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姐!”

“幹嘛不在屋裡好好呆著?”姒瑋琪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還不是——”林坤本想把許倩的惡作劇脫口而出,但話到了嘴邊就咽了回去,“哦,屋裡太悶了,我出來納涼。”

“你身子太虛了,坐在石頭上容易寒氣入體,快些回去吧。”

傍晚,西天的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緋紅的薄紗,將天將地將江河將山嶽草木皆籠在一片明輝豔光中,飄移的雲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清風拂過,與水草、葦影和著暮歌搖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滲出那壯麗嫵媚。

一片白帆輕輕破開那襲輕紗,輕盈的仿似遊弋於天地間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飛過江面。

湖邊,有人匆匆趕路,偶一抬首間不由被這瑰麗的晚霞湖景所惑,停下腳步,目光迎著那片白帆。漸漸近了,舟頭一道淺綠身影矗立於這緋芒霞光中,分外鮮明卻無違和感,這滿天滿地滿湖的豔色仿就是為他而生的,有如濛濛紅霧中凌雲挺立的蒼翠玉竹,綺豔華麗中更添一份清絕,如畫的暮色瞬間鮮活靈秀,湖邊的人只覺又重返了人間。

“來,我扶你回去。”姒瑋琪攙起林坤,“都病成這個樣子了,就別留戀這風景了。”

“琪姐,你咋還關心起我來了。”

“不關心也不行啊,你要是真出了事情,不光你姑姑要來找我,你父母我也交不了差啊。”

“那你......就沒有自己的原因?”林坤打量道。

“若是說沒有,那是自欺。”姒瑋琪淡淡地說道,“我不想騙你,但你也多想,時下你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

禹陵全是古宅,在蒼色的會稽山腳下。宅後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節的竹根從牆垣間垂下來。下面一個遮滿浮萍的廢井,已成了青蛙們最好的隱居地方。林坤怯懼那僻靜而又感到一種吸引,因為在那幾乎沒有人跡的草徑問蝴蝶的彩翅翻飛著,而且有著別處罕見的紅色和綠色的蜻蜓,自己也就和那些無人注意的草木一樣靜靜地生長。

“這也難怪東晉著名隱士陶淵明放棄好好的官不做,要隱居村野,躬耕田園,過著與世無爭、悠閒自在的田園生活。”林坤獨坐軒窗前,“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

“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悲觀,有人執著,有人超脫。面對相同的人生走向,態度迥異。想一想人生百年,看似鳥兒豐滿的羽翼,但在浩渺如煙的歷史長河中瘦的可憐,區區一粒塵埃而矣,微乎其微。一個生命從有到無的事實,沒有人能夠改變。歷朝歷代帝王將相寧有種乎,最終不也一去不復返,包括世外桃源修煉的歸隱居士,不也一樣來日遙遙無期。”

林坤終日品茶,閒來便自言自語,加之身邊終日有許倩、程逸芸和佛姐這幾位天姿國色相伴,偶爾還有姒瑋琪來照看他一眼,人生如此,自當夫復何求,這養病得來的實惠果然不少。累了就臥,遠離喧囂,不理瑣事,每天看著日出日落,聽著鳥叫,聞著花香,看著波濤,過著隱居的生活。

“我現在養病在會稽山中,豈不是比當年的孫綽要好得多。想那孫綽出身於世族官僚家庭,隱居會稽,性好山水,博學多才,有隱逸之志,遊放十餘年,作《遂初賦》以表達自己的情趣,我這點墨水估計是比不了人家,但自古隱居生活都要賣弄點風騷,否則總覺得欠缺一點味道。”

東晉名士孫綽定居會稽,今浙江紹興市。會稽是東晉世家大族聚居之地,又是名士逸隱憂遊恬息之所,所以,孫綽在青年時期,就結識了當時的不少名士。他“博學善屬文”,也有很多名士喜歡與他結交。當時的名士許詢、隱居於餘杭的高僧支遁,以及才人義士範榮期,都是他的好友。這一時期,他“遊放山水”,似乎沒有做官的念頭。他崇尚老子、莊子清靜寡慾的思想,仰慕隱士生活。在會稽的10年中,也確實是在清談,遊山賞景中渡過的。正象他在《遂初賦》的序言中所說:“餘少墓老莊之道,仰其風流久矣。……乃經始東山,建五畝之宅,帶長阜,依茂林孰與坐華幕擊鐘鼓者同年而語其樂哉!”

可是他翻遍書櫃,也沒有找到文房四寶。禹陵的規矩一向嚴苛,筆墨紙硯收納也十分注重,宣紙若長期擱置書櫃中,容易受潮不說,也遭蟲蛀,而端硯和湖筆雖然就擺在書桌上,但沒有墨一樣只是擺設。

“奇怪,怎麼沒墨呢?”林坤苦苦尋找無果,無奈只好去找許倩,問她要。

許倩一聽林坤興致沖沖地問她要文房四寶,笑道,“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舞文弄墨了,咱禹陵的文房四寶可都是正宗的上品,你別糟蹋了。”

“說什麼呢,什麼叫糟蹋啊,再說了,我怎麼了,我自幼跟著鍾叔鑑賞古玩,向這些個書法國畫我是樣樣精通。”

“得得得,我還真把這茬給忘了。”許倩沒法子,只好給他找來了文房四寶,交給林坤,“噥,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好墨配好畫,到時候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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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林坤擺譜道,“不勞你費心,且看吧。”

林坤鋪展開宣紙,手握湖筆,仔細端詳了一會,便抬起筆在紙上小心落了筆,他的手腕靈活的彎曲著,手背上的青筋也愈加明顯起來,先是寥寥勾勒幾筆,顯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後以工筆線條一點點交接起時,紙上漸漸露出雛形:遠山連綿,江河橫亙,變得立體、有光澤起來。

“嗯,看不出來嘛,沒想到你還是有一手的嗎。”許倩打量著畫道。

“承認承認。”林坤洋洋得意。

“不過,你這《千里江山圖》筆力還欠缺火候,這線條也不勻稱,倒是這河上的漁夫畫得栩栩如生,深得神韻。”

“倩姐,高手啊。”林坤詫異道,“我這才畫了一遍底稿,你就看出來這是《千里江山圖》,而且還看出了我線條的不足,我真懷疑你還有什麼不懂的。”

“這有什麼,別忘了龍骨堂是幹什麼的,一幅畫算什麼。”許倩毫不在意。

“也對,這反倒是我班門弄斧了。”

林坤專注地盯著筆尖,旁若無人,只剩下筆在紙上摩擦產生的聲充斥了他的世界。林坤的國畫完全是受鍾洛北的真傳。鍾洛北的畫專於工筆,在大寫意上欠佳,但也算得上甚妙,林坤的技法欠缺火候,只能模仿個形似,卻神韻不足。他用一枝禿筆飽蘸濃墨自上而下一氣呵成,一幅《千里江山圖》就躍然紙上,墨和水掌握運用得非常到位,濃淡相間,不燥不焦,恰到好處。

《千里江山圖》是北宋王希孟創作的繪畫畫卷作品,收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乃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開創了青綠山水的新形式。該作品以長卷形式,細緻入微,江河煙波浩渺、層巒起伏,漁村野市、水榭亭臺、茅庵草舍、水磨長橋等靜景穿插其中,動靜結合恰到好處。作品人物的刻畫上,極其精細入微,意態栩栩如生,飛鳥用筆輕輕一點,極具展翅翱翔之態。

“《千里江山圖》以青綠作畫,可謂是開古今之先河,禹陵裡可沒有現成的顏料。”

“那倒不用。”林坤笑道,“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青綠顏料可是稀罕貨,青綠五色,分別取自五種名貴礦石,我這畫只能自得其樂,用青綠有點暴殄天物了。”

“知道就好。”許倩笑道,“來,我來給你打個樣,你這畫得實在看不下去。”

說著,許倩拿起畫筆,她左手輕輕抻紙,右手執筆從下至上一揮而就,許倩甚至可以把半碗水放在執筆的右肘上,當畫完後未溢位一滴,只是額頭上沁出涔涔汗水來,可見她畫竹功力之老道。

“厲害厲害,這連亙遠山巍峨起伏,若有氣吞萬里如虎的感覺。” 林坤說著,一時興起,當場研起墨來。

“過獎過獎。”許倩滿意地笑道,她作畫時尺子伏案抻紙,執筆從下至上一揮而就,馬步、氣運丹田……

“我從小就跟著鍾叔,耳聞目睹了不少傳世名作,怎麼也算是個書香門第,但我今天見你,那叫一個心服口服。”林坤誇讚道,“不光學歷高,還精通琴棋書畫,自慚形穢,自慚形穢啊。”

“這幾句話倒蠻誠懇的。”許倩擱筆,“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紅無常已經找到了,等煉好丹藥之後,你服下就能痊癒了。”

“是嗎。”林坤笑道,“不過,為啥要煉丹?”

“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這紅無常的藥方是琪姐在一本古籍中找到的,上面記載需練成丹藥之後才能發揮療效,現在琪姐已經委託族中精於煉丹的元老幫忙煉製,用不了多久就能煉好的。”

“是這樣啊。”林坤點了點頭,這些時日的擔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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