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馬芳離京

周夢臣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大同是不是打勝仗,這個可以先放一放。但是如果放在戰略上,如果仇鸞正在大同城下,將俺答一炮打死了。那還有戰略意義,如果沒有殺死俺答,蒙古不會因為內部權力真空而退兵。那就毫無意義。

因為韃子主力未損。

韃子這一次南下,還沒有結束。

周夢臣猛地起身,不等馬芳說話,就說道:“沒錯,韃子定然東來,只是不知道他這一次從何處扣關。”周夢臣內心之中儼然有一個名字,那就是薊州鎮。

“大人,”馬芳拱手說道:“大人在這裡等軍情,但是等來的軍情,卻是大有問題,真假參半。末將請命,去一趟宣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俺答此刻正在宣府。才能將前線最真實的情況,調查清楚。”

他順便也要查一查趙達之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夢臣一時間猶豫了。不過片刻,他就下定決心了。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

那就是其實大明的軍情光從軍報上,看不出什麼。單單看軍報,其實與的大明軍方兵額是一樣的,無非大捷數百次,成功轉進臺灣。下面人秉承這樣那樣的目的,在軍報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水分或者心機。

當然了,如仇鸞如此膽大包天的,也是少見。

不過,最少他看見的局面都是美化後的。

他的確要前線第一手資料做判斷。他之所以猶豫,其實是猶豫馬芳。他對馬芳的才華,還沒有多少體會。只是體會到了他的文化課功底之差,甚至比不上一個小孩子。只是他相信周尚文的判斷。周尚文說馬芳能擔當大任,周夢臣並不會懷疑。

他不會覺得他的眼光比老將幾十年的毒辣眼光。

正因為如此,他擔心馬芳的安危。隨即又想明白了,心中暗道:“周老將軍既然信得過馬芳,這一次僅僅是讓他到前線看看。只需多派人手,應該能應付這個場面。”

周夢臣想清楚之後,說道:“好,你將四百騎都帶走。一路小心,即便沒有什麼收穫,能平安就好。”

馬芳卻不知道周夢臣在擔心他的安全,卻不知道他馬芳十五六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奪馬從草原上殺了出來,之後堪稱身經百戰。這一次僅僅去看看,又不上陣,馬芳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危險。

馬芳說道:“不必了。只需帶十幾來伴當,備上一人兩馬,多帶箭矢,就足夠了。人多了反而麻煩

。”

四百精騎,足夠讓馬芳打一仗了。

只是探明情況,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

馬芳去準備了。

周夢臣還是有些坐不住,他本想進宮,隨即微微一嘆。只是自從嘉靖生病之後,只准周夢臣密摺奏事,當然了,嘉靖有什麼問題,要麼問馮保,要麼令馮保向周夢臣詢問。

這才讓周夢臣保持著與宮中的關係。

只是這種關係,變得很薄弱。

而且日益薄弱。

周夢臣只能準備回去找時間,再寫奏疏。而且他要去見徐階。

徐階作為內閣大學士之一,雖然與張治,李本一起,都不能與嚴嵩抗衡,但是最少在朝廷之上,維持了一定的話語權,可謂今非昔比。周夢臣也沒有徐階還所謂的人情,不過兩者之間關係親近了許多。

當然了,周夢臣一輩子都不可能如張居正與徐階一般親近。不過在外人看來,周夢臣也算是徐黨的一員。

周夢臣一到徐府,就看見張居正。

張居正見周夢臣來了,就立即迎了上去,說道:“你怎麼來了?”

周夢臣說道:“我有要事要稟報給徐閣老,閣老可在?”

張居正說道:“不巧,剛剛去了內閣,說是嚴閣老有要事要商議。”

周夢臣聽了微微皺眉。

張居正說道:“要麼你給我說說,看看,我能不能給你解惑?”

周夢臣聽了,說道:“好。”

兩人借了徐府一家客房,周夢臣將大同捷報,與他從大同捷報上品讀出來不對勁的地方,還有馬芳的分析,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張居正。

張居正聽了,並沒有立即說話,而且輕輕的敲著桌面,思忖了一會兒,說道:“你一說我想起來。剛剛有一封奏疏,是宣大總督蘇祐的奏疏,他居然上奏朝廷,請仇鸞總領宣大之兵,恐怕就是看出了端倪,只是他可能沒有想到,仇鸞的問題這麼大?”

周夢臣聽了,細細想了一下,也品味出新任宣大總督蘇祐的無奈了。

他身為宣大總督,對下面的控制力太差了。而今又是兵危戰急之際,韃子很可能進犯宣府,他身為宣大總督,管不住大同也就罷了,如果連自己的駐地都要被兵,他還無能為力。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思來想去,再加上仇鸞宣稱什麼大同大捷。身為宣大總督,蘇祐自然是有想法的。

他如果什麼不做,真出了事情。這背鍋的人,自然是他蘇祐。而他

要做什麼?卻是處處掣肘。特根本什麼也不做不了,他思來想去,或許想出這個辦法。這個位置猶如燙手山芋。自然要給別人,只是他才當宣大總督幾日。這個官職暫且丟不出去。不過可以與韃子交戰的權力,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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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出大同大捷的仇鸞,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一來仇鸞似乎在能力上可堪重任。蘇祐大體,只是感覺。韃子主力沒有遭到損失,定然會移師宣府,至於更多的細節,卻是仇鸞沒有預料的。

二來仇鸞乃是嚴嵩的心腹。有了嚴嵩的支援。想來仇鸞能指揮得動宣府軍。從而讓宣大軍得到統一的指揮,在戰爭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蘇祐的建議或許有私心,但並不全是私心。

周夢臣皺眉,說道:“仇鸞是可堪大任之選嗎?”

張居正嘆息一聲,說道:“那用誰?其實誰不知道仇鸞大抵欠些火候,但是用誰?周尚文一去,代表著嘉靖初年一批大將,凋零殆盡,至於朝廷的文帥更是一個也沒有?只能從勳貴之中選拔幾個可靠的。你也認識豐城侯,他也算是勳貴之中能戰的人了。你覺得,他可以代替仇鸞嗎?”

周夢臣一時間語塞。

他雖然與豐城侯關係不錯,但是對豐城侯一些事情還是瞭解的。

不錯,豐城侯是打過仗,但是打的都是一些什麼仗。都是一些平亂,剿滅叛苗土司的戰事,不是周夢臣小看豐城侯。而是這個時代窮山惡水之間亂匪,是遠遠不能與蒙古人相比的。

倒不是說雲貴的人都不能打的,蓋因戰爭是一門學問,蒙古人而今再不行,也是有全盛的蒙古帝國的遺澤,一系列戰術與作戰組織形式,都是行家裡手,但是西南叛亂,恐怕連最基本的組織能力都不具有,無非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來對抗朝廷嗎?

這一類戰事,甚至可以說是治安戰。

豐城侯所有戰績都是在這樣的戰事之中刷出來,讓他一下子派到主持兩國大戰的主將位置上,不要是別人了,周夢臣自己都不放心。

他這個時候次察覺到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將領的青黃不接,要比周夢臣想象的嚴重,也明白了周尚文臨終的時候,特別強調這一件事情。

周夢臣想起馬芳。又暗暗搖頭。不可能的,馬芳才什麼資歷,怎麼可能一下子放到一軍主將的位置上。馬芳到底是欠缺一些資歷有戰績,不足以說服上下。周夢臣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此說來,仇鸞主持宣大戰事,已經成為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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