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先生,曾是兩湖一帶熱到發燙的人物。卸嶺一派自五代十國鼎盛,至元蒙之後衰落,此後輝煌數百年的卸嶺便名存實亡,只剩下林立卻又沒落的山頭。歷史上,卸嶺各派也偶爾出現過幾個響亮的名字,明末巨盜“雲裡金剛”花三家就曾是手執紫金香爐耳的卸嶺魁首。

但是,天下卸嶺山頭無數,英雄豪傑,恆河沙數,真要論起哪個最威名赫赫,湘鄂三山四嶺十八寨,“鬼眼先生”宋北柯卻是不得不提的人物。川南公羊寨老刀把子“仵作鬼”龔寶堂,也就是守在魙墓外的那支卸嶺首領“佛姐”的老爹,手裡的紫金香爐耳還是自宋北柯那兒幾經輾轉才落到他手裡。

卸嶺以群盜著稱於世,鬼眼先生獨自領導十八寨,號稱卸嶺第一高手,可謂盛極一時。除了英雄相惜的少數幾個豪傑之外,放眼江湖無人能出其右。他憑藉一雙夜行無阻、通曉陰陽的鬼眼,以及深諳卸嶺數百年不傳秘術,“陰兵借道、遁地行軍”,十數年間,連發數百大墓。可偏偏也正是他最聲名鵲起之時,這位傳奇人物突然在江湖上絕跡,事實真相無人得知,坊間多有流傳,似是與幾個同樣手眼通天的人物有關。

林坤愣了愣,思索之間也大概猜到了什麼意思,問道:“我們來的時候,遇到了好幾撥人馬,前輩指的可是他們?”

鬼眼先生宋北柯搖了搖頭,冷冷地笑了笑,“跟著你們來的那票子人全是些酒囊飯袋,好在你們夠機靈在蓮蓬山把他們甩了,估計這會兒他們還在山裡轉悠。”林坤正要得意,但是宋北柯突然臉色一沉,“但是——”

他話音一拖,立即使得場上的人全都緊張了起來,“你們後面的那票子人卻是高手中的高手。”

“高手中的高手?”果胖子不屑道,“在厲害的高手還能厲害過蠱爺?”

“鬼侯爺自然算得上一流高手,但他畢竟不是吃這碗飯的,遇上像他這樣的絕世高手,鬼侯爺也沒得奈何。”宋北柯說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似乎絲毫不擔心林坤會因此跟他翻臉。

“你——”果胖子正要暴怒,拔出拳頭要動手,林坤將他一把拉住,說道:“絕頂高手,莫不是還有跟鬼眼先生一樣的人物來到了這裡?”

“哈哈哈,正是,正是,要不然怎麼叫做粉墨登場?”宋北柯笑了笑,不過這個鬼眼先生,眼鬼心眼更鬼,是個能舌戰群儒,八面玲瓏的角兒,既然是土夫子行當裡的人,再怎麼牛逼他也不敢真得罪鬼侯爺他們,“我年輕時曾拜訪過鬼侯爺,一直心存敬意,但是素未謀面,此次這小小的山鎮群雄薈萃,能夠有幸一睹鬼侯爺尊榮,足慰平身。”

“哼哼,你倒是打一下搦三下,兩邊不得罪。”林坤冷哼一聲,“我倒是想請教前輩,這究竟是個什麼所在,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紛至沓來?”

“十幾年前我就曾經動過心思,誰曾想功虧一簣,還落得個如此下場,我等在這裡十幾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等一個真正可以開啟這個古墓的人。”宋北柯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聲音都顫抖起來。

真不知道這些年裡他都經歷了什麼,聽他所言,他也是在爬上山脊時遇到暴雪,跌落懸崖,看來他的絕跡江湖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那你之後就沒有再上去?”林坤追問道。

“上去?”宋北柯搖了搖頭,“我何止上去過一次,此後數年間我連續組織了十餘次行動,但全都以全軍覆沒告終,最好的一次,我們進入了龍抬頭,但依舊沒能躲過命運的安排,無果而返。”

“你進去過龍抬頭?”程逸芸驚訝道,“那裡是什麼情況?”

“別提了,龍抬頭的所在是一片荒澤,進去的人不是被瘴氣毒死就是陷進淤泥裡再也出不來,我在裡面呆了三天三夜,最終落荒而回。”宋北柯失落道,“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據說現在那裡已經大不一樣了。”

“什麼意思?”林坤不解道。

“世代在變化,滄海也能變桑田,幾年前政府看中了那塊地,把它開發成了一個農莊,又從其他地方修建了公路,直接通到那裡。”他自嘲地苦笑道,“要是晚生個幾十年,或許就不是今天這副田地了!”

“什麼?”林坤睜大了眼睛,“有公路?”

“哈哈,是不是覺得挺可笑的?”

“這他媽也太諷刺了!”果胖子聽完之後又想罵娘,“老子歷經千辛萬苦,差點命都沒了,完了竟然有公路?”

“你們別著急,可笑的是,那些來了的,或者還沒來的,以及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至今還不知道這回事兒!”宋北柯八字鬍微微抖動了一下,“怎麼樣幾位,這出戲是不是越來越精彩了?”

“你要是這麼說,那胖爺我都是心裡好受些,也讓他幫人舒服舒服。”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店外街道上傳來一陣喧鬧聲,看來人數還不少。為首的一個人還未進門,喊道:“掌櫃的!”

店老板正要出門迎客,只見宋北柯在聽到那人聲音之後,整個人臉色都變得不自然,墨鏡之下的眼神都亂了起來。

“客官,您有什麼需要?”

“洛陽鏟有沒有?”

誰知道那個人開口就提洛陽鏟,林坤抬頭一看,也驚了一下,“這不是從山下過去的那幫人嗎?”

“哎,他們怎麼在這兒?”果胖子也驚訝道。

“看樣子他們也是剛從峽谷裡上來,估計他們也是被暴雪卷下來的。”

林坤剛要問宋北柯,他已經先行一步走了過去,狂笑三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間發出如此狂笑聲,足以震懾住當場的所有人,那人立即警覺起來,兩人對視起來,瞬息之間,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甚至連氣都不敢大喘,可見這兩人的氣場之大。雙目對視之下,似是刀光劍影已經大戰了數百回合。

大概過了半分來鍾,那人突然也大笑了起來,冷冷地說出一句話,“宋鬼眼?原來你還沒死啊,真他媽冤家路窄啊!”

此人直呼宋北柯為宋鬼眼,還這麼氣焰囂張,看來絕不是等閒之輩。說著,那人便把臉一轉,往他身邊走了過去。林坤他們不敢造次,躬身作揖,給他們讓開一條路。

林坤餘光一瞥,只見那人年約五六十歲,一頭微卷中長髮,眼色泛黃,模樣英武,氣質不凡,尤其是走路時腰背挺直,虎虎生風,霸氣外露。

“前輩,這位是......”林坤問道。

“蘇幕遮。”宋北柯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蘇幕遮?”程逸芸頓時咋舌,“竟然會是他!”

“前輩,這蘇幕遮又是何許人也?”

“碧雲黃葉,秋色連天,地動山搖,蘇幕遮也!”

宋北柯口裡所說的這句話,幾十年前也曾與另一個風生水起的人物一起傳遍大江南北,那個人就是蘇幕遮。乃是兩湖地區搬山一派雄極一時的雲飛嶺的掌門人。

《蘇幕遮》原是唐玄宗時教坊曲名,來自西域,後用作詞牌。而蘇幕遮取詞牌名的由來,也頗有一番故事,蘇幕遮的本名已無處可考,他是個遺孤,自幼由其師傅照顧。由於搬山一派中有大量落第秀才,而蘇幕遮的師傅“飛雲道士”壽樓春正是清末一名屢試不第的秀才,入行之後,迅速崛起,成為湘西一帶有名的巨盜。

因其飽讀詩書,尤好詩文,因而為其取名蘇幕遮,“碧雲黃葉,秋色連天,地動山搖,蘇幕遮也!”這句話也源於此處。

“這個蘇幕遮為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但他的身手更是卓絕,後拜了壽樓春為師,不光諳熟搬山手藝,還熟讀經史,嫉惡如仇,可謂才情雙絕。”程逸芸說道。

“不光如此,他還是我鬼眼的死對頭,一對解不開的冤家!”宋北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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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勒個去,照這麼說,這傢伙還是個跟您齊名的人物嘍!”

宋北柯呵呵冷笑兩聲,“這我可比不了他!”

他這兒話音剛落,剛走過的蘇幕遮突然回頭,鷹目狠狠一啄,瞬息之間,連雞皮疙瘩都激了起來。

“這個人太可怕了!”林坤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還從未有人能用一個眼神就讓他感到後怕的。

“是啊,嚇我一跳啊。”果胖子附和道。

“嘚瑟什麼。”宋北柯不以為然,“任他是地動還是山搖,也不還是落到了峽谷裡了嗎!”

這話分明是在往蘇幕遮的傷口上撒鹽,蘇幕遮冷笑一聲,回身說道:“是啊,宋鬼眼你說的沒錯,這也應了那一句老話,風水輪流轉,十幾年前我沒有陪你來倒這個鬥,沒想到十幾年後我也在這裡折戟沉沙。”

“我說什麼來著?”宋北柯得意地笑了笑,“這個鬥不是誰都能倒鬥的,你啊也是無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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