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熹想到的用來對付呂不韋的計策帶有極強的他個人的風格。

——流言誣陷。

以前,呂不韋是幫助異人炮製過流言,說嬴政是呂不韋的子嗣,而非異人的子嗣。

而這個流言,雖然被秦王柱壓了下去,但是事實上,它並沒有被異人或者秦王柱公開闢謠。

這也就是說,這個謠言,如果鋪開了說,也還是一個不錯的藉口。

用來廢掉嬴政,扶保成蟜上位的藉口。

而秦熹的計策,便是在呂不韋的權勢鞏固之前,主動引爆這個流言,並且以宗室的強大影響力,闢謠這個說法,然後就是:秦王政大怒,宗室震驚,追查這流言的出處。

之後,有人無意間發現這流言是出自相國呂不韋之手,他放出流言的目的是扶保成蟜上位,伺機篡奪秦國,行田氏代齊之事。

這個計策,不好也不壞。

鞠子洲看得出秦熹是真的想要幫嬴政的忙,也是真的想要實施這個計劃。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們手中的權勢和資源,是可以實現這個計劃的。

——只要楚系、秦國勳貴不去幫助呂不韋,那麼,這個計劃,便是一個不錯的,殺掉呂不韋及其黨羽的藉口。

楚系,嬴政交換了一部分利益過去,他們不太可能會幫助呂不韋。

那麼剩下的,便是勳貴們了。

鞠子洲走出秦熹的府邸,天色漆黑。

趙高有些擔心:“鞠先生,這計策是否過於簡單直白了些?呂相國那樣的人傑,很輕易便可看穿這計謀吧?”

“是個很簡單的小計策。”鞠子洲說道:“呂相的話,也能夠很輕易地看穿這計策。”

“但他看得穿,又能如何呢?”鞠子洲問道:“他看得穿,便能不用死了嗎?”

“權勢啊,不是放在那裡當擺設的。”鞠子洲語氣輕鬆說道:“說到底,計謀只是輔助,決定呂不韋生死的,從來不是什麼計謀,而是需求。”

“假使,整個秦國的這些勢力都以呂不韋為尊,那麼什麼完美的計謀拿出來,什麼真實不虛的罪狀拿出來,都只是聊博呂相一笑。”

“但若是除呂相之外的所有人都希望呂相趕快去死呢?”鞠子洲看了趙高一眼。

黑暗之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這一刻,趙高忽然覺得有些心悸。

“我們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除了呂相之外的所有人,都希望呂相趕快去死,趕在九月半之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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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計謀夠不夠好之類的小事,根本就不重要了。”

“呂相,就真的會死了。”

夜空黑得像是猛獸張開的嘴,涼風吹拂,女鬼晃著白生生的腳丫,幽幽地唱著哀怨的情歌兒。

趙高回到宮中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的脊背衣物,已經被冷汗打溼。

他不知道為什麼,其實也沒覺得有多可怕,但就是,忍不住。

面見秦王嬴政時候,趙高還是忍不住想起鞠子洲說過的那些話。

“他們談的如何了?”嬴政看著書,慢悠悠問道。

他的聲音不像過去的幾個月那樣透著一股子焦躁意味,而是平和,是沉穩,彷彿料定事情發展那樣的自信,那樣傲慢。

是啊,登基為王了,身份再不相同了。

趙高心想。

“似乎已經談妥了。”趙高拜禮。

嬴政抬頭看了一眼。

趙高跪伏在地。

這種順服而毫無鬥爭心,教嬴政有些心煩。

這就是自己的近侍,近些時日,還請了儒士教他讀書寫字,學習能力比一般人強得多的近侍。

這樣聰慧的人,都是如此馴順,活像條狗。

真無趣。

“他們談出來的最後的條件是怎樣的?”嬴政驅散了心中的惡念。

“鞠先生循著王上給出的條件談的,目前,已經把銅鐵爐的實際掌控權收回來了,答應了要開放賬冊,並且只付出銅鐵爐的收益。”

嬴政挑眉:“原來是這樣的條件,那他倒是挺會談判的……宗室的那些廢物,給出的剪除呂不韋的計策是怎樣的計策?”

“宗室那邊,是想說,主動釋放謠言,然後栽贓呂相。”趙高謹慎說道:“鞠先生同意了的。”

“用謠言?”嬴政似乎想到什麼:“就是先前,呂不韋用過一次的,汙衊朕並非是先王親子的謠言麼?”

“是的……”趙高埋下了頭,身體匍匐在地,一動都不敢動。

“小手段啊。”

不知喜悲的感慨。

“鞠先生說,這樣的計策,才是宗室的風格。”趙高連忙說道:“他還說,只要所有人都希望呂相死,那麼再差的計策,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計策。”

“是他的風格。”嬴政低頭看書。

趙高仍匍匐著,不敢動彈。

王上,威勢越發的重了。

只是,若是整個秦國的所有人都希望王上趕快去死,那麼王上,也會死麼?

……

華陽太后笑吟吟地將書信遞交給熊啟:“要儘快送回楚地,政兒已經為王了,國中不可久懸王后之位的。”

熊啟悶著頭,並不說話。

一旁熊宸和幾個楚系的人物對視過,都有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華陽太后掃了他們一眼,笑容不變,而目光漸冷:“不管有什麼小心思,都給朕收了回去。”

“政兒如今的自稱,和我等是一樣的。”

“他不在朝會時候,自稱都是‘朕’,日常的飲食,也都是楚人的習俗。”

“他未來的王后,也將會是細腰纖腿的楚國王女。”

“他未來的太子,也會是濡慕楚人習俗,以我等同風同俗的楚人為親、戚。”

華陽太后冷笑著:“至於銅鐵爐,給了那些宗室又能如何?政兒想要做事,難不成還能繞過了你我輩麼?”

熊啟嘆氣:“秦政衣食、舉止確實都與我等相似,可,他終究是秦氏子!”

“他最親近的那些人,也都是宗室,不是麼?”

“他最親近的,是他養在宮裡的那些孺童,是始終守衛在他身邊的那個墨者,是他自己招攬的那個蠢物王翦,是……鞠子洲。”

“舍此之外,即便是對趙姬那個蠢女人,他都沒有多少親近的!”熊宸皺著眉:“王翦此子,沒有什麼智慧,無法拉攏;近侍的趙高謹小慎微,想必不會輕易被說動,墨者和那群孺童,暫時也看不到什麼希望,只鞠子洲……”

“此人不必考慮了。”華陽太后搖搖頭:“有空還是多想一想如何為政兒挑選好些的王后吧。”

他要的太大了,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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