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童們開開心心地把偷盜糧食地丈夫押解到農會之中了。

他們大部分人身上都帶點傷,最嚴重的一個,是被一腳踹翻,肌膚淤青地一個男童。

儘管他本人並不感覺有多疼痛,但農會的大人們還是很把這件事情當成一件大事。

鏡著人去延請了三位醫者為孺童們診治。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沒什麼問題——小孩子肌膚嬌嫩,稍微受點傷都會有些紅腫青紫。

今日的這個偷盜糧食的丈夫,雖然說是個會真的對小孩子動手的人渣,但他其實渣得不是很徹底。

他雖然打小孩子,但也只是把小孩子們踢倒而已,並沒有真的想要把他們打成重傷,因此下手時候留手極多。

因為這份留手,他嘴裡被塞了三隻來自三個不同小孩子的臭襪子。

晚飯時候,這丈夫躺在農會的柴房裡,一口都不想吃飯,拼命漱口。

小孩子精力旺盛,跑動極多、出汗極多。

這些特質,加上一雙不甚透氣的鞋子,後果便是……

……

“是嗎?”嬴政坐在屋裡,一邊處理異人特意漏過來的繁瑣國事,一邊聽著墨者安講述:“那麼,照你的說法,農會眾人如今已經徹底是朕的班底了?”

“可以這麼說。”安點了點頭,臉上一片嚴肅。

而他的目光,已經斜到了嬴政身側不遠的秦喜身上。

兩歲的秦喜已經可以說話,也能夠走路,不過走不多穩當,稍微快一些,就總會有摔倒的風險。

因為怕摔倒,所以秦喜更多的時候是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此時,他就坐在一張皮裘上,笑咯咯地抓著肥貓鱠姒的尾巴玩。

鱠姒看著自己面前滴著涎水傻笑著的人類幼崽,一臉嫌棄。

然而它的尾巴在這人類幼崽的手中,也跑不掉,所以只能承受這來自上天的磨礪。

“朕聽說,最近,那些孺童也表現得很積極?”嬴政問道。

“是的。”安點頭:“那些孺童如今已經自發地組成了幾支小隊,跟著丈夫們到處巡邏,說是要保護農會財產,保護您的財產。”

“保護農會財產?”嬴政輕笑:“這麼積極?”

“積極?……”安點了點頭:“的確是相當積極,以臣所見,他們以後長成,也必定會是您的腹心之臣!”

“他們積極,並不是因為朕。”嬴政搖了搖頭:“你記得我師兄留下來的筆記裡的內容嗎?”

“臣愚鈍。”安躬身。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嬴政笑了笑:“他們現在慢慢的都開始講求‘無私貢獻’,講求保護農會財產、保護朕的財產了,可是安,你千萬別以為,他們是為了朕才去這樣做的!”

“按照理論,他們對於朕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感激之情應該已經消耗殆盡,而現在,他們之所以打著保護我的財產的旗號在那裡拼命的幹活,其實並不是在為朕做事!”

“殿下何出此言?”安皺起眉頭。

“他們其實是在為他們自己做事!”嬴政輕笑:“這是誰人也無法更改的規律所決定的!”

“臣不解。”安彎下腰。

“因為朕為農會制定的規則是那樣的,他們儘管是會感激我的,但是時日漸久,初初一日裡,朕給予他們精米、好肉吃,他們感激,第十日、第二十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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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仍然感激嗎?”嬴政搖了搖頭:“他們會習以為常!”

“他們會開始想要要求更多。”嬴政自信無比:“所以他們對於朕的感激之情其實早已經淡化,現在他們對朕的言聽計從,其實只是權衡利弊之下,對於他們自己好的選擇。”

“因為只有朕給予他們的,才是選擇這個時候,對他們自己最好的!”嬴政說道:“他們的無私奉獻、他們的保護朕的財產、保護農會財產,歸根到底,都是在為他們自己謀福利、都是以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為出發點的!”

“太子殿下……”安嘆氣:“這麼想,會否太功利了一些?”

太沒人情味了。

“但,只有這樣才是最正確的。”嬴政笑起來:“不是嗎?”

安不說話,他有些恍惚。

嬴政臉上的笑,是淡的,淡得幾乎沒有什麼情緒在其中,就好像……鞠子洲一樣。

他有些害怕嬴政了。

這樣的小孩子,實在不是討人喜歡的。

嬴政看著沉默的安,嗤笑一聲:“罷了,你還是去帶孩子吧,朕為秦喜準備了一隻新寵,你可自帶了他去看。”

“謝殿下。”安如釋重負。

嬴政看著安抱起小孩子和大肥貓,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將原本已經擬好的詔令拿了出來,將安的名字從上面劃掉。

安,說到底,和師兄所料定的一樣,是不適合為政的人物。

便就只叫他去育人吧。

……

十月底,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降了下來了。

軍中因此原地駐紮,不再前進,要等待開春之後再行進攻。

而這段時間,所有人都蜷縮在營帳之中,以自己的切身行動,表達對於自然天威的馴服。

“也不知道家中豐收了沒有……”犬尾縮在被窩裡,冷得有些發抖。

“這麼可能豐收嘛!”一邊擲鳩顫抖著艱難起身,站在營帳的角落,對著尿壺潑灑了起來。

水聲響起。營帳裡激起一陣臊氣。

“聽聲音好像滿了。”犬尾說道。

“好像是啊。”擲鳩點了點頭:“該你去倒了,犬尾。”

“不該我,我前天才倒了一回。”犬尾立刻說道:“如今該是精河去倒。”

“不該我。”精河立刻叫嚷:“該是奇喝去倒!”

“也不該我。”奇喝立刻說道。

“那是該誰?”擲鳩撓頭:“總不能是我去倒吧?”

“為什麼不行?”犬尾問道:“當初可是你吵著嚷著要向農會的人學的,搞個輪流倒溺壺,如今理不清楚該是誰人去倒,不也是你的責任嗎?”

擲鳩撓頭:“當初倡議學習農會的那些人的,可不止我自己吧?”

“那誰管呢?”犬尾緊了緊身上略顯單薄的被子:“反正是你的錯。”

“是你的錯!”其他人紛紛贊同。

“誰知道會是這樣的呢?”擲鳩撓著頭嘆氣:“要早知道農會那幫賊子是因為每兩人就有一件冬衣才敢如此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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