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上午八點半, 臨近上班時間，偵探社裡也漸漸地熱鬧來。
事務員們整理著今天工作要用的材料，來得早的員工也已經差不多做好衛生。打著哈欠踏入偵探社裡, 睡眼惺忪的亂步撒手就放奈奈子自己去玩，自兒癱進柔軟舒適的辦公椅裡，臉上蓋著今早送來的晨報開始補覺。
昨天因為去九州出差來回奔波一天，他來就不是勤於鍛鍊的人, 哪怕只是坐在車上跟著到處跑都讓他累得夠嗆，今天早上還差點因為賴床睡過頭。雖然是隨心所欲的人, 但對於偵探社的規定, 亂步還是會在基礎的底線上老老遵守的。
——遲到是絕對不可以遲到的, 坐在辦公桌後頭睡覺那倒是沒什麼問題。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果戈裡也日常溜去醫務室拽床單, 奈奈子踮腳, 亂步的辦公桌上拿到她的杯子，捧著的瓷杯想去茶水間倒牛奶喝。
她邁著短腿, 開啟偵探社的大門, 走到走廊對面, 然後抬短手, 努力夠到茶水間的門把，往下一拉, 茶水間的門吱呀一聲就開啟。
門縫裡只能看見昏暗的一角房間, 早上還沒有人來過茶水間，也就沒人開燈。奈奈子伸手把門推開, 茶水間裡的光線昏暗，和平常一樣，安安靜靜的。
——只除一地方。
低著腦袋, 奈奈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茶水間空著的地板中央，那多出來的一團“東”。
【……有點眼熟。】
奈奈子在心裡想到，黑黝黝的眼睛目不轉睛，直直地盯著地板上鼓的那團鄉土氣息十足的花棉被。
她抱著自己的杯子，一點一點地、半分聲音也沒發出地挪到那團花棉被邊上，然後心翼翼地抬一隻腳，輕輕地在那團花棉被上踹一下。
花棉被紋絲不動，像是結的堡壘。
奈奈子屏住呼吸，緊張地等一會兒，見到棉被團毫無動靜，於是又抬腳，憋足氣，用力地踢一下。
咚、
她一腳踢在棉被團上，用上全部的力氣，被後作用力推的後退好幾步，後一屁股坐在茶水間的地板上，手裡的杯子都差點掉到地上。
【……屁股痛。】
【腳也痛。】
奈奈子抱著杯子爬來，摸著自己的屁股，就看見面前的那團棉被聳動來。大紅色的花棉被底下伸出一隻手，在周圍摸索幾下，終抓住邊上的眼鏡盒。
一黑髮比鳥巢還蓬亂的腦袋棉被裡拱出來。
“啊……已經到早上嗎？”
頂著濃濃的黑眼圈，熬夜一宿的花袋神志不清地對著眼前的空氣問道。
站在他背後的奈奈子：“……”
沒搞懂花袋為什麼要和空氣說話，奈奈子撓撓腦袋，想想，還是跑去倒她的牛奶。
******
九州島的走|私案件宣告結，事後和警方那邊的交接、委託費用的結算、以及報告書一類的雜事，一如往常般，理所當然地被全部交去的與謝野來解決。
亂步懶洋洋地歇一天，在順手回答完一通來自橫濱市警的電話諮詢後，也終於不情不願地懶如爛泥的狀態中抽身而出，在他那偵探社裡“僅此一位”的豪華辦公椅裡坐直身體，桌上單薄的檔案架裡抽出一張空白待填寫的報告書，叼著水筆花一秒鐘考慮一下措辭，就洋洋灑灑地開始“揮筆潑墨”，然後帶著份即興寫完的報告書優哉遊哉地去社長的辦公室。
“社長——我進來！”
幾乎就是在出聲的時，就已經毫無禮數地徑直推門而入，亂步跑著進社長的辦公室裡，把剛剛才寫完的報告書往社長的辦公桌上一丟，就把自己也丟進社長室的沙發裡，懶散得像是一灘沒有骨頭的史萊姆。
“辛苦。”對亂步副沒有規矩的樣子熟視無睹，福澤諭吉拿過桌上的報告書，語氣平靜地問道，“交給你的事情已經有結論嗎？”
“嘛……馬馬虎虎吧。”亂步回答道。
“所以你的判斷是？”
整人直接躺在沙發上，亂步伸手一盤茶几上的碟子裡拿一顆糖果——是給奈奈子在社長上課時吃的——剝糖紙，動作輕巧地丟進嘴裡，咬著糖果，十分乾脆利落地給出答案：
“——合格吧~”
他說話間，把嘴裡的糖果咬得嘎嘣響，語氣懶洋洋地說道：“才能——包括是異能方面，都沒什麼好說的。能夠不被發現的侵入軍方系統，還能隨意使用特務科的軍用衛星，足夠證明他的能力，並且即使不依靠社長你，他也能很好地掌握並且發揮他的異能，在一點上就已經強過不少異能者。”
“確如此。”福澤諭吉頷首。
僅僅一天不到，就簡單升級偵探社的內部系統，將套初來自於特務科提供的系統，更新完善成更適合偵探社辦公的模式。使用過新系統的事務員們都反饋良好，午休時甚至已經開始排隊去茶水間預約花袋更新手機系統。
即使是有著異能加持，也足以證明花袋是有能之人。
“至於別的什麼——”
亂步說到裡，頓一下，然後咬著糖果開始掰著手指，一項一項地數過。
“雖然是頹廢又沒志氣的大叔家裡蹲，不過交給他的事情都能夠完成，有責任心一點加十分。”
“照顧奈奈子竟然想給她吃泡麵，看在是因為國木田不讓點外賣、後也沒吃的份上，就只扣五分好。”
“主動給奈奈子安裝警報軟體，而不是單純地帶著她打遊戲，加二十分，即使是奈奈子拜託的工作也會好好完成，不會敷衍孩子，再加十分——但是搞錯監護人是誰一點扣十分！”
“在計算機網絡一方面有才能和便利的異能，但是沒有利用樣能力走歪路，而是繼續老老在網路上接零活，只把異能用來快點完成工作偷懶，一點心性可嘉，加二十分吧。”
“後、”
“國木田那死心眼又恪守原則的傢伙，也會不避嫌地下定決心，決定介紹他來偵探社入職，光是一點的話，就值得上二十點的初始分吧。”
“10-5+20+10-10+20+20——”亂步報出一長串的式子，後說道，“……樣七七八八算下來，六十五分，勉強合格，他的七零八碎的增減就不列入計算，差不多就是樣吧！”
“如果你做出的推斷是如此的話，那我也就沒有什麼顧慮的。”福澤諭吉穩如泰山地聽完他的一大段話，神色沉靜抽屜裡拿出一份已經寫好的入社檔案，在上面簽字蓋章後，喊亂步過來接下，“把份文件拿去事務員辦公室給秘書吧。”
他將手裡的入社檔案交給亂步，正式承認花袋的社員身份。
看著亂步拿著檔案離開辦公室，福澤諭吉低頭，目光亂步字跡潦草的報告書上一掃而過，除剛剛說的那些理外，報告書上還零零碎碎地寫著許多加分或是減分的專案，東一句一句，看來毫無邏輯，亂成一團，就像是一份胡亂塗寫的草稿紙。
但也可以看得出來，上面大多都是帶著加號的短句，如果要仔細計算來的話，花袋的“分數”必然遠不止是“65”樣一僅僅是擦線而過的數值。
正如亂步一開始所說，他後來報出的“六十五分”，不過是他“馬馬虎虎”說的一數字而已。
僅僅只是一場“入社測驗”，就解決偵探社的好幾難題，新人的加入必然會大大提高偵探社的工作效率，確是一好消息。
偵探社不順手的內部系統。
奈奈子的出行安全。
以及——
福澤諭吉看一眼桌邊的手機，看來和平日沒什麼區別的手機裡，此刻已經裝上和亂步手機裡相似的“監護人系統”。
樣的系統也出現在國木田和與謝野的手機裡，據“駐守”在茶水間裡的新人所說，奈奈子早上也偷偷摸摸地讓他又裝一。
福澤諭吉長長地舒一口氣。
——偵探社終於不用再為亂步又迷路走丟而擔心。
作為一成熟的家裡蹲，花袋帶著他心愛的芳子在偵探社的茶水間定居下來，每日縮在棉被裡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偶爾幫助事務員們解決電腦或是手機方面的問題。
得到幫助的事務員們對他十分尊敬，尤是在發現來一板一眼的國木田對此覺得十分丟臉之後，更是既崇敬又倍感有趣地每日投喂……不對、是對花袋呈上貢品，一副畢恭畢敬拜的模樣。
此，偵探社裡多出一奇怪的【茶水間之神】。
十月過後，天氣漸漸冷下來。
近的天氣有些不太好，連著好幾日都是陰沉沉的天，朦朧的天光雲層間的縫隙落下，連太陽都難見到。
一大早，被七點整的鬧鐘準時叫醒，奈奈子迷迷糊糊地拍掉被褥邊上的鬧鐘，暖和的被窩裡坐來，頓時就被空氣裡的涼意凍得一哆嗦，睡得懵懵的腦袋都清醒許多，立刻又扯著棉被窩回去。
伸出一隻短手，奈奈子把被褥邊上擺著的制服扒拉進被窩裡，馬上呲溜一下連著腦袋都縮進去，矇頭躲在被窩裡拱來拱去好半天，才換上制服，慢慢騰騰地爬出來，跑去衛生間洗漱。
“早上好~”
頂著一頭松亂的白毛，果戈裡打著哈欠，趿拉著拖鞋走進衛生間，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溢位點生理淚水。
“咕嚕咕嚕咕嚕……”
滿嘴牙膏沫的奈奈子含混不清地回答他。
兩蘿蔔頭一擠在洗漱臺邊上，刷好牙、又洗臉，果戈裡還要編他的辮子，奈奈子抓梳子，胡亂把一頭亂糟糟的黑髮梳理整齊，就衛生間裡跑出來，跑進廚房，開啟冰箱找她的早飯。
天氣不太好，海風冷的像是要把人的骨頭都吹寒，樣的天氣，去超市採購件事，完全被亂步丟到腦後。冷冷清清的冰箱裡只有一雞蛋、兩瓶汽水、一袋速食意面，還有兩盒牛奶。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明治和飯糰都沒有，奈奈子只好踩著板凳，把兩盒牛奶拿出來，倒進杯子裡塞進微波爐，等著梳好辮子的果戈裡出來，坐在榻榻米上，一人一杯分著喝掉。
果戈裡去洗杯子，奈奈子趴在榻榻米上，費力地把她的被褥折來，然後連著枕頭黃鴨一，全都塞進壁櫥裡，然後又爬回到亂步的被褥邊，努力地推推他。
“爸爸，床。”
“唔……再睡一會兒……”
“爸爸，快七點五十分，床。”
奈奈子更用力地推推他。
“呼呼……”
亂步翻身，背對著奈奈子繼續呼呼大睡。
奈奈子：“……”
她坐在亂步的被褥邊上，低下頭，腦袋抵在亂步的背上。
然後開始試著拱亂步。
一下、兩下、下。
睡得正香的亂步咕咕噥噥兩聲，把腦袋縮排被子裡，然後往遠離奈奈子的那一側挪挪。
繼續睡。
第四下拱空，奈奈子一跟頭栽在被褥上，整人翻身，視線的景象白色的被褥變成頭頂的天花板，仰面橫躺在亂步的被褥上。短腿噗通一聲砸在亂步的身上，讓被窩裡的亂步又迷迷糊糊地哼唧兩聲。
奈奈子：“……”
她盯著頭上的天花板看一會兒，聽見果戈裡洗杯子的水聲停下，就拍拍屁股爬來，把掀翻的裙襬扯好，跑到牆角背上她的書包，自己去玄關穿鞋子。
臭爸爸，就知道睡覺。
入秋以來第八次叫亂步床失敗的奈奈子面無表情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