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聖誕節的夕, 橫濱紛紛揚揚下起了雪。
剛剛開始放寒假,但是天氣已冷得讓人不想出門,雪斷斷續續得下了好幾天, 白日裡的天也昏昏暗暗的,讓人有分不清早晚, 路上結了冰,出行不便,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只有還沒休假的上班族行色匆匆。
偵探裡開足了暖氣, 溫暖得和寒冷的街道像是個世界,讓員們都懶怠了下來。
已臨近年關了, 沒有什麼委託人來偵探, 員們在忙過年終工作總結後, 也就閒了下來, 一要回老家過年的員都已提休假了, 剩下不多的幾個員也都只是每天照常來偵探打卡出勤, 然後在摸魚中度過一年裡的最後幾個工作日。
沒有要緊的工作要處理,長對他們的這種行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了沒看見。
天氣很冷,偵探的茶水間裡擺上了被爐, 還是上班的時間點,但是裡沒有委託人來, 幾個調查員都窩在了被爐裡, 靠著閒聊打發時間。
奈奈子坐在亂步的邊上,埋頭專心致志和戈裡一起剝橘子。開著暖氣,又有被爐,屋裡暖烘烘的, 的小臉都被悶得紅撲撲的,已長得半長不短的頭髮紮成了一個短短的小辮子,翹在腦袋後,有點像是狗狗彎彎的小尾巴。
亂步正在和與謝野他們聊異特務科最近新上任的參事官輔佐,一個名為坂口安吾的青年。
這個男人是一年迴歸特務科體制內的,據說年是在執行什麼臥底任務,幾個月,特務科負責和偵探交接工作的代理人更替,變成了這個和亂步年紀相仿的男人。
“交接工作時的效率比原來的藤井先高了不少,這一點上倒算是件好事,但是行事作風未免也太過‘拘束’。”
與謝野神色懨然撐著腦袋,垂著眼瞼看著手裡的醫學雜志,隨手翻過了一頁。
“連休息日的時候去學幫忙也要報備,偶爾也該讓那學瞭解一下命的寶貴才對,現在的學心理也太脆弱了一。”
指的是一個月,用異“救治”了附近醫科學跳樓自|殺的學的事情。那個學因為情感糾紛,從宿舍的三樓跳了下來。
並不是一個很高的高度,加樓下是柔軟的草坪,那個學只是骨折了幾處。與謝野在休息的日子時常會去那所醫科學幫忙,那天剛好路過,於是就讓那個單純的學好好感受了一下“命的珍貴”。
只是用手術刀xx了他一次而已,畢竟是在學校,突發狀況,準備不夠充足——與謝野如此輕描淡寫對事後來詢問的坂口安吾回答道,話語裡頗有意猶未盡的意味。
換做是原來的那個負責人,對的這行為,是半點也不會在意的。但是坂口安吾卻即要求將所有“非偵探工作”的“業餘兼職”全都進行報備,對普通人使用異後還得要在個小時內發郵件和他說明情況,以便特務科及時對“受害者”安排心理安撫。
趴在被爐裡,花袋抱著電腦,也附和道:“確實確實、那位眼鏡兄幾天還讓俺填申請書,不然就是違規侵入市區監控。”
“那填了嗎?”
“沒填,俺換成了接入軍警系統的市區監控。”
特務科和軍警是套管理體系,特務科的參事官輔佐管不到軍警那邊的事。作為一個駭客,花袋很善於在這種方鑽空子。
“一板一眼的,比國木田還要麻煩。”亂步也十分嫌棄說道,懶洋洋趴在矮桌上,伸手從袋子裡拿了塊薯片。
他嫌棄的語氣讓坐在長桌邊的國木田感覺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
堅決認為在偵探裡擺被爐是一種“消磨心志”的劣習,雖然自己一個人的反對完全拗不過以花袋為首的他員的雙手贊成,但國木田還是堅守住了自己最後的底線,那就是決不會靠近茶水間裡擺著的這張被爐。
此刻,國木田正和織田人各自佔據了長桌的一邊,一個在看偵探這一年來的財務報表,一個在潤色自己剛完成不久的小說初稿。
被亂步的話打擊到,國木田手裡的報表被捏出了皺褶,他咳了一聲,裝作若無事和對的織田找話題閒談。
“關於貧民街綁架兒童勒|索那起事件的證據送去給特務科了嗎?就快放假了,儘快把這件事收尾解決掉。”
“嗯,早上已送過去了,不過法院那邊應該要等到年後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法院還是要放假的,新年期間不會開庭。但是特務科新年期間也會加班,現在送過去,正好讓他們內部在新年期間走完流程。”
“聽起來似乎很辛苦。”
“這種部門就是這樣,畢竟犯罪分子可不會因為過年就暫停犯罪計劃。”
織田作助對國木田的話深以為然,他在港口黑手黨幹活的時候,哪怕是新年天,只要上司一個電話,他也得要立馬從家裡趕出來。
黑手黨都如此勤勉,負責應對黑手黨的特務科也就不得不加班了。
他想起早上去特務科送證物時,在特務科的基裡看見了安吾,對方看起來也是一臉憔悴的樣子,眼圈重得像是十天沒有睡覺了。
安吾的神色恍恍惚惚的,和織田只隔著幾三米遠的距離“擦肩而過”,也完全沒有注意到織田。
概是工作很辛苦吧,臨近年關了還在加班。這還是織田在離開黑手黨後,時隔這麼久一次見到安吾,但織田沒有叫住他,送完東西就走了。
人們各自聊著天,奈奈子則是埋頭剝的橘子。
冬天是吃橘子的季節,皺巴巴的橘子皮有點醜,像是老人佈滿皺紋的乾癟皮膚,但是剝開的橘子皮會散發出淡淡的清新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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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把剝下來的橘子皮堆在桌上,又開始繼續撕肉上的橘絡,花了好半天,才終於把整個橘子剝乾淨了。
橙黃色的橘子被掰成了半,掰下了一小瓣的橘肉,塞進了嘴巴裡,咬破了肉。
【……好酸。】
奈奈子感覺的嘴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刺激的酸澀味道一下子在的嘴巴裡炸開,從的口腔一路竄到腦,酸到整個人都發麻了。
拿著手裡的橘子,奈奈子僵硬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了半天,才終於慢慢的緩和了一點,但舌尖還是有點沒有知覺。
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橘子,奈奈子又轉頭看了看坐在邊上的戈裡,戈裡也剝好了他的橘子,正在一口一個吃著。
戈裡現在的個頭比奈奈子高了很多,就算同樣窩著坐在被爐裡,奈奈子也要仰起腦袋,才看見他的臉,他都快要和亂步差不多高了。
奈奈子低下頭,從手裡的橘子上掰下一塊來,然後舉起手,遞到了戈裡的。
“唔嗯?”戈裡停下了手裡吃橘子的動作,歪過腦袋看向奈奈子,“要我吃嗎?”
“嗯。”奈奈子點頭,呆板著一張小臉看他。
眨了眨眼睛,戈裡拖著調子“唔~”了一聲,還是探過腦袋,從奈奈子的手裡咬走了那一瓣橘子,然後腮幫子聳動了一下,將嘴巴裡的橘肉咬破了。
下一秒,他也整個人都僵在了原位,一動不動的坐在被爐裡,腦袋後垂著的小辮子停止了微微搖晃的幅度。
奈奈子伸出手,掰了一塊戈裡的橘子,動作很小心咬了一口。
戈裡手裡的橘子是甜的。
奈奈子想了想,放下了自己手裡的橘子,伸手去拿戈裡的橘子,掰走了半個,然後把自己剝的這個橘子拿給了亂步吃。
亂步在和與謝野、花袋說著話,奈奈子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後把橘子舉到了他的。
隨手接過了奈奈子遞給他的橘子,亂步掰了一瓣丟進嘴裡,下一秒,就維持著半張開嘴巴的姿勢,但卻沒有繼續說出下一句話。
“亂步先?”與謝野將視線從雜誌移到了亂步的身上。
十分緩慢閉上了嘴巴,亂步臉上的表情停滯了五秒鐘,口中那酸澀到快要讓他聰明絕頂的腦罷工的味道終於消散了半。
他若無事回答道:“沒什麼——話說回來,新年的時候商店會有抽獎活動吧,我們到時候……”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動作自然把手裡的橘子遞給了旁邊的與謝野,與謝野也毫無所覺接了過來,只是奈奈子剝給家吃的橘子。
“順便採購新的辦公用品吧,比如說通知板——”
與謝野將一瓣橘子送入了口中,說到一半的話突然也卡住了,拿著雜誌書頁的手微微捏緊了一瞬,垂下了眼眸,但很快的,就恢復如常,然後將手裡的橘子按順序遞給了坐在另一邊的花袋。
“……油墨筆是不是也快用完了?”繼續說道。
“順便幫俺帶個新枕頭回來嗎?對了,還有新的眼鏡盒。”花袋從被爐裡稍稍挪出了一點身體,將與謝野放在桌上的橘子掰了一塊,在說話的同時往嘴裡丟去。
“天夜裡睡覺的時候,不慎在睡夢中壓壞了放在被褥邊的眼鏡盒,還好重要的眼鏡完好如初,不需要出門換新眼鏡實在是太——、”
他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機器人一樣,縮回被爐裡的動作停頓住了,下一刻,他矇頭窩進了棉被裡。
鼓起的一團棉在被爐裡被滾來滾去,來回這樣十幾遍後,花袋才又從棉被的邊沿探出了腦袋,他顫巍巍伸手將桌上的橘子拿了下來,然後對坐在一邊長桌旁的織田說道:
“織田兄弟,要嚐嚐橘子嗎?冬天的橘子味道實在是甘甜美味啊!”
織田寫作的筆一頓,對同事的好意,他自然是會接受的,因此他放下了手裡的寫作稿件,從花袋的手裡接過了橘子,然後嘗了一瓣。
被酸到一瞬間腦混沌的織田:“……”
意識恢復的時候,他看見的就是花袋等人帶笑容的鼓勵目光,唯有奈奈子咬著一瓣橘子,正在慢吞吞吃著,垂著小腦袋沒有看他,坐在邊上的戈裡正在伸手去拿新的橘子。
感覺自己似乎意識到了點什麼,織田猶豫著,將手裡的最後瓣橘子遞給了國木田。
視野裡突然出現了瓣橘子,國木田一愣,但很快也反應了過來,接過了織田遞給他的橘子,向嘴裡送去:“謝謝……咳咳咳、咳咳——!”
“咳、這是——、咳咳咳咳……怎麼……咳……!”
毫無防備被酸到的國木田猛烈咳嗽了起來,他撐著桌子,想要詢問情況,卻被嗆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好不容易才終於將橘肉吞進了肚子裡,止住了咳嗽。
“這是怎麼回事……咳!”他直起身,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剛剛從酸的獄逃難出來。
“這就是所謂的‘有苦同擔’啊!國木田。”亂步的臉上帶著明快的笑容對他說道,“這可是奈奈子辛辛苦苦剝好的橘子,然應該要全部吃完了!”
國木田猜亂步想說的是“同甘共苦”和“有福同享、有難同”,片刻那彷彿要毀滅他味覺的酸澀味道似乎還殘留在他的舌尖,揮不去,所有的味蕾神都還處於麻痺的狀態。
聽見了亂步的話,他下意識看向了“罪魁禍首”的奈奈子。
對上國木田艱辛的目光,奈奈子將手裡的最後一瓣橘子塞進了嘴巴裡,咀嚼了幾下吞進了肚子裡,一雙黝黑的圓眼睛眨也不眨,半點波瀾也沒有,沒有表情的小臉也看不出分毫類似於“心虛”或者是“愧疚”的神色。
吃完了橘子,伸出手,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低頭認真把隻手都擦乾淨了,接著抓起了蓋在腿上的棉被,挪了挪屁股。
然後默默把小腦袋縮排了被爐底下。
像是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