽落看著眼前的雨幕,也下定決心。
兩人似乎是對著自己說著,似乎也在向著這雨幕中的茫茫天地宣告著。
天晴了。
不遠的視野盡頭,有兩個小小的身影。
搖曳在夕陽漫天的彩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