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春天,楚王黃歇革制。

兵制以貴族主體變為僱傭制,權納於上,而財取於下。

稅制因此做出調整。

黃歇效仿秦王政的做法,給了國中貴族們一些取地權力。

國中開始出現大規模土地兼併。

其主體,是以大貴族兼併小貴族。

庶人因失土地而不需要承擔相應稅務,而其人身歸屬於土地主,因此生活反而好了一些。

黃歇本人趁機拉起了五千人的部隊。

因著這些人是以家庭為單位,以土地租種為媒介而依附於他的,因此忠心不必質疑;只是戰鬥力堪憂。

國中的貴族造反,黃歇手中的軍隊都無法迅速將其撲滅。

夏五月,楚國借兵。

夏五月,魏國趁亂佔楚城五座。

夏七月,齊國出兵佔楚城七座。

八月中,秦國租借兵員三千赴楚。

九月,魏國向秦國購置武器。

秦國將淘換下來的兵器高價出售,並且向魏國購置了大量的牛口、良種、礦石、木材以及小部分馬匹。

甲、盾、鞋、馬鞍、蹄鐵等類,秦國不允許出售。

部分地區為了盈利,也仿照國內新式甲冑的外形仿製了一批品質極其低劣的甲、盾出售,但也是一錘子買賣。

售賣之後不久,這些做主的人就被檢舉卸職。

他們似乎並不清楚,成天務農的老農民和下放回來的兵士也是有私心的。

國家明令禁止售賣的東西,這些人要製假售假,要過手的人太多。

小縣城裡,幹活的工人是跟你一個沒有根基的外地人親近呢,還是跟他們本地土生土長,能為他們減免稅務、為他們帶來直接利益,並且彼此有交情的人親近呢?

經濟上的分贓是抵不過更多的利益的。

老農民、苦哈哈的工人、以及那些在縣中、村中做事的退役兵員,在這些官吏動心取利的時候,不僅盯上了他們手裡的利益,還盯上了他們屁股底下的位子。

——畢竟,秦法現在是支援他們自行罷免掉縣官和自行推舉幹部的。

而位子具體應該歸誰,那也要拿下來之後,才能具體商度。

兩批人的鬥爭,以底下的人大勝而告終。

當秦王看完這一批裡面最後一個縣城的檢舉信,時間已經是二十四年初夏。

二十四年夏,墨者詢死。

年七十九歲,高壽,以積功入天下陵。

咸陽恤孤院院長墨者安順理成章成為墨家鉅子。

二十四年夏六月,魏人佯攻楚國,暗取齊城。

掠地三百裡,齊偃兩國聯合聲討魏國。

小範圍內,三個國家出現了一些摩擦。

魏、楚邊境當中,一些農民因為動亂而跑到秦國來。

秦人很快將其接納。

二十五年,秦人革新稅制,重新擬定了一版稅法。

其中變動最大的部分是,新生人口數與納稅比例相關聯。

與此同時,戶籍政策做出調整,國家對人口的戶籍歸屬掌控更加嚴格。

嚴格所帶來的問題很多,但好處同樣多。

農民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太大的戶籍變動。

而有機會變動戶籍的,一般是剛剛成年的丈夫,以及一部分婦人。

這些人平日裡為大家族做工,因受到戶籍政策的限制,他們的日常花銷原本應該算在戶籍所在的農會中,但實際操作之中,往往是掛在僱主的家裡。

這部分交接,是比較麻煩的。

但因為所屬農會為確保自身利益而為僱工做出了相關的努力,因此僱主並不敢拖欠或者剋扣僱工。

當新的政策出臺以後。

人口相對較多的縣、城、郡中,各農會實際所要繳納的稅是變少了的。

而與之相對的,人口較少的,以某一個家族為主導的族體當中,實際所要繳納的稅是增多了的。

人口基數小,就算這些家族再是能生,其實也生不了多少人。

真正能夠迅速擴大人口規模的,永遠都是底層人。

這一政策自出臺來便受人詬病。

但其實,效果是很不錯的。

二十五年秋,咸陽暗流湧動。

秦王政又去哄小孩子了。

自從有了孫女之後,他就很少在晚飯之後加班了。

這種舉措讓跟隨他的人的工作強度都下降了許多。

但也有人因此覺得,這位年輕時候大殺四方,殺心極重的秦王陛下,已經到了中年沉穩時刻,囿於壽數的限制,囿於身體的老化,銳氣開始下降,沒有那樣重的殺心與那般凌厲的手段了。

於是他們嘗試著開始做出一些小小的試探。

十九家聯盟抗稅。

他們要求以舊的稅制結算每月應繳稅款。

事情鬧得不大,但聲音吵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觀望。

秦王陛下哄睡了自己的嫡長孫女,叫來了名為“魚”的新晉貼身侍衛。

“你母親的後事安頓好了嗎?”秦王陛下和藹問道。

魚點頭:“謝陛下恩典,臣畢生感恩,九世不忘!”

“莫說些恩典、感恩的話來。”秦王嘆息:“你要知道,這並不是我賞賜給你的恩典,甚至也不是因為你才發生的事情。”

“你母親是勞動模範,入大陵的資格,是她自己一手掙來的!”

“她為你們家鄉的農會工作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兢兢業業,無論是種地、紡織、蓄養家禽家畜、還是後來年紀大了之後的照顧小孩子,她沒有偷過懶,也沒有出過差錯。”

“她入陵的資格,是真真正正的,她一手爭取的,與你我無關。”

“就是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只要規矩還在,那她就是應該被塑像,可以入大陵之中,享受國家祭祀與供奉!”

“所以,這事情不必謝我,要謝,還是謝謝你母親吧。”

魚想起那個一輩子辛勞無比,似乎一刻也閒不下來的老婦人,臉上淚水縱橫。

被評上勞動模範時候,母親那種兩眼放光,整個人精神煥發的狀態猶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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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已經死了。

自己是沒有娘的人了!

魚跪伏在秦王政面前,低下頭去。

藉著磕頭的功夫,淚水流下來。

秦王政嘆息,看著魚顫抖的背,心中知道他的悲傷。

沒有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

“你母親是第一個葬入大陵的婦人,因著這個‘第一個’,所以是有一些特殊意味的,塑像在三天之後遷入,你可以去看看。”

說著,他又叫來了另外一個人,隨口說道:“鬧劇該結束了。”

鬧劇果然結束了。

在秦國,或者不只是秦國,在這個時代裡,秦王命令所達,秦人兵鋒所至,一切的盟約、一切的抵抗、一切的鬼蜮,都與兒童揮舞長劍威脅健碩丈夫一樣的孱弱。

那不是像,而是真的,就是鬧劇!

一場鬧劇,似乎又喚醒了人們舊時對於秦王陛下的認知。

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可能日過中天,光芒不那麼刺眼和灼燙。

但太陽仍是太陽。

他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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