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火銃兵

張居正嘆息一聲,說道:“關鍵是嚴閣老一心要推他。即便是沒有蘇大人這一封奏疏,恐怕也會有別的人上奏。”

張居正一語中的。

周夢臣也明白,雖然說大明將領陷入青黃不接之中,就真的沒有可以主持大戰的人選。卻也是未必,大明這麼大一個國家,或許最合適的人沒有,但是次合適的人卻不少。別的不說,宣大總督蘇祐,或者在履歷上資歷上有所欠缺的,雖然精通邊事,但是這些年一直在巡撫任上,但是未必就不能擔任這一戰的主將。無非是仇鸞打通了嚴嵩的門路。而嚴嵩怎麼可能將大軍交給與自己不對付的人手中。

他不放心。

而仇鸞是讓他放心的人選。當然了,仇鸞的履歷也算光彩,別說安南戰事是怎麼解決的,最少擔任過徵南主將,從這一點上來看。還是有幾分合適的。

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或許只有敗絮自己冒出來,才能知道。

這個時候徐階回來了。

周夢臣一打聽,果然如張居正猜測的一樣。徐階說道:“這一次嚴閣老召集我們過去,就是商議這一件事情。韃子大舉入侵,各路各自為戰,當總任一名將領,總領全軍,授仇鸞平虜將軍印,令他節制大同,宣府,薊鎮之兵。據敵軍於長城之外。”

說實話,如果沒有侯爵的身份,仇鸞這個平虜將軍印,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大明授將軍印是很慎重的。不過仇鸞這個平虜將軍印,一部分是酬大同大捷的功勞。一部分卻是循國初慣例,勳貴出鎮一方,很多情況下都掛將軍印。

只是此刻讓周夢臣聽了,只覺得冷笑。覺得德不配位。

他還不知道大同城下的真相,否則,他就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這個時代的戰事節拍沒有那麼快,前線與後方的訊息脫節,周夢臣將馬芳派出去之後,只能將更多心思放在軍器監新招的三千學徒工身上。

軍器監附近的一處校場。

北京城中其實有很多校場的。即便是現代北京很多地名都有這個詞,就是因為北京城內外七十二衛,也就是京營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很多衛所在京師之中都有單獨的駐地與校場。

可以說,在明初北京的定位,就是一座兵城。明成祖在北京的原因也很簡單,居北京掌天下之兵。

當時的天下之兵,一部分是邊軍,更多是京營。

可惜一百多年過去,當年雄軍風吹雨打去。但是當年的校場還留了下來,周夢臣隨便找了一處。

戚繼光站在點將臺上,手按寶劍,目光如鷹,一眼看去,就看出有誰做得不夠好,一聲厲害,道:“停。”

戚繼光大步下了點將臺,走在佇列之中,快步走動,然後一腳一個。將十幾個人踹出來,說道:“你們幾個,去那邊站著。”更神奇的是,戚繼光明明一路踢了十幾腳,卻沒有絲毫影響速度。

戚繼光將十幾個將動作做錯的倒黴蛋。他又回到了點將臺上,厲聲說道:“繼續。”

隨即身邊的親兵手中的旗幟揮舞。四面旗幟代表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四面都角樓上都有戚繼光的親兵,確保在任何方向,都能看到命令。而隨著親兵手中旗幟揮舞,下面隊伍左右轉向前後翻轉。

對,他們訓練的就是很多學生軍訓上的那些動作。

軍隊列陣而戰,在商周時期都確定了。是多少年來,幾乎所有兵家都不屑於記錄於兵書之中的基礎。

所有步兵陣法都是基於這些隊列訓練之上的。只是古代與後世軍訓的佇列在細節上有所不同,或許沒有那麼多講究。但是原理上是一樣的。只不過,古代這種訓練,自然是有其實用性的。而後世轉化成一種意志力,服從性的訓練。在加上西方排隊槍斃這樣的戰術,對佇列的強要求。這讓後世隊列訓練要更厲害一些。

但是這一點提高在這個時代,不但沒有什麼用處,對士卒來說,更是苛刻。

誰要想依靠軍訓學到一點佇列成為古代兵法大家,只能呵呵了。

周夢臣過來,就看見這樣的模樣。

幾十個學徒在太陽底底下頂著青磚罰站,看頭上的青磚的數量還不一樣,估計是初犯不頂磚,次數多了也就頂著磚了。

其餘的三千學徒,排著一個大方陣,只是每一個人距離另外一個人都有一個能容納一個人透過的空間,似乎是在軍陣之中用於變陣的通道。看上去已經訓練的有模有樣的了。

李儒也很好奇的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像練兵,卻又不像。”

李儒之所以在這裡,因為這場地乃是李儒幫忙找的。當然了周夢臣不是找不到。但是遠不如李儒方便。李儒只需打一個招呼的問題,周夢臣就要轉上幾個圈。周夢臣也只能接受李儒這一片好意了。

周夢臣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覺得這是在做什麼?”

李儒沉吟說道:“你是不是給你軍器監找些力工啊?”

李儒之所以,不相信周夢臣是在練兵,最重要的是,兵法最重要的兩樣,一是技藝,二是陣法。詳細的說,就是個人作戰能力,與與其他人配合作戰能力。

練技藝必練器械,就好像弓兵要聯絡弓箭,刀盾兵要練習刀盾一般,至於陣法,更重要了。別的不說,一旦進攻受阻,前隊要與後代交換。該怎麼辦?這都是變幻陣線的技巧。都是要事先訓練好的。

李儒正是因為明白,才根本不相信,周夢臣是在練兵。

這些簡單的佇列,甚至根本不能稱之為陣法。

周夢臣說道:“倒不是力工,實在是軍器監用工太多了,很多工作都要互相配合,比如一鍋鐵水,重數百斤,不是一個人能吊起來的,必須幾個人一起用力,而且力道要均勻,如果一個人拉得快,將鐵水掀翻,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所以事先要好好練練。”

李儒似懂非懂,不過也不在意了。他僅僅是看了一圈就走了。

周夢臣搪塞李儒,卻不會搪塞戚繼光,畢竟他不向戚繼光交代清楚。戚繼光又怎麼能完美的執行周夢臣的意圖。

周夢臣與戚繼光在校場外圍散步,低聲說道:“元敬,練兵練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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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說道:“已經到位了,我敢說他們已經將隊列訓練到骨子裡了,除卻十幾個人正不合適之外,其他人即便是睡夢之中,也不會忘記佇列的。”

周夢臣說道;“這就好,我已經令軍器監試產火銃,已經產了三千杆,你立即讓你們的從軍器監領火銃。對外就說,軍器監要在這裡測試火銃。每一杆火銃都好好測試,爭取讓他將火銃用熟。”

戚繼光說道:“這一點請老師放心,決計是沒有問題的。”戚繼光語氣微微一頓,說道;“老師,局面真到了這個地步了?”

說實話,周夢臣讓戚繼光練兵的時候,戚繼光嚇壞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京師。戚繼光是什麼人?是世襲指揮僉事之家。可以說世受皇恩,戚繼光從根本上,就沒有想過背叛朝廷。而今他的老師,居然要在京師之中訓練三千火銃兵。

這是要做什麼?

戚繼光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好,我的老師要造反。第二想法是,我要向誰告發,第三個想法是,我要怎麼告發,能將自己摘乾淨,又不會有忘恩負義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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